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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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大家磨拳擦掌,一直在等待着攻打黄麻城。

  楚汉华由于自己的勤奋学习,由不识字到已经能看一般的文件和书报了。总指挥部送来一份敌情通报,他便一边看,一边轻声地念起来。当他念到“敌人重兵云集,已具箭在弦上之势”,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便问政委张琢:

  “什么叫重兵云集,已具箭在弦上之势呢”

  “就是调动了好多兵来包围我们,看来蒋介石对鄂豫皖根据地又要发动第三次围剿了。”张琢解释说。这时,他已放下手中的活,过来和楚汉华一道看敌情通报,只见那通报上写着,鄂豫皖根据地周围的敌军,由十个多师增加到十五个师以上。张琢说:“我们要密切注视敌人的部署变动和增兵活动。”

  他们两个正在谈论着敌情的变化,总指挥部参谋徐洁来了,传达命令说

  “总指挥叫团长、政委去开会!”

  “好!”楚汉华霍地站起来,对张琢说:“肯定有任务。”总指挥部驻地就在七里坪镇的文昌宫,离一团很近。楚汉华、张琢出门走不多远就到了。他们到总指挥部时,军、师、团干部已到齐了。这时,总指挥部下属有十一个团,所以,团以上军、政干部有四、五十人,大家济济一堂。

  会议开始后,陈昌浩同志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叫徐洁参谋布置任务。徐洁指着挂好的地图,对大家说:

  “刚才总政委说了,我们要发起黄麻战役。黄麻县城是南线敌人伸进根据地的重要据点。位置突出、孤立,县城附近的地盘大都在红军和游击队手里。守敌是国民党魏家武师的两个旅共四个团。师长魏家武,绰号魏瞎子,虽说只有一只眼,但颇有军事目光。他在黄麻精心部署兵力,大力构筑工事,摆下了一个众星捧月的防御体系。”

  说到这里,徐洁参谋喝了点水,然后又继续指着地图说:

  “敌师部和一个旅驻黄麻城内,形成防御的核心;另一个旅防守城西、北、东附近地区,成为黄麻城的三面屏障,其中两个营和一部分地主武装,分别向西前出到下徐家,向北前出到东王家,建立前哨据点;另以配属该师的一个团,分驻于城南的槐花和城西南的高桥,维护黄麻通往宋埠和黄陂的要道,保障其前后联系和物资供应。”

  徐洁参谋又喝几口水,又点着一支烟,吸了几口,然后又说;

  “黄麻守敌虽然防守严密,还可得到驻宋埠、黄陂敌的支援,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处于我根据地的包围之中,是根出头椽子,针对敌人的这一弱点,方面军首长决定:充分利用我军有根据地作依托的有利条件,首先扫清外围据点,切断黄麻的对外联系,并通过外围作战和长围久困来逐步削弱守敌,创造条件最后攻城。”徐参谋把我军的部署作了详细的说明。

  徐洁参谋讲完以后,陈昌浩请徐向前同志再讲讲。徐总指挥平时不紧不慢,话也不多。他先让大家做一番讨论,让大家对任务都很明确了,最后他说:

  “魏瞎子部的侧后及后方,尚有敌四个师作支援。我根据地南部敌人的部署,呈‘山’字形。我们决定从‘山’字头上开刀。采取‘围城打援’战术,兵围黄麻,吸引援敌,野地聚歼,以粉碎南线敌人的‘进剿’部署,巩固和扩大根据地。方面军集中八个团的兵力,进行黄麻战役。”

  徐向前同志说了总的战役设想之后,又详细说了第一步的计划,他说:

  “战役的第一步,扫清黄麻外围的敌据点,切断守敌通向宋埠、黄陂的交通线。我攻击部署为:以一师和黄麻独立团为主力,赤卫军相配合,消灭桃花镇和高桥河守敌,控制交通线,并打击宋埠、黄坡等地可能来的敌援兵;以二师和三师一个团为主力,黄麻赤卫军相配合,攻歼黄麻外围下徐家、东王家等据点的敌人,并在附近部置兵力,打击黄麻来援之敌。”

  徐总指挥这么一讲,大家对任务都非常明确,心里特别清楚,于是,十一月十日夜,各部队出发,按计划到达指定位置。

  二

  黄麻四周骤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楚汉华、张琢带领全团和黄麻赤卫军向下徐家,三团向东王家同时发起了攻击。次日上午,魏瞎子急派两个团的兵力,分别向下徐家和东王家增援,均被我分别在凉亭岗和王家湾击退。

  十四日清晨,一团正准备向下徐家发起新的攻击时,总指挥来了命令,要一团转移到城南三里店一带,严防城内敌人向南出逃;攻打下徐家的任务由三团接替。

  一团在浓雾的掩护下,越过倒水河,直奔三里店,立即占领公路两侧有利地形,抢修工事。

  这天上午,飘浮在田野上的浓雾刚散,公路上就出现了黑压压的敌人,郑瞎子的两个团人马蜂拥而来。

  一团早已严阵以待,面对着越来越多的敌群,全团在一个号令下,一齐开火。一刹间,阵地上亮出了火红的战旗,一排排子弹像暴风雨般袭向敌群。

  在红军的突然打击下,敌人来不及还手就退了下去。

  太阳刚过顶,敌人又纠集起来发动了新的进攻。轻重机枪像一条条毒蛇吐着腥红的火舌,在红军阵地上舔来舔去。呼啸而来的炮弹把无数碎石、泥块掀到半空,刺鼻的火药味呛得人透不过气来。在炮火掩护下,敌人仗着人多势众,嗥叫着向我们扑来。一群亡命之徒像饿狼一样冲进前沿阵地。

  战斗到了紧要关头,作为一个红军的指挥员,最有力的命令就是自身的行动。副团长许其朋拔出雪亮的大刀,挺身冲入敌群,同志们也纷纷同敌人展开了肉搏。因为许其朋会武功,凡是到一团来的,都得学会几手,所以全团人人都会打拳劈刀,敌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战士们左一刀,右一刀,刀刀见红,砍得敌人血肉横溅,魂飞胆裂。

