众人都是一怔,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慕容玉刚才态度骄纵,跟个娇生惯养的任性少女没什么不同,如今只挨了一招就认输,这反差也太大了些。
水月师太倒似没那么惊愕,但也看得出有些意外,颂了声佛号“慕容施主,这般认输,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玉儿伸伸懒腰“哎呀,说好输一招就算输么,我这个人还是很讲道理的。”
顿了顿,玉儿又道:“再说了,这么多年,姑娘也杀累了,你当我喜欢看死人啊?”
水月师太苦笑“施主这么说,老尼未免胜之不武。”
玉儿挥挥手“哎呀,说了输一招就算,输就是输喽,你们上去吧。”
水月师太往众人那边看看,见道真子等人一脸殷切望着自己,无声叹了口气“走吧。”
道真子几人巴不得赶紧往上,赶忙便往楼梯口走去,玉儿果然不阻拦,低着头抠指甲。
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只凌仲子不肯干休,一下挣开元昊的搀扶,正要冲向玉儿,谁知脚下一软,喷出一大口鲜血。
众人大惊,道真子几人急忙赶过去将他扶起。
玉儿笑眯眯的瞧了他一眼“凌老道,你也别急在一时,想报仇,姑娘随时恭候就是。”
凌仲子恶狠狠的盯着她,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众人赶忙搀扶着他往楼上走去。
水月师太走在队伍最后,踏上几级台阶,忽然停步,向玉儿道:“老尼多谢施主手下留情。”
玉儿笑道:“彼此彼此吧,我并没有必胜你的把握。”
水月师太也笑“老尼仍旧逊施主一筹,甘拜下风。”
玉儿叹了口气“你我要拼起命来,除了两败俱伤,只怕没有第二个结果,总算是故人,就卖你个面子,上面那个,比我难对付的多,你还是多省些力气留着跟他拼命去吧。”
顿了顿,又道:“提前提醒你,别指望他手下留情,他……”
水月师太静待下文,玉儿却没了声音,诧异了下,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继续向上走去。
刚一上楼,果然那黑衣男子站在大厅中间,背着双手,目光阴冷盯着众人。
云帆心中狂跳,虽说早就有了觉悟,但这男子授枪传艺,说来也算是自己师父,于情于理,又怎能和他动手。
黑衣男子却似不在意,瞧了他一眼,目光一扫,冷冷哼了一声“才伤了两人?下面的人都不尽责!”
众人都感觉一阵压力传来,竟不自禁停住脚步!
忽然间一声佛号响起,水月师太自众人之后步出“施主好大的杀气。”
她一说话,众人立时感觉压力一松,都喘了口气。
道真子等人互望一眼,都暗自庆幸。
水月师太年轻之时,也是纵横江湖的一代豪侠,生死场面见过不少,自能分辨的出,压力来自于此。而道真子等人虽也不乏和人动手经历,但基本没有以命相搏的时候,因此对于杀意,基本没什么认识。
黑衣男子眉毛一轩“原来有水月师太坐镇,那就难怪了。”
水月师太合十一礼“惭愧,老尼来的迟了,只同慕容施主斗了一场。”
众人见他竟然认得出水月师太,倒有些惊讶,转念一想,水月师太名震江湖,说起来也不算意外。
黑衣男子略一沉吟,道:“既和七杀交过手,又没有损伤,看来定然是七杀故意手下留情了。”
水月师太正要答话,却听背后玉儿的声音响起“九曜,我打不赢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众人回过头,见玉儿竟然也跟上楼来。
九曜冷哼一声“水月师太虽说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不过你的实力绝不在她之下,她想胜你,只怕也得留下半条命来,既然毫发无伤,不是手下留情是什么?”
玉儿走到墙壁一边,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没受伤?”
九曜道:“简单得很,一试便知。”
这人毫不客套,两句话便说到了打上,倒是颇对水月师太胃口“既如此,就请施主出手。”
九曜道:“便只师太一人应战么?”
水月师太道:“正是。”
九曜点点头“我和人动手,从不留情,师太刚才打过一场,若和他人联手,也无不可。”
桑吉喇嘛在一旁道:“师太,不如让我先会会他。”
他知道此人武艺之高,举世罕见,除了那个来历不明的袁穹之外,便是以他为尊,在阿拉斯加之时,合几大掌门之力,尚且奈何不得他,水月师太修为再深,毕竟已是垂暮老人,怎能是他的对手。
水月师太笑道:“老尼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未曾想出了这么多英雄豪杰,可叹老尼井底之蛙,夜郎自大,既能同高手交手,这么好的机会,怎肯让与他人?桑吉大师让老尼一阵。”
彼此都是成名人物,桑吉自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只好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水月师太转回身子,合十道:“那就请施主进招。”
九曜点点头,微一抱拳,身子一晃,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就听啪地一声响,水月师太退出三步,九曜身影复现,也退出三步!
水月师太吐出口气“施主年纪轻轻便有这般精深内功,实属罕有。如果老尼没猜错,施主内功似是昆仑一脉,可对么?”
九曜赞道:“不愧是水月师太,在下佩服。”
凌仲子闻声一愣,有些将信将疑,他知道,经验丰富的高手,能够从和对方交手判断出对方的武功家数,但这种判断有时候会出现偏差,比如一众道门内功,其实大体上比较接近,昆仑派内功虽说在道家内功当中颇为不凡,但毕竟脱不出这个范畴去,再者昆仑内功向不外传,近些年来也没有出类拔萃的弟子,怎么说,九曜也不会是昆仑门人。
九曜目光落到玉儿身上“水月师太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你怎么说?”
玉儿将长发在手指上卷了几个圈“没有就没有喽。”
九曜目光一寒“这算是你的解释?”
