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陽光從門縫里射進來,一個宮女進來送飯。
“來人哪,不好了!出事兒了。”她慌忙跑出去叫人。一定是看到我口吐白沫被嚇到了。我雖然中毒,身體麻痹,但神志清楚。
“快!找太醫來看看。”一個太監過來看。我被抬到床上。
太醫院的太醫過來,給我診\脈,裕妃娘娘坐得很遠。
“娘娘,這位宮人是服了曼陀羅的葉子中毒了。”他說道。
“醫好她。”娘娘說道。
“臣盡力而為,回稟娘娘,她食了過多的葉子,中毒很重,臣先開個方子。”太醫去開方子。
“娘娘,福柔格格覲見。”一個太監稟報。
福柔來了,她是來救我的,我有救了。
“讓她過這兒來。”娘娘說道。
一會兒,福柔進來,一看我的樣子,先是嚇一跳,帶著哭腔。
“娘娘,福柔在這兒求您了。納喇府現在鬧得要出人命了。”福柔給娘娘跪下了。
是誰要出人命,我害怕的就一個人,是塔瞻嗎,是他嗎,他不會的,他不會吧。我的心跳已經達到航天飛機發射的速度了。
“快起來吧,怎么回事兒。你起來說,賜座。”娘娘說道。
“娘娘,塔瞻他昨兒知道楚才進宮了,拿刀要砍死容熙,我擋在了容熙身前,要不真砍死了。家人誰也攔不住,連他阿瑪,額娘都驚動了,半夜又要去廟里剃度。現在在府里瘋瘋癲癲的說胡話,福柔實在沒法,來求娘娘了。”福柔說道。她苦苦哀求,為了我一個奴婢她在哀求,我此刻是多么感激她,她是神嗎,我搶了她丈夫呀,若是躺在這兒的是福柔,我會這么做嗎,我淚水滑落臉頰,因為麻痹我沒有表情。
“你這么說,他塔瞻還真是血性的漢子呢。”娘娘說道。
“娘娘,現在他手下的那幾個小子,繩子都捆不住他,用的是制作弓弦的牛筋,娘娘求您可憐可憐福柔,塔瞻現在他都…他都瘋魔了。”福柔哭道。
“起來吧,可惜你來晚了,楚才服了曼陀羅的葉子中毒了,太醫現在都沒有把握把她救過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段情。真是服了你的心性兒,丈夫為了旁的女子瘋魔,你還來當說客,不知你是傻了,還是瘋了。”娘娘說道。
“娘娘,福柔既然嫁了塔瞻,那就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若是有什么事兒,福柔也不能茍活。”福柔泣不成聲。
“快別哭了,塔瞻好福氣呀,一個為他由愛生妒,一個為他尋死覓活,一個呢又為他瘋瘋傻傻了。得了,讓楚才隨你回去吧,不過太醫剛說過她吃了曼陀羅葉子太多,中毒已深,你們回去好好醫治。把太醫開的方子給福柔。“娘娘說道。
“謝娘娘恩典。“福柔跪謝。
總算撿回來半條命,福柔和我坐車回府。
一進府,下人們飛也似地跑去報信兒。
“福柔,楚才她人呢?“塔瞻大聲地喊著。
“老爺,楚才她……”福柔說道。
“楚才她怎么了,她怎么了。”塔瞻怒吼著,我聽見了,但是我渾身抽搐著,嘴吐著白沫。
“快給我解開繩子,快!快!快!”塔瞻急了。下人們上來解開繩子。
塔瞻快步撩開車上的簾子,看到我,眼淚刷一下子流下來,他頭發散亂,眼睛腫了,眼里布滿血絲。手腕子已經勒紫了。
“楚才,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他哭了,是為了我哭的。
“你這是怎么了?啊?怎么不說話?福柔,楚才怎么了?嘴上還吐著沫子。”塔瞻聲音顫抖,他不顧一切抱起我,我身子麻痹,時而渾身抽搐,一只胳膊耷拉著,衣服的大襟上海滿是昨天暴飲暴食留下的菜湯,眼睛只能翻眼皮,他一路抱著我回屋了,放到他的床上。
福柔也進來。
“塔瞻,楚才,她,她吃了曼陀羅的葉子,中毒了,太醫診\過了,這是藥方。”福柔把從宮里拿出的藥方給塔瞻。
“快,照方抓藥,我要她好起來,要她好好的。”塔瞻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眼里再沒有別人了。
他坐在床邊,不時給我擦嘴邊的白沫兒。
“回來就好,我就說你能回來。我昨天都想夜闖**去救你了。我……都怪我……都怪我縱容那個夜叉,你若有事兒,我定宰了她,不,不,不,你定會沒事兒的。你快好起來吧。我求你了。”他自言自語道。福柔在他身后拭淚。
我翻著眼皮,身體依然麻痹,沒想到能回來,少吃點兒好了。