  一直打到黄昏,伤亡惨重的敌人,不得不逃回黄麻城。

  以后,天天都有战斗,整个红军部队经过十天的激战,歼宋埠的援兵一部,并将下徐家、东王家、桃花镇、高桥河等据点全部攻克。胜利地完成了第一步的战役计划。

  困守在黄麻城内的魏瞎子,为了改变被围困的处境,于二十二日上午动用了一个旅的全部兵力向南反扑。一团和三团各两个营在郭家岗地区阻击敌人,激战一小时,俘敌一百五十余人,将余敌逐回城内。

  二十三日上午,魏瞎子拼凑了三个团的兵力,再次出城南窜。

  正当一团同志们斗志昂扬地准备战斗时,师部派人来传达命令:

  “师长命令你们撤至五里墩东侧隐蔽待机!”

  楚汉华和许其朋一听,都着了急了,问:

  “为什么”

  “师长说,徐总指挥要摆一个口袋阵。”

  他们两个一下子明白了:在敌外围据点未被我攻占以前,把敌人堵在城内是正确的打法;现在是魏瞎子孤军作战,我们完全可以诱敌远离城池,在野外予以歼灭。

  “撤!”楚汉华高兴地把手一挥,然后带着部队向南转移了。

  胆颤心惊的敌人出城以后,见公路两旁空无一人,便一窝蜂似地向南奔跑,至午时进至郭家岗以南的五里墩、陡埠河地区,一头钻进了“口袋”。

  总指挥部下达了出击的命令,一团、二团、三团分别由东、南、西三个方向压向敌人。

  猝不及防的敌人一下子被打得晕头转向,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团团乱转。

  一团在楚汉华、张琢、许其朋的带领下,在乱如蚁群的敌人中冲杀了好几个来回,打得敌人只有躲闪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有的成了刀下鬼,有的当了俘虏兵,只有少数残敌逃回黄麻城。

  两个小时的激战过去了。偏西的太阳照着渐趋沉静的战场。近千名惊魂未定的俘虏被押送下来,血泊中躺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敌尸。敌人丢弃的枪支弹药横七竖八地散落满地。

  这一仗把敌人打怕了。从此以后,魏瞎子率领残兵败将龟缩在城内,再也不敢伸头探脑,轻举妄动。

  红军乘胜紧缩包围。二团直抵南关,三团直捣西关,黄麻独立团也调来从北边向黄麻进逼,一团的任务是夺取东关。

  在此以前,一团三营曾经打下过东关,但当我主力在城南与敌激战之际,东关又陷敌手。楚汉华受领任务后,立即查明情况,以一个营从翼侧,两个营从正面,实施钳形攻击,两个箭头一插,就把东关阵地夺了回来。

  敌军在城里筑工事,红军在城外筑工事。敌人出来红军就打,不出来则被困在城里,有耗无补,难乎为继,干着急。魏瞎子两次派兵出城,企图向南突围,均遭红军致命回击,被迫逃回城去,南关亦被占领。红军和赤卫军乘机大力开展政治攻势,瓦解敌军,弄得魏瞎子频频向夏梦石告急求援。

  红军围城不到十日,援敌就来了。

  先出动的是宋埠方向的敌师两个旅,红军一师五团在大小峰山迎敌,敌步步推进,五团边打边撤,经桃花镇诱敌进至红军主阵地嶂山地区后,埋伏在两翼的红军两个团向敌发起猛烈反击,一举将敌先头团全歼,余敌溃逃。这一仗,红军的口袋张得小了点,歼敌一个团,溃敌三个团,战果不太理想。

  接着是敌八个团,又从宋埠、歧亭出发,分两路向黄麻增援。这次敌人增援的兵力多,来势猛,红军决心把口袋张大一些,大胆放敌进入红军第三道阵地——嶂山、寨山地区,集中一师主力、黄麻赤卫军和总预备队,实施两翼包抄,围歼敌人。

  十二月十九日,两路敌人并进到嶂山地区。二十日拂晓前,即以敢死队向红军阵地猛攻。这时,发生了意外的险情。红军五团的五连,因麻痹大意,疏于戒备,阵地被敌突破,敌人趁势猛进猛插,一直突入红军嶂山顶峰一师指挥所附近。情况真是万分危急。

  一师指挥所离方面军总部很近,如果敌人得手,下一步将直接危及总部的安全,的确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徐总指挥命令前线所有打援部队全线出击,向敌两翼迂回。

  三

  罗大虎接到了命令,立刻带领全连出动,一百多号人,个个都巴不得能生出两只翅膀,一下子飞到敌人面前,把敌人消灭掉,然后转回来打黄麻。

  一连刚跑出村庄,罗大虎便远远地看到徐向前总指挥带着几位参谋和警卫人员,骑着马,向枪声响得最密的一个山头飞跑。一团因为经常跟随徐总指挥活动,因此不论干部和战士,都非常熟悉总指挥。特别在战斗中,大家都摸到了一个规律:哪里的战斗任务最艰巨,哪里的情况最危急,徐总指挥就出现在哪里。战士们一见徐总指挥在前面,使嚷开了:

  “快跑,总指挥又出发了!”