玉儿笑道:“你说算是就算是喽。”
九曜哼了一声“慕容玉玩忽职守,开革出教!”
玉儿一呆“你又不是教主,凭什么赶我走?”
九曜转过身,看也不看她“教主说过,执法使有权根据情况作出处理,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赶你走?”
两人间竟起了内讧,众人都听得呆了,虽说元教教众个个实力超群,毕竟现下强敌环饲,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开人出教,无异于自毁城墙,更何况是玉儿这种出类拔萃的高手。
玉儿呆了一阵,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轻声道:“我是看你这些年都没碰到过像样的对手,整天郁郁寡欢,这才特意把水月小尼姑留给你对付,你连一点好都不识么?”
九曜仍不看她“我只问你,自己走,还是要我赶你走?”
玉儿咬了咬下唇,摇头道:“不走!”
九曜闭了下眼,陡然间风衣一晃,众人只听到喀拉一声,都吓了一跳,再看时,玉儿身边墙壁上裂开一道大口,仿佛斧凿一般,几绺秀发,从玉儿身侧飘落。
玉儿呆呆看着他,似是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九曜恍若不觉,仍道:“走,还是不走?”
沉默一阵子,玉儿竟哭出声来,众人见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竟都不觉生出些同情来,一时间把她杀人不眨眼这码事都抛诸脑后了。
水月师太低着头,思索要不要劝玉儿几句,不论怎样,毕竟是旧识,却见玉儿一跺脚,便往楼梯口冲去,嘶哑着声音道:“姓赵的,算我瞎了眼,跟着你这个无情的人这么久!”
她身法何其之快,楼梯口旁众人赶忙闪开,正碰巧楼梯又上来几人,都穿着黑衣服罩着披风,一时间也看不清面貌。
玉儿叫道:“滚开!”
当先那人哼了一声,不退反迎,只听砰地一声,已被玉儿撞开,后面几人猝不及防,也被撞得东倒西歪,玉儿也不理会,人影闪了几下,已不见了。
众人正发呆间,一人缓步上楼,却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子。
张鳞站得靠后,一眼已认了出来,来者竟然是贝尔尼尼,不禁有些兴奋外加诧异,望向云帆时,云帆也正看他,两人都感觉松了口气。
亚历克斯等人却是如临大敌,用恍如吃人般的目光死盯着贝尔尼尼。
贝尔尼尼心有余悸似的朝后望着,一边拍拍胸口,冲云帆张鳞一笑“女士发起火来,还真是可怕。”
身后几人陆续跟了上来,当先一个张鳞倒也认识,正是萨尔菲诺,看他身上衣服皱巴巴的,显然刚才吃了玉儿的亏。
亚历克斯厉声道:“你来干嘛?”
贝尔尼尼冲他挥挥手“稍安勿躁,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今天我是专程来帮韩先生的。”
张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自然想过贝尔尼尼这个强有力的帮手,但无奈联系不到他,如今怎么自己来了?一边琢磨,一边以询问的目光又看了看云帆。
云帆也觉得奇怪,冲张鳞摇了摇头。
道真子等几人倒是和贝尔尼尼照过面,也知道这家伙特殊的很,但他既然表明是来帮助韩文悦的,那己方无异多了一个求神拜佛也找不来的强援,俱感觉松了一口气。
九曜冷笑了声“看来我们新任韩教主人缘真是不错,连吸血鬼都能请的来。”
贝尔尼尼身边立时奔过一人替他翻译,贝尔尼尼静静听完,一笑“帮朋友的忙,是分内事,另外……”
他看着自己手指,忽然抬头,两道冰冷的目光射向九曜“你们把我囚禁在永恒之塔八十多年,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哦?”
九曜不待翻译,目光已经迎了上去“你想怎么算?”
“这还需要说么?”
贝尔尼尼笑道:“不把你们教派拆个稀巴烂,我贝尔尼尼亲王的脸面还找的回来么?慧真呢?怎么不出来?知道我要来,躲着我?”
“躲你?”
九曜语气带着些许嘲讽“贝尔尼尼亲王,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看来你被关的还不够久吧?”
贝尔尼尼笑容一敛,冷的可怕的目光死死盯着九曜。
萨尔菲诺上前一步,躬身道:“亲王陛下,就由属下结果他就够了。”
贝尔尼尼本就不想出手,贵族对于身份的重视远远要超过人们的想象,眼下并非和韩文悦以及云帆闹着玩的打斗,而是绝对意义上的生死斗,以他的身份,除非是对方的首脑人物,否则,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贝尔尼尼无所谓的点点头“去试试看,慧真的手下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萨尔菲诺又一躬身,忽然间身子一弹,背着身子就向九曜冲去!
九曜哼了一声,双臂抱胸,竟是不闪不避。
水月师太颂了声佛号,本来在武林中,像这种单打独斗的情况,是很少有人横插其间的,谁想这帮洋人竟是说打就打,半点都不会客套。
不过水月师太经验何其老到,兼之方才九曜也说过,她虽不大明白,也看出这帮人与众不同,再者远来是客,既然人已经动上了手,自也不好叫停。
眼见萨尔菲诺就要撞上九曜,忽然间身子一转,瞬间转变了方向,围着九曜转起了圈子!
九曜仍毫不为动,显然是胸有成竹,并不在乎对方何时出手。
萨尔菲诺越转越快,到得后来,竟似有好几个影子同时出现,一众人早已看得呆了,显然这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正常人,以人类的眼睛,根本无法分辨他的运动轨迹,只留下视觉残像罢了。
九曜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风衣忽然一动,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个影子陡然飞出,重重撞在墙上,竟然是萨尔菲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