我的藥熬好了,他一勺一勺地喂我,可是我不能吞咽,藥汁兒順嘴邊往下淌,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嘴對嘴地喂我,福柔在他旁邊呢,若是我能說話,我一定制止他。
我一直在抽搐,時而躁動不安,時而出現幻覺。
“快傳太醫,找李太醫去,快點兒。楚才,我在這兒,我在這兒,你不能有事兒。”他哭著求我。
“我還不夠,我還不夠,我要你前世今生,還要有我們的來世呀,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塔瞻哭了,淚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感覺不到溫度,但是好像有淚水滴落。
“我這個蝶夢原的主人不能沒有草花,不能沒有你。別留我一個人。我怕孤獨,我怕失去你,我承受不了。求你好起來……”他對我說話,我聽到了。
晚上我發起燒來,也許這就是人們說的幻覺,我發現我變成了一只美麗的蝴蝶,在蝶夢原上飛得正歡。一陣風吹斷了翅膀,我應聲而落………
有人說,蝴蝶原本是神仙,因在天上犯下大錯,而被罰流落人間,受破繭而出之苦,而每個生命都會留下美麗的印記,也代表著一曲生命的悲歡。因為擁有一副美妙的柔骨,飛翔的時間就要短暫。破繭成蝶變成衣袂翩然的仙女,我死后會不會變成仙女。會不會去守望那美麗的蝶夢原。
一個白衣仙女,走過來,撿起我。
“楚才,你一生癡怨,何不忘記前緣隨我做神仙去。”她說道。
“求求神仙姐姐,我不想做神仙,我只想做塔瞻劍尖上的微塵。永遠陪著他沉浮不止。”我說道。
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天上人間的距離有多遠?千里?萬里?叮嚀囑咐,我也不夠,還沒和他牽手白頭,我不夠……。
一滴晶瑩的淚滴滑落臉頰,沒有表情,不自禁……
“李太醫,你務必要救她回來。我求你……。”塔瞻他哭著,很無助。
“這姑娘的毒太深了,我施針一試。”太醫說道。
我并沒覺得疼,因為我失去了知覺。
“醒了。醒了。她醒了。福柔她醒了。”塔瞻在我耳邊說道。
我昏迷了多久,綠蘿后來告訴我,我昏迷了三天三夜。塔瞻一直衣不解帶地守著我。他憔悴極了,臉色鐵青。
我發出了聲音,但是誰也聽不懂。
我渴了。
“她是不是渴了,餓了?”塔瞻說道。
他猜對了。我是豬八戒轉世,怎么能不渴,不餓。
“綠蘿,倒杯水來。”塔瞻說道。
他喂我喝水,我想讓他去休息。我該怎么表達呢。
我不停地閉眼睛,點頭。閉眼睛,點頭。
“老爺,她是不是讓你去休息呀。”福柔天天來,她猜對了。
我連點了倆下頭。
他不去,我不依,福柔和丫鬟們都勸,他這才去休息。
塔瞻最近一直稱病沒有上朝,有太監來問過,一看真的是消瘦了許多。也就如實回稟了。
多日之后,我眼睛剛能做簡單的表情,我給了他略帶笑意的眼神。
“楚才,你務必要好起來,我不能失去你。”塔瞻說道。
李太醫隔日就過來給我診\脈,他說我恢復是個奇跡。但能不能留下后遺癥,還得觀察。
六月末,庫雅喇氏生了個男孩兒,府上都喜慶起來,塔瞻因為我的事兒,只去看了幾次,我讓他去看那對母子,他總放心不下我,每次去一兩個時辰準回來,我有些愧疚,最最愧疚的就是福柔了。
福柔總是那么高貴,寬容,我知道她心里也會難過的,我有意識地躲著她,我走路得綠蘿她們扶著,話說的還不利索,右手比左手好些,臉上的表情非常的不豐富,只能表達一種笑意的表情。蒙娜麗莎的微笑一樣神秘極了。
這天,我讓綠蘿扶我到樹蔭下乘涼,看到福晉過來,我忙起來請安。
“福晉,吉……祥……”我說道。
“楚才,看你氣色好多了。”她說道。
“謝,福晉。”我本來想多說,但連句子還有些費勁兒。
“楚才,看得出你對老爺衷心。”她說道。
“福晉,才……深……愛…他……呢。”我說道。
“你為了塔瞻都……你真夠傻的。”福柔說道。
“對……不……起……我…”我說不下去了。
“別想了,他喜歡你,只要他高興,我見不了他難過。”福柔說道。
“福晉,容……熙……怎……樣?”我說道。
“她被塔瞻禁足一個月,昨兒剛放出來,老實多了。她再刁蠻囂張也怕塔瞻的刀不是。”福柔說道。
其實,容熙也是深陷感情漩渦不能自拔。
