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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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楚汉华、许其朋、戴孟雄、郑亚楼把特务队搞得非常活跃,成绩很大。他们正想扩大活动范围、扩充人数的时候,这一天,戴树民、曹如海来了一封信,决定将楚汉华调回去,担任一团团长,许其朋调回去担任一团副团长。特务队由戴孟雄、郑亚楼负责,继续积极开展工作。

  楚汉华、许其朋做了一番交代之后,便急急赶回柴山堡。到了柴山堡,见了戴树民、曹如海,他们都忙得很,只交代了几句,叫他们先去一团,先接替一下工作,然后抽时间,再详谈,并说那儿已经有了党代表。

  一团就是原来的一队,队长就是楚汉华,副队长就是许其朋,这样,也不需要什么介绍,自己去就行了,好在大家都认识。

  两个人到了一团住的地方,全团也就五、六十人,大家听说团长、副团长回来了,都高兴地围了上来。

  大家一番高兴之后,罗大虎带领楚汉华、许其朋去见党代表。他们到了团部,见一个人正伏在桌上写东西,等那个人抬头来看他们的时候,楚汉华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人正是张琢,这倒真使他愣住了,从武汉传出来的消息,说卢宾婉亲手枪毙了张琢,他整整哭了三天,可怎么又活着在这里呢,怎么又来当党代表呢,楚汉华赶紧迎上去,高兴地说:

  “哎呀,是你啊,你还认识我吗?”

  “认识,认识。”张琢赶紧放下手中的笔,迎了过来:“楚汉华同志,早盼着你来啦!”

  楚汉华一下子感慨万千,一年前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说:

  “我参加革命,多亏了你,要不是那次你给我算命,我可能就到夏梦石那里去了,就成了敌人了。”

  张琢没想到楚汉华又提起过去的事,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利用算命的形式,把快到敌人手里的年轻人,拉了过来参加了革命,现在竟然当了团长。他心里也是一阵高兴,说:

  “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你看我算的命准吧,我说你过了半年后才能当兵,灵验得很吧!从面相上。我再给你卜一卦,你呀,同我这个党代表在一起,还可能要闹矛盾哩……”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你把我拉到正道上来,我一辈子都感谢不完哩!”楚汉华直摆手,说:“同你闹矛盾,不会的,不会的。”

  楚汉华见许其朋站在旁边,只是笑不说话,便赶紧给他们互相介绍说:

  “这就是我和你常说的张琢,原名叫张锡德,他会算命,算得可准哩,要是没有事的时候,叫他给你算算,将来讨个什么样的媳妇。”

  楚汉华这样开玩笑,弄得刚见面的两个人也不好说话,他又转过脸来说:

  “这是副团长许其朋,曾经当过小和尚,练得几手武功,打起仗来,不是一抵三,而是一抵十。哈哈哈,你就等着瞧吧!”

  他们又是一阵高兴。

  忽然,楚汉华又问:

  “听说你被杀害了,怎么又跑出来了”

  张琢并不立即正面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在长江边上,你不也是被人枪毙过吗”

  “那是卢宾婉和另外一个敌人。他们凶得很,可是枪法不行。楚汉华说:“卢宾婉向我开了几枪,都没有打中,另一个家伙顺着枪音,把我推到江里,我这一身好水性,还怕推下江,江水把我冲出去很远,我才游上岸。”

  “你知道另一个敌人是谁吗”张琢又问。

  “不知道。”楚汉华牙一咬:“哪一天我把卢宾婉抓住了,我会问出那个人是谁的,仇一定要报的。”

  “哈哈,你这个家伙恩将仇报,早知道,我真该把你毙了。”张琢指指自己的鼻子,说:“那个人就是我。你打算怎么报仇,就来吧!”