  “加油,赶到总指挥前面去。”

  大家一口气赶到最后一个山峰的背后。山的前面,兄弟部队正在与敌人进行着激烈的战斗。一连来到靠山顶,跟随总指挥的徐洁参谋便命令大家在山坡上隐蔽。这时候,罗大虎才看到总指挥带的参谋和警卫人员都隐蔽在山坡上,唯有总指挥一个人,站在山顶上的几棵马尾松树下,用望远镜向前望。敌人打来的子弹,在他身边“嗖嗖”地叫,打在马尾松树上,飞到他的脚边,掀起一股尘土。总指挥这种在紧急情况下仍从容不迫地进行指挥的情形,罗大虎看到过无数次。

  一连的同志隐蔽在山坡上,谁也不说一句话,但每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总指挥。按照罗大虎的心意,真想跑上去,把总指挥拉下山来。可是他也知道,不能这样做。

  枪弹越来越密。

  罗大虎转到总指挥的一边,爬上山顶,想看一下地形。到了山顶一看,只见敌人已攻到了半山腰,并且正在拼命向山上攻击。烟火笼罩者整个山坡。罗大虎不安地看了总指挥一眼,总指挥若无其事地站在山顶上观察前方。罗大虎赶紧爬了回去,向各排长传达了情况。战士们听说敌人攻到了前山腰,更为总指挥的安全担心。正在这时,总指挥放下望远镜,转回头来对他身后的参谋徐洁说:

  “命令部队,准备冲锋。”

  一连战士们早急得不行了,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敌人消灭掉。掌旗员拉掉了旗套,战士们抽出了马刀。在一连左右的兄弟部队,也同时展开了所有的红旗。冲锋号一响,战士们大喊着杀声,向敌人冲去。忽然,总指挥的身子向右一侧,右胳膊上流出了鲜血。罗大虎马上跑过去,总指挥看罗大虎想去照顾他。左手向山下一指,高声向罗大虎命令者:

  “坚决把敌人压下去!”

  总指挥负伤,仍然坚持战斗,这对大家是个很大的鼓舞。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指挥员在不在现场指挥,意义大不一样。越是关键、激烈、危险的时刻,下级指挥员看到上级指挥员在现场,镇定从容,士气就会越打越旺盛,再危险的局面,也能撑得住。在红四方面军部队里,和在老根据地里,流传着许多徐总指挥历尽艰险的许多故事。有一次,徐总指挥和大家在一起吃饭,一发追击炮弹落在房顶上开了花,大家照样吃饭,谁也没给炸着。又有一次,他站着指挥战斗,一发炮弹打来,在他前面三、四米的地方开花,但没炸着他,你说巧不巧!他站的地方,前面是个坑,坑边有埂子。炮弹落在埂子那侧炸开,弹片都飞向前方。总指挥的位置要是再向前一点,就可能会碰上。又一次战斗,一颗子弹打在他的背上。他把衣服扒开一看,弹头在衣服上。因为前面有层麦秸挡了一下,他穿的又是棉衣,所以没有打进背里去。还有一次,警卫员在他后面走,飞来一颗子弹,把警卫员给打着了,总指挥倒没有事。大家都说总指挥是吉人天相,红福高照,多福多寿,子弹也是长眼睛的。而总指挥把死、伤置之度外,毫不在乎。他常常对同志们说:战争就是这样,说说笑笑,嘻嘻哈哈,一颗子弹头飞来,就能把你打死。战场上,子弹、炮弹经常落在身边,怕死还行怕死就不能打仗,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员,沉着坚定,从容不迫,很重要。遇到危险,你自己首先慌张起来怕得要命,部队不乱套才怪呢!

  罗大虎带领一连从正面,兄弟部队在右面、左面,像决了堤的洪水,呐喊着向敌人压过去。顿时,满山遍野红旗招展,喊杀声淹没了枪声,震荡着山谷。一连的一百多支枪,像一把无形的铁扫帚,哗哗一扫,敌人便倒了一片。

  敌人慌乱了。

  战士们紧接着便冲进敌人群里,跳进敌人工事里,远了用枪打,近了用刀砍,与敌人混战在一起。一个隐蔽在工事里的敌人,正瞄准一连的掌旗手要射击,被一班张聪发现了,他举起枪,一枪打过去没有打死敌人,他便举起马刀,把敌人砍死在工事里。另一个军官模样的敌人,用手枪逼着一个机枪射手向红军射击,罗大虎眼尖手快,一枪把敌人的军官撂倒了,敌人的机枪射手一看,吓得扔掉机枪掉头就跑。罗大虎三步两步赶上去,端起敌人丢下的机枪就扫射起来。

  敌人开始动摇了,溃逃了。红军战士一点也不放松,紧紧地追赶着,几十面红旗在迎风招展,驳壳枪上的红穗子、马刀上的红绸子也在飞舞着,冲锋的呐喊声惊天动地。一个个敌人,象被打懵了的狗,吓破了胆的鸡,东一头西一头地向松树丛里钻。掌旗员高举着红旗,哪里敌人多就向那里前进。红旗指向哪里,战士们就杀向那里。有的同志负伤了,包一包伤口,又继续战斗。有的同志子弹打光了,捡起敌人丢下的枪,继续向逃跑的敌人射击。

  这是一场恶战。

  山上山下,敌我相搏,杀声震天。经半日血战,红军反击成功,将两千多敌人包围全歼,战局才转危为安。敌遭此致命打击,后续部队慌忙退守桃花一线。翌日,红军兵分两路,向敌人出击,敌全线崩溃,逃向宋埠、黄坡。敌人四个旅,被红军消灭近半,弃尸千余具,再也不敢复出。

  四

  黄麻守敌被围后,粮食补给全靠空运。为了遏制空运,削弱守敌,红军和敌人展开了一场地对空的特殊战斗。红军战士们有时候用机枪打飞机,吓得敌机不敢低空飞行,把空投物资到处乱丢;有时模仿敌人的办法,在红军阵地上设置信号布,诱使敌机把大批物品投到红军这边来;当空投物资落到城外时,红军就有意调敌出城,巧摆阵势,既消灭了敌人,又缴获了物资。

  当时,一团团部驻在黄麻城附近的接官厅。一天上午,楚汉华和许其朋到了一连驻地。战士们正趴在战壕里练习瞄准。许其朋检查了几个新战士的瞄准情况,发现他们对射击要领掌握得很快,就对一连连长罗大虎说:

  “你们射击练得不差,换换花样,练练打拳劈刀。先一个班一个班地来,开始吧!”

