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血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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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各路起义的同志,在一起讨论组织工农红军的事。这时,罗田县滕家堡三次派人来,要求郭志浩同志到那儿,帮助进一步组织农民暴动,说那儿的条件已经成熟,群众已经起来了。

  信是送到方肖同志处,由他转的。郭志浩看了信后,觉得这个地方很生疏,过去从来没有人跟他们发生过关系。他看了信,心里没有底,问方肖,因为方肖也是罗田人。他问:

  “滕家堡这地方过去有人跟你们联系过吗”

  “没有。过去我们没有在这里建立过党的组织,也从来没有人跟我们联系过。”方肖说:“不过,我们可以先派人去看看。”

  “滕家堡离这里倒不算太远。”跟方肖一起的同志补充说:“那儿是崇山峻岭,有一千米到一千七百米的高山。位于鄂、豫,皖三省之间,四周群山林立,地势险要。如果在那儿能活动出一块地方来,倒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那是个穷地方。”方肖接着说:“老百姓生活苦得很,容易发动。”

  郭志浩点点头,说:

  “应该去一趟,这样吧,我只带罗大虎去,其余人留下。”

  “我再派几个当地人跟你去吧。”方肖说。

  郭志浩考虑一下,觉得刚举行起义,事情多得很。大家很忙,摇摇头,说:

  “不用啦,反正我要回柴山堡去,绕一点路,经过那里也行,如果联系好了,叫他们来找你们,有什么问题再说。”

  “那也好。”方肖开玩笑地说:“我们罗田的糍粑、粉巴和米泡,比你们黄陂臭豆腐要好吃得多!”

  “你们罗田人还要‘吃鸡肘’哩。”(注:罗田人的风俗,新婚夫妇同吃合欢酒,要用鸡肘两对,因而把娶亲叫做‘吃鸡肘)。郭志浩也开起了玩笑。

  “如果你想吃鸡肘。”方肖哈哈大笑:“我给你找个罗田姑娘。不过今年已过了花朝(注:农历二月十五叫花朝。在这一天结婚,可以不必另择吉期。罗田人祖先大都从江西迁来,所以沿袭了这种赣俗),明年吧!”

  “想不到你这位老哥还很喜欢开玩笑。”郭志浩说:“罗田人性情温和,生活俭朴,是个好地方。”

  二

  郭志浩安排好。便和罗大虎上路了。

  这儿都是大山,他们出门就爬山。爬山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从小生长在山区,这几个月在木兰山、柴山堡,他们爬山也就够多的了。他们爬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走到离滕家堡不远的地方,前面是一条大沟,两面是大山。郭志浩站到一个高坡上,向前看去,滕家堡那儿没有任何动静,三次去的人都说那儿农会搞得热火朝天,可是这会儿怎么这样冷冷清清呢!郭志浩心里多少有点怀疑,便对罗大虎说:

  “开辟新区是个很危险的事,万一碰到什么情况,你要机灵点,一定要想办法回去报个信。”

  “你放心,我怎么也得保护好你。”罗大虎说:“我来的任务,就是要保护你。”

  “不对,你来的任务,是和我一道开辟新区工作。”郭志浩说:“现在这会儿,你是战士,将来革命形势发展了,你就可能成为指挥成千上万人的司令。”

  “你就是管好多司令的司令。”罗大虎笑着说。

  他们正说着,前面来了两个人,都背着驳壳枪,郭志浩故意装着问路:

  “请问,滕家堡还有多远”

  “那就是。”脸上有络腮胡子的人,用手往下一指。

  山里人指路就这么个习惯,手一指,倒确实也能看见,你就走吧,也许半天也走不到。郭志浩并不是真心问路,他是要通过问路,打量一下迎面来的两个人。两个人都身高力壮,腰宽背阔。他说:

  “你们到北边去办事”

  “是的。”两个人也仔细地打量着郭志浩和罗大虎,忽然,那个脸上有络腮胡子的人,惊叫起来:

  “哎呀,你就是特委的郭代表吧!”