  张琢故意拉开架子,把楚汉华弄个满脸通红,到这个时候,楚汉华才恍然大悟,直拍自己的脑袋,说:

  “原来你们是假枪毙。这一年多,我心里总在纳闷这件事。枪毙人为什么非要到江边那时,你戴了个大口罩,我一点也认不出来,要是让我认出来,我不就总在想着感谢你吗,结果记了你一年多的仇。”

  “我也是像你一样,拉到江边枪毙。朝我连开三枪,我也跳到江里,游出武汉,跑到这儿来了。”张琢说。

  “也是卢宾婉”楚汉华又问。

  “是的。”张琢回答说:“那次是她和我两个人枪毙你,这回是她一个人枪毙我。”

  “我们总把卢宾婉当成是坏女人,总想把她除掉,可是在关键时刻她又帮助了我们。这次对你肯定是假枪毙,我知道她的枪法非常好,天上正飞着的鸟,她一枪就能打下来。”楚汉华皱皱脑袋,说:“难道她是自己人”

  “不是的。在决定要枪毙你的时候,她来找我,叫我帮帮她的忙。我问什么事,她提出要我来枪毙你。这就给我出了很大的难题,我怎么能动手杀害自己的同志呢!我说,这点小事还用我帮忙,她说,她不忍心下这个手。我一听觉得奇怪,心想能不能找个机会营救你,就赶紧问,这是怎么回事。她说她在黄麻时,认识共产党里的一个人,是她最崇拜的人,她把他当成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她说她要是毙了你,就对不起她朋友,就没脸再见她的朋友。我一听这里面有机可钻,便答应了她。把你拉到江边,她又悄悄对我说,饶他一条命吧。我故意说,我们两个交情不错,人总有求人的时候,这个人就我们两个知道,我一定让你满意。有她这个态度我就好办,他连打三枪,没有碰着你的一点皮,我就把你推下江,因为我知道你的水性好。”张琢一口气把这来龙去脉的话说完。

  楚汉华和许其朋,像听传奇故事似的听得入了神,等张琢的话一停下来,楚汉华就赶紧问:

  “事后,你没有好好了解了解”

  “我也想过,她是不是共产党,或许他是我的上级,不让我知道,她能知道我。”张琢说:“我问过长江局,他们了解清楚了,她不是共产党,她是国民党,她家是杭州的大地主,亲戚都跟国民党有关系,跟共产党没有关系。”

  “这种人真是不好捉摸。”楚汉华说:“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心理状态”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张琢说:“这个女人,真一点也不像女人,性格很特殊,脾气很特殊,喜怒无常,国民党那些大官见她长得很漂亮,眼馋得不行,可是谁也不敢碰她,就连夏梦石也不敢碰。不过,据我的观察,这个女人的心肠并不坏。”

  “可惜她到了反动军队里去了。”楚汉华说。

  “人生的道路是很复杂的。”张琢说:“有时走错了路,自己要负责任的,有时是由不了自己的,而且很多人对自己的命运是做不了主的。时代的潮流,把他推到革命的一边,他就是革命的,推到反革命的一边,他就是反革命的。除了少数人,多数人是不愿意作恶做坏事的。所以,我们对人对事,不能一概而论。在革命队伍里,也有叛徒,也有个别混进来的坏蛋,难道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就百分之百的都是坏蛋吗。”

  “根据你这么说,我倒又想起来了,卢宾婉在黄麻起义部队里,只认识郭志浩。”楚汉华叙述了他那次和郭志浩赴宴的情况,说:“难道说她一见钟情,爱上了郭志浩。可我们从来没有听到郭志浩提起过她。”

  “她也再没说过,我也不能再问。”张琢说:“我在那里是小心谨慎的。这次暴露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救了我。”

  这会儿,因为提起了郭志浩,楚汉华的心情很沉重。敌人攻进黄麻城的那次战斗中,鄂东军司令潘烈臣同志英勇的牺牲了,使革命遭受了很大的损失,遭到了很大的困难。后来转战到了木兰山,郭志浩和戴树民领导大家继续坚持斗争,一步一步取得了胜利,到柴山堡以后,眼看着革命又要成大气候了,郭志浩同志又牺牲了。对于郭志浩同志的牺牲,楚汉华不但寄予莫大的悲哀,而且他担心革命可能再受到挫折。他向张琢吐露真情,说:

  “你来的也不是时候,郭志浩同志这一死,我们又可能要遇到很大的曲折和困难,我们就一块迎接着新的考验吧!”