  十二个班轮流演练了一遍。战士们一个个生龙活虎,一拳一脚,整齐有力;一招一式,准确熟练。许其朋忍不住大声喝彩:

  “对!就这样。不要小看这打拳劈刀,它能对付敌人的花枪。他们的拼刺追求姿势,讲究节奏,不如我们的拳头、大刀管用。”

  许其朋一时兴起,正准备教战士们练习摔跤,一班张聪忽然叫了起来:

  “副团长,敌机!”

  副团长抬头一看,东南方向有三架敌机正向黄麻飞来。他立即叫全连进入阵地,然后他向附近的机枪连阵地跑去,刚到机枪连阵地,敌机就到了头顶上空,重机枪顿时“咕咕咕”地叫了起来。三架敌机赶紧升高,在城上空转了一圈后,慌慌张张地把大批物资投了下来。

  白色的降落伞像一朵朵大蘑菇在空中飘行,西北风一吹,许多降落伞飘到城外来了,大批物品落在敌我之间的一块空地上。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许其朋估计敌人可能要出城来抢粮,就对机枪连连长说:

  “机枪准备,听我的命令!”

  果然,从城内冲出来一大群敌人,大约有一个营的兵力。许其朋立即叫通信员去传达命令:

  “一营准备,三营出击!”像饿狗扑食似的敌人冲到降落伞跟前,立即哄抢起来,乱成了一团。有的从纸箱中掏出馒头、大饼,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有的从破麻袋里抓起大米,一把一把地往嘴里送。有的正在把一个个罐头,偷偷摸摸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一个敌军官挥舞着手枪,上蹿下跳,驱赶着士兵。在手枪的威胁下,敌人恢复了秩序,开始搬运物资。

  正在这时,红军的机枪响了,敌人慌忙卧倒,躲在袋后面向红军还击。

  正在这时,从敌人的翼侧传来了激烈的枪声,三营的同志们冲上去了。

  正在这时,城门口又出现了一群企图增援的敌人,猫着腰向城外冲来。

  楚汉华一看敌人想来增援把粮食抢回去,便大声命令着:

  “机枪,把城门封住,不让城里的敌人出来!”

  顿时,机枪全叫起来了,像一把把铁扫帚,无情地扫向城门,把刚冲到城门口的敌人又赶了回去。

  不一会儿,三营的同志押着几十个俘虏和大批的粮食,返回了阵地。这时,才从城里打来几发吊丧似的炮弹,而红军战士已经在战壕里品尝着美味的罐头了。

  在红军的严密封锁下,黄麻城守敌到了“拆毁民房当柴烧,杀猪宰狗做口粮”的境地。加上老天有眼,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敌营一片啼饥叫苦之声。魏瞎子纵有满腹经纶,此时此刻也没有办法了。他派人去把国民党县长韩守成找来,说:

  “韩县长,再没有援兵来,我们就得被困死啦!”

  韩守成也有同感,他虽然是地头蛇,手里又有一个独立团,平时抢劫的钱财、粮食储藏的也不少,但这个时候,也感到有很大的困难了。他很为难地说:

  “魏师长,你看怎么办”

  “能不能再给你岳父大人发一份急电,让他火速派兵来援。”魏瞎子叹了一口气,说:“他就是不念及我和他同窗之情,也会念及你们儿女之情的。”

  韩守成想一想,也对,这个危急的时候,再不发电求援,等待何时,便说:

  “魏师长,你说这电报怎么写”

  “韩县长,夏司令是你的老丈人,我看还是实话实说好,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魏瞎子说:“你看我们现在是危城绝地,孤军挣扎,天寒地冻,人尽夏衣,困处重围,粮弹俱绝,再不来援,数日难持。”

  “好吧,我就按你说的话发出去。”韩守成去了。

  魏瞎子想到,韩守成就是不为我着想,为了他自己的生存,电报也会发的。所以现在这个时候,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着援兵,把他们从绝境中拉出去。

  五

  深夜,明月高悬。

  一面巨大的、南方特有的铜锣,在月光下闪光。敲锣的是位年轻农民,他爬在高高的树上,在向父老兄弟姐妹们发出战斗的号召,叫大家行动起来,积极支援前线。

  又是一面铜锣,敲锣的老汉站在山头巨石上。指挥着担架队,沿着山间小路飞奔,开上前线。

  一面,又一面,上百面铜锣在树后、草丛、河滩、房顶、小路旁闪光,敲锣的群众紧张而又热烈,敲出的锣声急促而又清脆,随着这上百面的铜锣声,成千上万名男女老少带着梭镖、火把,挂着赤化带,抬着担架,扛着粮食的农民,沿着千山万壑、大路小道奔跑着,向前开进,他们还唱着:

  起来!

  兄弟姐妹们!

  排好队,呼口号,

  配合我红军。

  攻下黄麻城,

  活捉魏瞎子。

  消灭了敌人,

  解放我农民。

  快送,快送糍粑;

  快送,快送草鞋;

  快送,快送担架:

  拥护我红军。

  铜锣似军号,如战鼓,胜江潮海啸,压高空长风。火把似巨龙,如彩链,在大别山中翻滚卷动,把千岭万峰照得通红。

  人民群众发动起来了,真是汪洋大海。

  徐向前总指挥带领着几名参谋和楚汉华、张琢、许其朋、汪大贵、戴孟雄等人,在前线的一个山头上观察敌情。徐总身披大衣,双手叉腰,这场人民战争的巍然奇观,使他心情非常悸动,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真是:

  小小黄麻,

  人人好汉!

  铜锣一响,

  成千上万。

  男将打仗,

  女将送饭。

  月色如银,披洒在总指挥的大衣上,火把熊熊,照亮了总指挥英俊的脸庞。他坚定地说:

  “人民站在红军一边,魏瞎子,你就等着束手就擒吧!”

