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他帶我去的是大館子呢,原來是一座寺廟的齋堂,廟叫覺林寺,香火還挺旺盛,但是沒有潭柘寺那么讓人仰止,進了齋堂,一個小和尚端來齋飯,我看了看,四菜一湯。
一盤羅漢齋,它是由香菇、金針花、銀耳、筍干等干貨浸泡后炒成的,一盤炒青瓜、一盤燜油豆腐、一盤炸茄子一碗紅棗湯。
“吃吧。”龜孫子說道。
“是減肥嗎,植物油吃多了也會得高血壓的。”我說道。
“你話太多了,吃吧。”他說道。
我端起碗筷吃了起來,心想他是不是用這樣的方式救贖呢,他殺了那么多人,難道做一次彌撒,或者拜一百座寺廟就能救贖嗎。我默默地吃著,其實齋飯也很好吃,有種柴火做出來的淳樸的味道。
我們安靜地吃完了飯,看到齋堂里的信徒們也是那么安靜,還是走出去吧,我看到他漱口,凈手,然后到了大殿里去找住持,一位似乎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出來了,領我們到一間安靜的禪院,進去,焚香,坐在蒲團上打坐。
好安靜,脫離了世俗的喧囂,心中仿佛慢慢騰起一朵火花,外罩一塊柔軟飄逸的紅綢。恍然感動而頓悟,自覺已經沒有了一切自卑、優柔、怯懦、煩惱。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我們終于出關了。走出同樣蒼松翠柏的覺林寺,有種超脫自然的感覺。
“喜歡這里嗎?”他問我。
“喜歡。”我說道。
“這里能讓我忘記很多事情。”他說道。
“當然了,這地兒很適合調整情緒。”我說道。
我們邊走邊聊著,越過了很多心墻,才能窺見他一點點的內心獨白。
“楚才,大家看到年羹堯和隆科多的下場都很恐慌,我也很害怕,皇權天定。”他說道。
“皇上最恨結黨營私,擅作威福,權傾朝野,威脅皇權,也就是讓他感覺不到你怕他。”我說道。
“嗯,是的。”他說道。
他的眸子洞若映雪,終于可以放松了,這是我認識他以來他最真的時候了。
我們走在熱鬧的街邊,有種很親切的北京的熱鬧,只是我是東北人,沒福氣在皇城里沐浴澤光。
我瞥見了街邊賣炸臭豆腐的小攤。太喜歡了,臭豆腐我的最愛。
“老爺,我要吃炸臭豆腐。”我說道。
“你?那味道……”他說道。
“求你了,就吃一串。”我說道。
“好吧。”他妥協了。我要了一串臭豆腐,拿著邊走邊吃著。
“你們那兒的女孩兒都和你一樣嗎,關外的人怎么那么野,蒙古的女孩兒我也見過,好像沒關外的人野蠻。”他說道。
“這不叫野蠻,這叫風俗習慣不同。”我吃著,享受著臭豆腐給我帶來的愉悅的感覺。
“塔瞻!站住!”一個聲音在對面喊道。
“容熙,好巧。”龜孫子說道。
我拿著臭豆腐,不知道該怎么說。忙做了個萬福。
“你居然和這么個阿物在一起,上次皇上給你提親,你怎么敷衍過去了,難道我配不上你嗎?”她有些傲慢地說道。
我是阿物,切!塔瞻都有福晉了,怎么還娶呀,這都怎么回事兒。
“容熙,我已經有福晉了,皇上的美意……我們家的那幾位你是不知道,都是難伺候的主兒,你嫁過來怕會和她們不睦。”塔瞻很勉強地回絕了她。
“好呀,塔瞻,我就看看你何時心里能接受我。”容熙說道。
“今天你的奴才滿嘴臭氣,我不和你說。”容熙說完就走了。
塔瞻面露喜色,然后對我說:“楚才,你今天立功了。”
“奴婢的臭豆腐立功了才是。”我說道,然后哈哈笑了起來,一想到這個容熙是皇上提過的人,真是有點不寒而栗,真為福柔擔心。
“她是誰?”我說道。
“她是鄂爾泰的侄女,鄂爾泰容熙,年初皇上給指的未婚夫病逝,幾個月前皇上話里試探了我,我給打岔混過去了。這樣的女子誰要了誰……”他說道。
“哦,那你怎么辦,聽她好像不死心。福柔怎么辦,她若是嫁過來,你家不是要翻天了。”我說道。
“楚才,你點子多,好好想想,想個萬全之策,別得罪了皇上,也讓她知難而退。”塔瞻說道。很誠\懇地說道。
“我想到了!”我說道。
“快說!”他說道。
“你自宮,或者你愛上她。”我說道。
“混賬!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說道。
我撒腿就跑,他在后面追,眼看就追上了,我一轉身,猛然向他哈了一口氣,他幾乎被熏暈了,很尷尬地停在那兒。
我大笑起來。
“不帶這樣的,再這樣以后就不許吃臭豆腐了。”他說道。
“哈哈,太好笑了。”我忍不住說道。
他在街邊買了紅豆冰給我,是紅豆熬的湯放上冰塊兒,很解暑,最重要的是讓我漱口,他時不時地要捂上鼻子。
我們一路步行,直到黃昏才回府。
“楚才,你給我站住。”色赫圖氏說道。
“側福晉,你有什么吩咐。”我說道。
“你是和老爺一起出去的?”她說道。
“我不能說不是。”我說道。
“你是想大家伙團結起來對付你呢,還是你見好就收。”她說道,有點帶著醋意。
“我完全就是見好就收了,還有一個人,她若來了,你們全都要收利索了!”我說道。
“你說什么,你什么意思。”她說道。
“天機不可泄露!”我說道。
“好!你要不幫我奪得老爺的愛憐,要不我就要和你干戈相見了。”她說得很直白,好像已經不能暗箭在袖了。
“我現在不幫你幫誰?放心吧。側福晉,開心點兒,以后的日子還不知道怎么過呢。”我說道。
“走到我屋里去,教教我怎么得寵。”她說道。
我去了她屋里,綺羅給我倒茶,這番地明爭暗斗,為何?塔瞻他值得她們這樣嗎。
“側福晉,我上次教你的穴位你都記好了?”我說道。
“已經記得差不多了。”她說道。
“楚才就給福晉按摩一下,你感覺感覺力度,然后你可以給老爺按摩。”我說道。
她躺下,我給她按摩。她夸我手藝好,其實是在2011年因為要推銷健身器,我自學了按摩有些雕蟲小技罷了。
從側福晉的屋子里出來,已經掌燈十分了,我回到老爺的屋子里,老爺今晚沒有在,是去了陳氏屋里吧,我也沒心情打聽,就想靜一下,很喜歡覺林寺的感覺,在城市呆久了的人們難求的一個好地方。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曼殊空色隨風懺,枕偈西湖不必歸。
我掏出了我中午沒有看完的詩選,雜文,納蘭容若的詩好像一縷清風吹進了我的心窩。
不知道福柔知不知道那個什么容熙的事,可千萬別讓福柔痛苦,我有種要保護她的愿望,這與同性戀無關,我可不是同性戀,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同情福柔了。
“此身行作稽山土,尤吊遺蹤一泫然”我讀到,陸游的,很玄的東西。
一夜無話,之后的事兒都讓我們瞠目,但是還是很不符合邏輯的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