  张琢很理解楚汉华的心情,也很佩服这位农民出身的团长,对革命充满着信心,和坚定性。这时,张琢很高兴地告诉楚汉华:

  “你不用担心了。郭志浩同志牺牲后,在这个危急的时候,党中央又给我们派了个能人来了。”

  楚汉华听了,眼睛里立刻亮出光彩,迫不及待地问:

  “谁”

  “徐向前同志。”张琢回答说。

  “徐向前是什么人”楚汉华说:“过去,我们没有听说过啊!”

  “戴树民同志告诉我。”张琢说:“徐向前同志是山西省五台人,一九二四年在上海考入黄埔军校。黄埔军校毕业后,到武汉分校当了队长,大革命失败后,武汉分校全部开到广州,参加了一九二七年冬的广州起义。起义后,组织上派他到海陆丰,彭湃在那里领导了农民起义,成立红军第四师,他先当参谋长,后来当师长。是位很卓越的军事领导人。”

  楚汉华听了,很高兴地说:

  “这就好了,来了位能人,我们鄂豫皖就有希望了,烈士的鲜血就不会白流了,革命的红旗就不会倒。”

  “戴树民同志还说,徐向前同志听说你在特务队搞得很好,他很高兴,要接见你哩!”张琢说:“这两天就等你回来,戴树民同志领着你、我、许其朋、罗大虎去见徐向前同志。”

  二

  楚汉华、张琢、许其朋、罗大虎眼巴巴地等待着接见的时刻终于来到了,这天晚上,戴树民把他们领到徐向前同志的住处。

  这是三间砖瓦房,一盏昏暗的小煤油灯放在一张桌子上,徐向前同志正和曹如海等几位领导干部站在桌子旁,用铅笔在一张军用地图上点划着,低头交谈着。徐向前同志见几个同志进来了,立即笑着迎上来,说:

  “你们来啦,请坐,请坐!”

  楚汉华的眼睛很尖锐,迅速把徐向前同志打量了一下,只见他个头比较高,很威武,不算很胖,也不算很瘦,穿的大褂长袍,戴礼帽,大褂襟上挂一支钢笔,挺谦虚。

  徐向前同志和大家一一握手,叫大家坐下说话。他虽是山西口音,不会说本地话,但大家听他的话还是好懂的。戴树民同志对徐向前同志很尊重,把几个同志一一向徐向前同志做了介绍,在谈话中间,偶尔有些土话不好懂,尤其是黄麻有些土话不大好懂,戴树民同志还经常做翻译工作。

  徐向前同志的话不多,但和他在一起谈话,并不会使人感到拘束,他很会引人说话。他们说一会客气话,徐向前同志就把话题引到黄麻,说黄麻是块好地方。

  戴树民同志赶快接过话头,说:

  “我们鄂豫皖这块地方,又好又不好。好,因为是中国的中心,不好,因为力量小不容易发展,南边是长江,北边河南是平原,就是一条山,山不那么富,富是两边富,山里头还是比较穷,工矿很少,生产的东西也不多。”

  徐向前同志笑笑,然后说了自己的看法,他的独特看法,对大家的启发很大。他说:

  “黄麻这块地方,在军阀混战中,开展革命运动很重要,这是全国的中心,革命的心脏,蒋介石的心脏,你在他心脏里活动,要他的命,他能放了你呀。现在开展革命活动,我们一定要领导好革命。”

  他的话言简意赅,给大家启发很大。被接见的四个人,张琢是知识分子,那三个人都是不识字的农民,听到这样的谈话,新鲜得很,不断点头。张琢不断地说“是”或说“好”。

  徐向前同志见楚汉华总是笑眯眯的,难得说句话。楚汉华的经历和表现,戴树民曾跟徐向前同志谈起过,现在他更觉这位农民出身的团长实在可爱,便主动跟他说话:

  “听说你除了搞经济筹款,还搞枪搞子弹,你搞了多少呢”