  “人民群众都动员起来了,布下了天罗地网。”徐洁很兴奋地说:“全县人民得知我们红四方面军南下攻城,拔除根据地一大祸害的消息后,莫不欢欣鼓舞,热烈支援。县工农民主政府正用尽力量动员根据地所有的地方武装和人民群众,做红军的后盾。为了迅速争取战斗胜利,广大群众纷纷行动起来,帮助运粮送草,送弹药、抬担架,女的组织慰问队、救护队,为红军烧茶水、做饭、洗衣服,看护伤病员,赤卫军则直接投入战斗,各地群众络绎不绝地送慰问品慰问红军。”

  “所以,我们决心下定了。”总指挥坚定不移地说:“一定要攻下黄麻城。”

  “总指挥,我们快点攻城吧!”楚汉华要求说:“大家都着急啦,敌人的多次援兵都被击溃,魏瞎子已成了瓮中之鳖,待我擒拿,我们为什么不早点攻城呢!”

  “不是大家着急,是你着急啦。”总指挥笑笑说:“所以,我将你们团里几个人找来,交给你们一项特殊的战斗任务。”

  许其朋一听特殊的战斗任务,立刻兴奋起来了,问:

  “什么任务,总指挥,你就快说吧,我们坚决完成。”

  “叫你们来,是要你们开展强有力的政治攻势,运用各种形式揭露蒋介石、魏瞎子的罪行,宣传我党、我军的政策。”总指挥说:“加紧政治攻势,开展对敌喊话,开展对敌攻心战,促进敌军瓦解。”

  六

  这又是一个不平常的战斗之夜。

  天渐渐黑下来了,天空撒满了繁星,一阵寒风吹来,乌云渐渐疏散开来,露出一个浑圆的月亮。

  一团对敌喊话的地方设在黄麻城东门七、八十公尺的一条黑黝黝的深沟里。战士们进入深沟后,张琢就进行了周密的布置,对敌人的碉堡实行严密的封锁,只要从敌人碉堡里射出一发子弹,战士们就给它几倍的还击。战士们抬着盛满沙土的条筐和木箱在沟边垛起来,周围再覆盖上积土,这样,喊话的人就不会受到危险。午夜,一场新的战斗,攻心战开始了。

  干这样的事,戴孟雄最积极,也最有办法,他发动战士们制作了许多标语牌,插到阵地最前沿,用自制的小号箭把传单射到城里去。有些心灵手巧的战士还在标语牌上画上了醒目的漫画。这会几,戴孟雄放开喉咙向困守在城里的国民党兵喊话,夜风把他那清脆有力的声音传播得很远很远:

  “白军兄弟们,穷人不打穷人,不要替国民党当炮灰!”

  “红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立功有赏,回家发大洋!”

  “你们的援兵被打垮了,再抵抗就是死路一条!”

  “魏瞎子派到宋埠求救兵的刘小常被我们活捉啦!”

  “白军兄弟们,你们现在已经处在日暮途穷、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全部完蛋了。现在你们赶快放下武器,弃暗投明,投降到红军这边来吧。缴枪不杀,优待俘虏,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何去何从,你们赶快选择,再不能犹豫了!”

  城里边悄然无声,似乎所有的生物都已死灭。这时,天上又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浮云,月亮悄悄地在薄云里面走,一会儿又从云缝里钻出来,半截露在薄云外面。红军战士们伏在沟里等待着敌人的动静,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盘踞在城里的敌人除魏瞎子的部队,还有独立团和反动民团武装,共有万余人。敌人在城外修建了许多核心工事,林立的碉堡、星罗棋布的各种火力发射点、蛛网般的交通沟、密密层层的鹿岩,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红军经过了十多天穿插、分割的外围战斗,敌人城外的整个防御体系,已被我彻底打乱。一部分敌人被歼灭了,其主力撤退到城里,企图以城墙为屏障,进行顽抗,等待援兵。在这期间,敌曾多次来增援,都被红军击退。城内的敌人,也趁增援之际,向外突围,均被围城部队迎头痛击打了回去。现在,敌人已经接近粮尽弹绝的地步,完全处在四面楚歌之中,整天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半点生气。一到夜幕笼罩县城以后,全城见不到几盏灯火,犹如荒郊野外在凄风苦雨中的一座孤坟。困守在城里的士兵,一到天黑,就心惊肉跳。

  戴孟雄和战士们轮流着喊,城里照样是死一样的悄然无声。

  “准备,向城门口的碉堡上打一排枪,叫这帮家伙不吭声!”戴孟雄有点沉不住气了。

  “不用,敌人不吭声,说明他们是在听我们的喊话。”张琢转过脸来对戴孟雄说:“把我们准备好的歌,叫大家唱起来。”

  这都是事先组织好了,在连队里挑选了一些文娱骨干。利用民间小调的曲儿,填了一些瓦解敌军的词。张琢一声命令唱起来,戴孟雄和几个战士放开嗓门唱道:

  白军兄弟真可怜,

  官长拿你不当人,

  张口骂来动手打,

  饿死他乡无人问,

  哎呀呀,好可怜,

  又何必为他卖命

  戴孟雄和几个战士在这边唱起来,九连的战士们又在那边唱起来,唱的是他们自己编的《瓦解敌军欹》:

  正月里来梅花儿香,

  官长们天天打麻将,

  花姑娘房里双抬酒,

  够兄弟们三年的量。

  二月里来兰草花开,

  官长们接着姨太太,

  一双丝袜子七八块,

  兄弟们穿的是破旧鞋。

  七连阵地上的战士们,接着又唱起来了:

  三月里来杨柳梢儿青,

  小厨房的伙食爱坏人,

  弟兄们一天三餐黄米饭,

  几个月吃不到一次晕。

  四月里来油菜花儿黄,

  官长逼我加入国民党,

  乱七八糟地照了一张相,

  一个月扣他妈的三分大洋。

  八连阵地上的战士们又唱起来了:

  五月里来石榴花儿香,

  蒋介石弄了个法西斯的党,

  那个敢把革命讲,

  立斩头颅命遭殃。

  六月里来开差汗满头,

  翻山越岭无劲头,

  筋疲力尽不敢掉队,

  泪珠伴着汗珠流。

  戴孟雄等几个人又接着唱:

  七月里来秋风凉,

  好容易关了六成饷,

  七扣八扣东扣西扣,

  三个月关他妈的两块大洋。

  八月里来泪满腮,

  升不了官来发不了财,

  蒋介石卖了我们的命,

  上火线去替死当炮灰。

  九月里来恨难平,

  工农红军和我们本是一家人,

  蒋介石叫我们来围剿,

  逼我兄弟们来打自己人。

  九连战士们又接着唱:

  十月里来北风吹,

  冻手冻脚挖堑壕,

  官长们张口骂混蛋,

  动不动皮鞭子身上抽。

  十一月里来恨难忘,

  官长们逼我们上战场,

  兄弟们在前他在后,

  个个都拿小手枪。

  十二月里来大雪飘,

  为着谁来把命拼,

  弟兄们要想找出路,

  掉转枪口当红军。

  红军战士们到处唱起了歌,真是四面楚歌,句句歌词触动着白军士兵心头的隐痛,敌人的军心更加动摇了。虽然黄麻城高沟深,仍有不少敌人士兵夜里翻墙下来投降。当这些饿得皮包骨头的士兵围着火堆,吃着红军端来的大米饭、糍粑时,禁不住泪流满面,放声痛哭。

  红军战士们到处唱起了歌,喊了话,城头上的国民党士兵发出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忽然,一个粗暴的嗓门吼开了:

  “谁叫你们听的,都给我打,谁再听就枪毙谁!”

  又一阵死一般的沉静。

  戴孟雄正准备放开嗓门再喊话的时候,忽然发现城墙根有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战士们顺着淡淡的月光仔细一看,只见那个人跑几步蹲一下,又跑几步又蹲一下,还提着枪,到离深沟二十多米时,趴下来,声音不大地喊道:

  “不要打枪!”

  话音一落,那个人弓着腰,拼命向深沟这边跑了过来。

  伏在沟里的红军战士,估计跑来的可能是来投诚的敌兵,但是,大家还是把手中的枪都上了顶门火,做好了防止万一的准备。等来人快到沟边时,几个战士一跃而上,将其拉到沟里。

  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由于紧张,来人浑身直打哆嗦,嘴里也说不出话。

  藏孟雄看投诚的国民党士兵吓成这个样子,便耐心地向他宣传我党我军的政策:

  “不要怕,你放下武器,投向人民,投向红军,这是你的光明出路,也是所有国民党军队官兵的唯一出路。”

  投向红军的国民党士兵频频点头,嘴里不断地说:

  “是,是,是,这个我懂得,你们每次喊话我都偷偷地听,我相信你们才跑过来的。”

  张琢把他带回团部,点着一盏暗淡的煤油灯,才看清楚这个国民党士兵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瘦得像只猴子似的,穿一身破烂的军装,手粗得像松树皮,满脸黑灰,豆粒大的汗珠从他瘦削的脸上往下滚。他那滚豆似的眼睛察看着屋里每个人的脸,不难看出,他满肚子的疑云并没有消失。

  “渴吗想不想喝点水”张琢问。

  “想,想喝。”他仍然抖索地回答。

  许其朋立即给他端来一大碗冷开水,他接过碗又疑虑地向大家看了一眼,然后埋下头像牛饮水似地咕噜咕噜一口气把水喝完了。看他那样子,张琢问:

  “肚子饿不饿”

  “我……”他的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屋里的人见他饿得实在厉害,就把准备自己吃的饭盛了上来。他一看大米饭盛了上来,就拼命地吃了起来,像有生以来没吃过饭似的,满满的六瓷碗的米饭,吃得一干二净。当着大家的面,他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抱歉似地说:

  “我已经有好多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他喝了水,吃了饭,疑虑好像也打消了不少,张琢问:

  “你叫什么名字”

  “张来顾。”

  “你怎么当的国民党的兵”

  张来顺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他向人们叙说着家境贫寒被迫当国民党兵的经过。最后他说:

  “你们的喊话,我们全听见了,句句都说到我们心坎上,你们喊话,弟兄们都想听,可是当官的不让听,连长叫大家都捂住耳朵,谁听枪毙谁,还逼者弟兄们打枪。今晚趁当官的不在碉堡里,我壮着胆子装着出来小便,就赶忙爬过来了。现在你们怎么处罚我都行,我是坚决不替他们卖命啦!”

  听了张来顺的叙述,张琢安慰他说:

  “你弃暗投明,投向入民怀抱里来,我们非常欢迎。现在你要是愿意回家,我们发给你路费,你要是愿意参加红军,我们非常欢迎。”

  张来顺用惊奇、迷惘、困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张琢。张琢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打入了他的心底。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但是很快,从他那明亮的眼睛里,又涌出了一串串的泪珠,他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痕,说:

  “我没有家可回了,我要跟你们当红军。我请求你们,再喊话把我带上。城里边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弟兄们早就想过来了。”

  “好啊!”张琢说:“给你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痛痛快快睡一觉,明天晚上跟我们一块去喊话。”

  第二天,天黑了,又是一个不平常的战斗之夜开始了。这是一个没有星光的夜晚,战斗的枪声逐渐消失了。攻心战斗又开始了。

  戴孟雄清了清嗓子,又向城里的敌人喊起话来:

  “白军弟兄们,黄麻城已居红军包围之中,我们快攻城啦,你们快完蛋啦,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替他们当炮灰卖命啦……”

  这时,只听城里敌军阵地上,一个家伙勒着嗓子拼命嚷嚷叫喊打,打,随着嚷嚷声,叭!叭!两发子弹打过来,落在战士们的面前,腾起了两股烟尘,接着又传来骂声。

  张琢很恼火,问张来顺:

  “大声嚷的是什么人?”