七月,熱了起來,綠蘿給我洗完澡,就扶我去園子里矮山上的林子里乘涼,她說我需要鍛煉著多走,多說話,她真的是我的好姐妹。我知道上次后海滑冰的事兒不是她告的密。
我頭發還有些濕,她替我散開,讓風吹干它。腿走路還是走不好。我們練習一會兒就休息一會兒。
“綠蘿,放開她,讓她自己走。“塔瞻下朝回來了,我轉過身請了個安,看他換了常服,上身月白的馬褂,里配青藍缺褲。他伸出雙手鼓勵我向他走。我離他不遠,若是從前我兩三步就走過去了,但中了毒后卻要費些勁兒了。
綠蘿松開了我的手,我向前挪著步,好一會兒,終于抓住了塔瞻的手。
“好,就這么練。“塔瞻說道。
“奴婢,若……總……這樣……怎……么……辦?”我說道。
“無論你什么樣兒,我不在乎。”他說道。
我垂著眼有點自卑起來,他用指尖勾起我的下巴,輕吻了我的唇瓣兒,我直覺麻酥酥的。
再看塔瞻的臉,人若沒有豐富的表情長得再美又有什么意思,他滿臉的幸福,欣喜和愛。
我回了他一個帶笑意的眼神。他又吻了我的唇。綠蘿在旁邊呢,林子里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若是從前,我一定會紅著臉跑開的,可是現在跑已是奢望。
“乘…人……之……危。”我說道。
“李太醫說了你嘴要經常動才好得快。”他狡黠一笑。
“楚才,你若能走到那邊小亭子,我就親你一下。”他說道。
我搖頭。
“親你兩下。”他說道。
我搖頭。
“那親你十下好了。“他一臉詭詐。
我想握拳打他,但手握不了拳呢,他向前走,和我保持著距離,我邁步走,好一會兒才走到小亭子。
“累了吧,綠蘿你去端些茶喝。“他說道。
綠蘿去了。
他過來扶住我,兌現了他親我十下的諾言。
“你……壞…“我說道。
“你那天進宮,我都想夜闖**,救你出來。“他說道。
“夜……闖……后……宮……死罪。”我說道。
“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他說道。
“塔…瞻……我……愛……你。”我說道。
我們緊緊相擁在一起,發誓再不分開了。愛上了塔瞻,德林怎么辦,當我哥哥好了。
“林子里有人。”塔瞻說道。
還能有誰,必是容熙,因為她托福雅到娘娘那說招我入宮,這一鬧,她倒隱藏起來,不敢正面見我了,的確我和她仇大了。
我們坐在亭子里,他給我講朝中的小故事,雖然很好笑,但我臉上還只能稱作笑意,并不能開懷大笑。
綠蘿端來茶壺和茶碗,倒了茶,端著送到我嘴邊,我手端不了茶碗。什么時候好了得好好謝謝她。
塔瞻讓我坐在他腿上,他環著我,挨個給我活動手指,我明白了,一個外冷內熱的男人動了心是什么樣子,為什么福柔那么愛他。
“綠蘿,沒事兒的時候也這么給楚才活動手指,這樣好得快。”他說道。
“是,老爺。”綠蘿說道。
“綠蘿,你站著干什么,坐。”他說道。
“謝,老爺。”綠蘿說道。她坐在亭子的連柱長條靠背椅上了。
我眼睛彎彎的,是在笑吧,表情實在詭異。
我在塔瞻的耳畔,輕輕吹了口氣。
“調皮。”他說道,他捏了我的右手。
“啊!痛!”我說道。
“哪兒痛?”他說道。
“右手……中……指。”我說道。
“痛是好事兒呀。”他笑了。他讓我抬一下中指,我抬了一下,他又笑了。
他捏完手,讓我靠在亭柱上,腿放在橫椅上,脫去我的鞋襪。
“干……什……么?”我說道。
“腳也要捏。”他很認真地說。
“老爺,不…用…了。”我說道。
“哪痛你就說。”他說道。
他捏著,左腳的小趾有些痛。
他捏完了,幫我穿好鞋襪。
我雙目有些濕了,是哭了嗎?看起來有些似哭非哭。
“傻瓜,再不許服毒了,娘娘不放你,我也會夜闖**,救你出來。”他說道。
“夜…闖…后…宮……死罪,求……你,你……還有……福柔。”我說道,特怕他做傻事。
“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你嗎?你有時很蠢,很可愛,見到你就想笑,從不用戒備,和你在一起很輕松。”他說道。
“老爺,奴……婢……缺……心……眼兒?”我說道。
“嗯。”他說道。
我缺心眼兒,我還能上完大學,真怪了。
“快好起來,我們還去蝶夢原。”他說道。
“行。”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