  楚汉华憨憨地笑起来,说:

  “问有多少数,我说不清了,就一麻袋一麻袋算吧,但是步枪子弹不能用麻袋。”

  “那用什么”

  楚汉华用手比划一下,说:

  “用斗量。”

  “那好。用斗。”徐向前同志说:“我要组织打大仗,需要子弹。”

  “行。你写个条子,要多少麻袋,要多少斗。”楚汉华拍拍胸膛:“立即给你送去。”

  “好,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时,戴树民同志倒觉得楚汉华说话太直,不留一点余地,便说:

  “楚汉华同志,你还不了解徐向前同志,他打起仗来,一句话掉在地上能砸个坑,说了可是算数的,完不成任务是不行的。”

  他的话也是一番好意,可是楚汉华急了。说:

  “戴树民同志,什么时候我说话不算数的,什么时候组织上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

  这时,徐向前同志又问罗大虎:

  “听说你是我们部队中最小的一个。”

  “刚入伍时,最小,可又长了两岁了。”罗大虎说:“现在不是最小的了。”

  “黄麻起义,是你第一个把红旗插上黄麻城头的”徐向前同志又问。

  罗大虎点点头,但是,他这会儿心里却很难过,他说:

  “这次去罗田,我没有保护好郭志浩同志,使革命遭到了重大损失。”

  “郭志浩是位好同志,他为革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这是革命的一个重大损失,他的一生,是我们的楷模,我们要踏着他的血迹前进。”徐向前同志亲切和蔼地说:“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表现得很英勇。你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你能活着回来,使党能知道滕家堡的真实情况,这也是了不起的贡献。”

  “我发誓一定要抓到那个坏蛋鲁加非,给郭志浩同志报仇。”罗大虎举起了拳头。

  罗大虎的话,引起了全屋人的愤怒和激动,戴树民说:

  “大虎,这个事上次我们就说过了,不能乱说,鲁加非那个家伙是坏得很的,说不定他还能钻到我们部队里来哩!”

  徐向前同志点点头,他非常尊重戴树民,这些事,他们事先都已交谈过,一切情况他都知道,他说:

  “不要打草惊蛇,血债要用血来还的。”

  大家都赞同地点点头。

  徐向前同志看看许其朋,这真是李逵、关羽式的人物,坐着说话,浑身还在练功,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万斤力。他开起了玩笑:

  “你这位老哥,天生是一员战将,不怕强暴,不怕流血牺牲。我对你有两点要求:“一,打起来,要注意保护自己,我们可不能少了你;二,要教战士学会一两套本事,打起仗来是有用的。”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许其朋说:“我一定努力去做。”

  后来,张琢又谈了武汉的一些情况,谈到了夏梦石,谈到了卢宾婉,徐向前同志总是在耐心地听着,还不断的提出一些问题。

  时间已经很晚了,三星已经偏西了,但屋里的谈话还是那么热烈、亲切,就像那滚滚东流的长江水似的,无休无尽。

  大家初次见面,都很兴奋,很想多谈谈,但总觉得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了,怕影响徐向前同志的休息,也就不想多谈问题了。徐向前同志也觉察出来了,他说:

  “敌人是不会让我们安安心心建设根据地的。你看,我刚来,就碰到了敌人的会剿,驻在黄陂、黄麻的两个团及豫南的一个营,纠合红枪会五、六千人,向我们会剿。好吧,来者不拒,军威是打出来的。”

  楚汉华、张琢、许其朋、罗大虎等从徐向前同志屋里出来时,天已经亮了。红艳艳的太阳,从东山嘴金色的霞光里喷薄而出,山峦中那乳白色的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朝霞撒洒下来的万道金光,把美丽的柴山堡,又涂上了一层绚丽的色彩。

  楚汉华看看大别山脉,那群山都好像在笑,他又看看那水。河流里的水好像也在笑,山在笑,水在笑,他也抑制不住自己了,从心里笑了起来,因为鄂豫皖又来了位扛大旗的人,又要干一翻大的事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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