  “他是汪德寿。”张来顺牙咬得嘎嘎直响,狠狠地骂道:“这个家伙坏透了,没有一个士兵不恨他的。”

  听说是汪德寿,戴孟雄再仔细一听,果真是,立即怒气大生,

  “汪德寿,你不要再猖狂了,你做尽了坏事,受人民惩罚的时候就要到了。你要是再继续干坏事,人民饶不了你!”

  城里敌兵的阵地上鸦雀无声。突然,哗哗哗,哗哗哗,一梭子机枪子弹打过来了。

  戴孟雄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厉声高喊:

  “汪德寿,你干尽了坏事,丧尽天良,告诉你,红军要加倍惩罚你!”

  又听不见一点动静了。张琢把张来顺昨晚怎样过来。又怎样受红军优待的情况,向城里的敌人讲了一遍。

  过了一会,突然一个黑影子朝红军阵地跑来。黑影子战战兢兢地说:

  “不要开枪,我是过来投降的。”

  红军战士热情地接待了他,他马上叫道:

  “你们不要开枪,后面还有。”

  果然,他轻轻地一声叫,又晃出两个人影子来。

  红军战士正和过来的人说话,汪德寿气疯了,嚎叫着:

  “打,打,打!看谁还敢跑!”

  只听机枪、步枪吼叫起来。听到枪声,张来顺难受地说:

  “可能又有弟兄们过来,被汪德寿发觉了,遭了殃了!”

  戴孟雄对张琢说:

  “政委,应该给姓汪的教训教训,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能让他再逞凶!”

  “行!”张琢说:“你带几个人去。”

  “让我们也去吧!我们熟悉地形,我们都恨死汪德寿了。”几个投降的国民党士兵说。

  “好,我们一道去。”戴孟雄对投诚来的几个人说后,就又带着几个枪法比较好的战士,一块走向城墙边。

  喊话又开始了。

  红军战士清脆有力的喊话声,

  “汪德寿,你听着,等着我们来惩罚你吧!”

  “不要吹牛了,我就是汪德寿,看你们能怎么我,有本事你们就进城来较量!”汪德寿两手叉着腰,站在城门头上,狂妄地狞笑着喊叫。

  戴孟雄看到汪德寿那黑影子的丑恶姿态,心里头气急了:这个家伙,非惩罚他不行。便厉声说:

  “汪德寿,你顽固到底。等着人民对你的惩罚吧!”

  汪德寿也听出了戴孟雄的声音,更加神气了,站在城墙头上,摇头是脑,挥手跺脚,大喊大叫。

  七

  在红军军事围困和政治攻势下,郑瞎子的部队和反动地主武装的许多官兵,纷纷跳墙,跑过来投降。守敌山穷水尽,士无斗志,已是红军发起总攻的好时机。方面军总部决定,十二月二十日夜间攻城。党政军民齐动员,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且决定。“列宁号”飞机配合作战。

  “列宁号”飞机是这样来的。

  一九三零年三十六日中午,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罗山县担任警戒的赤卫队员。突然发现一架国民党飞机,沿竹竿河上流的河道由北向南飞行,晃晃悠悠地降落在宣化店西南二十里陈家河附近菜子坳土凹前面的河滩上。那里是革命根据地和国民党区域的交界处。罗山县第一区第十乡赤卫队大队长,在派人向上级报告的同时,立即带领赤卫队员冲向飞机降落地点,迅速把飞机包围起来,缴获了这架飞机。坐在驾驶舱里的飞机驾驶员,成了赤卫队的俘虏。

  在询问操四川口音的驾驶员时,他说,他这次飞行是执行空中通信任务的,因大雾迷失方向,汽油耗尽,被迫降落。

  中共鄂豫皖特委和特区工农民主政府得到缴获一架敌机并生俘飞机驾驶员的报告后,指示罗山县委和驻在罗山的红军,要保证飞机驾驶员的安全,保护好飞机,并设法把它运回到根据地中心地区隐蔽起来。

  缴获这架飞机的第三天,河西姚家畈一带姚老约的反动民团,分三路奔袭保护飞机的赤卫队,妄图抡走飞机。罗山县地方武装营营长带领红军三十多人及时赶到,与赤卫队密切配合,击退了反动民团的进攻。

  三月十九日。拆下机翼,红军、赤卫队员和当地群众抬着飞机翅膀,前拉后推,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把机身运到宣化店以东卡房附近隐蔽起来。

  一九三一年春,在莫斯科航空学校学习过的金戈同志被分配到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工作,飞机驾驶员经过红军领导和金戈同志的耐心工作,决定留下来为红军服务。特区工农民主政府通过各种渠道又弄到不少汽油,鄂豫皖特委和军委决定把飞机装配起来,成立特区工农民主政府航空局。为了表达对伟大革命导师列宁的敬意,特区工农民主政府命名这架飞机为“列宁号”。

  机身和机翼要从卡房附近经过郭家河运到离箭厂河五里的任家畈、黄家畈中间平坦的河滩上重新装配,沿途工农民主政府组织运送,在到达任家畈前,黄麻县七里坪区第三乡工农民主政府主席,从争相报名参加运送飞机的群众中挑选了一百四十多名身强力壮的人组成了搬运队,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庞大的机身前面有人用纤绳拉,后面有人推,机身两侧有人扶,喊着劳动号子,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几十里路程,搬运队在沿途群众支持鼓励下,用半个月的时间,完好无损地运到了任家畈。

  一九三一年四月,在金戈和红军里几个懂得机械的同志共同努力下,飞机又重新组装起来,涂上了灰色油漆,机身上“列宁”两个红色大字和机翼上两颗红星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架飞机——“列宁”号就这样在战火纷飞的鄂豫皖革命根据地诞生了。