  “我是郭志浩,他是罗大虎。”郭志浩问:“你们二位是……”

  “我们就是滕家堡党支部的。他是委员袁杰,我是委员候桂。”脸上有络腮胡子的说:“我们三次去商南请你们,只远远地见过你一次。我们等你们好多天了,支部书记着急了,叫我们两个再跑一趟,把你们一定请来。怎么,就你们两个来的”

  “你们不要担心人少。”郭志浩说:“我们是先来看看情况,需要人的时候,周力军和方肖他们就会带着人过来了。”

  “那好,那好。”候桂说:“那我们就快到镇上去吧,支部书记着急得很哩!”

  于是,在候桂、袁杰的带领下,几个人直奔滕家堡。路上,郭志浩问:

  “听说你们这儿的民团很反动,人数也还不少。对你们活动的威胁大不大”

  “这帮民团很坏,对我们的活动威胁很大。”候桂的脸色阴沉,不过停了一会,他又悄悄地说:“不过,我们的支部书记从武汉回来以后,注意做了民团的工作,现在民团里有我们的人,我们支部书记说了,只要你一到,我们也在民团里发动武装起义。”

  他们边说边走,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滕家堡。候桂领路,一直把他们领到镇东头的一座房子里。房子里空空的没有一个人。

  郭志浩坐在桌子的左边,通过窗户。可以看到整个院落,他一面和候桂他们应付着,一面警觉地观察屋里、院外的动静。罗大虎也机灵得很,在院子里看了一遍,什么都看清楚了,万一发生情况,前门和后门都可以夺门而出,也可以跳窗户出去。出了房子,外面就是庄稼地,庄稼有大半人高。

  袁杰出去好大一会,才带进一个人来。郭志浩隔着窗户望去,来人头上戴一顶旧凉帽,快把眼睛都卡住了,嘴里叼着香烟,对襟布褂敞开,胸膛袒露着,半截短裤,穿的一只裤脚高一只裤脚低,趿拉着一双布鞋。郭志浩不禁眉头一皱,这个支部书记在庄上公开身份是什么呢,怎么这副打扮!

  那个人一进院子,多远地就大声喊道:

  “哎呀,郭代表来啦,把我们好等啊!好啊,好啊,我们这一下子就有救啦。”

  郭志浩也没有站起来迎接,那人进了院子,步伐也加快了,一下子冲进了屋,站在郭志浩在面前,刚要伸手,再一看,吓得他赶紧把手放下来,先是失惊地啊了一声。然后强装着镇静说:

  “没想到郭代表是你……”

  郭志浩先是慢慢地打量着来人,等来人加快脚步,他再一看,天哪,这不是鲁加非吗,这个冤家对头,怎么到了这里,他真想立即开枪把其打死,但他脑筋也转得很快,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到了这里,到这里到底想搞什么阴谋,必须把所有的都戳穿了,才能处理,要不然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误会。想到这里,他气度不凡地说:

  “我也没有想到你在这儿,要早知道,我早就来了。”

  “我是一九二五年就参加中国共产党的,在北伐军里就做党的秘密工作,这你全知道。”鲁加非说:“这儿是我的家。在木兰山上我为了保护你们,暴露了,就跑回来,组织农民暴动。我回来之前,这里有十二名党员,我回来后,大家让我当支部书记,又发展了五名党员,新发展的都在民团里。”

  “过去就不用说了,我全清楚。”郭志浩说:“说说你叫我来干什么吧”

  “嗳,哪能这么急。你休息,到了我的家了,我再穷也得准备点酒饭招待招待你。”说到这里,鲁加非向屋里那两个人介绍说:“这就是我经常给你们说的郭志浩同志,在北伐军的时候,他是我的营长,打仗时战功卓著,后来领导黄麻起义。在木兰山,就是我……我……袁杰,你不要光站着快去买肉买鱼打酒,把几个人都找来,好好聚一聚。”

  罗大虎深知鲁加非,对其仇恨得很,木兰山那些事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会儿,他见郭志浩和鲁加非谈话的神色有点不对,到商南时,郭志浩见到那些斗争在第一线的同志,多么兴奋,多么高兴,真是要疯狂了。可是,这会儿,他那种高兴的劲儿一点也没有,坐在那儿说话连动都不想动,罗大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做好了准备,在任何情况下,一定要保护好郭志浩。