  国民党军队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进攻,曾使用飞机滥肆轰炸,给红军和群众造成一些损失。听到红军也有飞机了,根据地的群众无不欢欣鼓舞,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任家畈,看一看红军自己飞机。他们像过节似的敲锣打鼓祝贺三天。为了让老年人也能看到飞机,乡工农民主政府搭了一个看台,请年纪大的人在台上看。就是瞎子也拄着拐棍摸一摸红军的飞机是个啥样子。他们兴高采烈地说,这回我们也有飞机了,也叫国民党军队尝尝红军飞机的厉害。

  不久,“列宁号”飞机从任家畈运到新集机场。七月初,陈昌浩总政委去英山执行任务,准备搭乘飞机去金家寨,红军总部也准备派“列宁号”飞固始、潢川一带进行空中侦察。起飞的那天早晨,密集的人群拥挤在新集机场附近。在隆隆的马达声中,“列宁号”带着银翼上鲜明的红旗滑出跑道飞上天空。欢送的群众尽情地挥动双手和草帽,祝贺铁鹰首航。

  从新集到金家寨航程二百余里,十几分钟就飞到目的地上空,由于新修的金家寨机场雨后遍地泥泞,飞机无法降落。“列宁号”改变航向,飞往固始。同始县城里的敌人听到飞机的马达声,以为是他们自己的飞机,都伫立街头观望,当他们看到红五星徽记和飞机撒下的传单,吓得争相逃命。“列宁号”又继续飞往潢川、光山进行侦察和投撒传单,敌军士兵发现是红军的飞机,都龟缩在掩体里,不敢露头,“列宁号”在敌区上空继续飞行一段时间,飞返新集机场,安全降落。

  九月八日傍晚,“列宁号”迎着橙色的晚霞,又从新集机场起飞,远征华中敌人的心脏——武汉,进行侦察和示威。飞机飞抵京汉铁路南段和武汉郊区上空,投散大量传单后安全返航。红军的飞机飞临武汉郊区上空,震动了敌巢,敌人发布命令实行灯火管制。反动的《扫荡报》上,刊登消息说:共军飞机近日连续骚扰潢川、汉口等地,我方幸无死伤。现有关军方,已通知各地严加防范。

  方面军总部决定用“列宁号”飞机进行轰炸,配合攻打黄麻县城后,“列宁号”机翼下,安装两个弹架,挂上追击炮弹,飞机又改装成轰炸机了。

  十二月二十二日,是一个难得的晴天。上午十点,蔚蓝色的天空出现了一个由北向南移动的白点,阵地上立刻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大家挥舞着红旗向红军的第一架战鹰致意。过去,红军战士吃了敌机轰炸袭击的不少苦头,听到敌机的轰鸣声就感到讨厌。现在,该轮到红军的飞机显显威风了。

  “列宁号”飞机飞越红军阵地后,开始在黄麻城上空盘旋。敌人以为是他们的飞机来了,纷纷从白雪覆盖的工事里跑出来,向飞机挥手,眼巴巴的等待着空投粮食和慰问品:只见飞机的翅膀一抖,落下了几颗黑乎乎的炸弹和雪片似的传单。随着沉闷的爆炸声,硝烟带着泥土腾空而起,十几个敌兵当场送了性命。敌人如梦初醒,哭爹喊娘,一片混乱。

  趁敌混乱之际,黄麻独立团和赤卫队一鼓作气拿下了位于城东北的瞰制全城的制高点课子山。黄麻守敌失去了赖以固守的最后一个要点。

  八

  当夜十时,红军对黄麻守敌发起了酝酿已久的总攻。一发接一发的追击炮弹飞向敌军工事,碉堡倒塌了,鹿砦起火了,魏瞎子惨淡经营的防御阵地笼罩在滚滚的浓烟之中。担任主攻的五团首先登上了西北角的城墙,随即迅速向城内发展。

  魏瞎子山穷水尽了。在城池已破、挣扎无望的绝境下,他又耍了一个花招,令部队向南门突围,自己化装成士兵,带着手枪队从西门出逃,企图用几千部下之血,来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这时,一团二营正在东门佯攻,副团长许其朋正带领一、三营攻打城西南角的溜玻山高地。忽然,从南门方向涌来数千敌人,与溜坡山之敌会合一处,夺路而逃。许其朋一看,立即摘帽挥刀,大声吼叫道:

  “同志们,下枪亮刀,跟我切西瓜去啊!”

  “杀啊!”战士们跟着呐喊着冲向前去。

  许其朋叫三营用火力侧击敌人,他带着一营冲入敌阵,与敌肉搏。一时人影幢幢,刀枪叮当,喊声大作,逃敌像泛滥的洪水碰到了坚不可摧的堤坝一样,立即改变方向,四散而去。战士们挥着大刀,锐不可当,把截住的敌人赶进城去,然后尾追溃敌,突入城内,与敌展开了巷战。

  战至午夜,城内之敌被许其朋带的团和五团歼灭了,突围之敌也被三团、四团歼灭于倒水河畔,敌人的军政头目多被我军擒获。机关算尽的魏瞎子还是没能逃脱红军的手掌心,翌日被赤卫队在通往河口镇的一座桥下活捉。他身穿长袍,头戴礼帽,惶恐不安地对押解他的红军战士重复着说:

  “我就是魏家武,红军优待俘虏,我要见你们徐总指挥,我们是同窗、是同窗……”

  在审问魏家武的时候,徐洁参谋问:

  “韩守成和汪德寿到哪里去了”

  “哼!”魏家武哼一下鼻子:“他妈的,你们攻城,枪一响。他们就携家带眷跑了。”

  历时四十三天的黄麻战役胜利结束了。总计歼敌一万五千余人,缴枪七千余支、迫击炮十余门、电台一部。这是红四方面军成立后的第一仗,真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在战斗全部结束后,徐洁参谋问总指挥:

  “黄麻战役结束了,请示总指挥,部队下一步的行动。”。

  在指挥所里的徐向前同志,满怀者胜利的喜悦,望着远方,果断地说:

  “先向北,拿下商潢,然后挥师皖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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