  袁杰应声走了,郭志浩想,即使候桂也是坏的,现在屋子里也是二对二,动起手来,也还有走脱的可能。但他想,狭路相逢勇者胜,有任何危险,也要把鲁加非的假面具剥下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四个人在屋里,因为各人心里都有事,有好长一段时间,竟然无话可说。那候桂,开始高兴得很,但郭志浩和鲁加非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心里就有了嘀咕,这两个人过去认识,肯定彼此也很了解,为什么见面却没有多少话呢!候桂家里贫寒,给地主扛过长工,黄麻起义时,鄂东北各个县都受到了革命的波及,他也受到了革命的影响,秘密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后来黄麻城重新被敌人占领,他们几个党员就秘密的进行活动,因为这里是大山区,敌人顾及不到,党组织一点也没有受到破坏,他也一直担任支部书记。几个月前,鲁加非回来了,从武汉带回了组织介绍信,大家听说他是一九二五年入党的,又听说回来是为了领导这一带革命的,候桂自然就把支部书记让了,他也就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支部书记。

  这个党组织虽然没遭受破坏,但也没有多少活动,因为上面找不到领导,鲁加非接过了领导以后,活动就多起来了,但频繁活动多是用在与民团打通关系上,他和民团团长竟能在一起称兄道弟。袁杰就是民团团长的表弟,袁杰的妹妹是滕家堡有名的风骚女人,没几天就跟鲁加非鬼混上了。支部里有人反对,他说这都是为了做好民团的工作。就这样,鲁加非、袁杰和民团团长勾结得非常紧,候桂也感觉到里面有问题,但他也弄不清。鲁加非掌握了支部的权以后,总是不断派人到商南去联系,后来听说鄂东北特委派了代表到商南帮助组织暴动,就迫不及待地派候桂、袁杰去联系。

  现在这会儿,候桂想,郭代表那是不会有问题的,他在商南曾亲眼见过,虽然很远,但他也看清楚了,是不会再错的。郭代表在商南帮助搞农民起义搞得那么好,那也是不用怀疑的。看来,有问题的很可能还是鲁加非。候桂这会儿心里打定了主意,万一有什么危险,一定要保护好郭代表他们。

  不大一会儿,袁杰回来了,说:

  “我跟妹子商量了,她说,做起来太费劲,怕饿着了郭代表他们,所以,在饭馆里包了一桌酒席,请吧!”

  “什么都准备好了吗”鲁加非眼睛眨了一下。

  “都准备好了。”袁杰的眼睛闪动了一下。

  “不用啦,有现成的糍粑吃点就行啦!”郭志浩说:“我这次是路过这里,还有重要任务,至于你们这儿的工作,过几天我再来。”

  “那不行,郭代表已经来了。”鲁加非说:“吃了饭我们就汇报工作,听完留下指示,你再走。”

  郭志浩坚持不去饭馆吃饭,鲁加非也没有办法,只好说:

  “袁杰,快去把饭馆的饭退了,拿点糍粑来,再拿点菜。”

  候桂怕出问题,说:

  “我去吧,袁杰来来回回跑好几趟了。”

  鲁加非阻止说:

  “不用啦,他去交涉,还是他去退。”

  袁杰又走了,郭志浩便催道: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很快就要走。”

  鲁加非只好开始汇报工作了,但郭志浩总是看到他不断地在眨眼睛,好像在等待者什么,说话有时颧三倒四,有时前言不搭后语,有时言不由衷……

  终于,等来了枪声。

  这是鲁加非和袁杰搞的一场阴谋。鲁加非积极要和商南联系,请鄂东北特委的人来,是想在滕家堡拉起一支队伍,加入到商南的起义部队里去,重新混到共产党的部队里去。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来的代表竟是郭志浩。他们是仇敌,加上郭志浩的头在夏梦石那儿能得到一万块大洋的赏金,鲁加非立即动起了杀害郭志浩的念头,但他又没法直接动手,就叫袁杰去准备饭,实际上是去通知民团的,只要他们往饭馆里一坐,民团就动手了。民团包围了饭馆,袁杰就回来叫了。郭志浩不去饭馆,鲁加非没办法,就又把袁杰指派出去,把民团调了过来,枪声就是民团开的枪。

  听到枪声,郭志浩觉得不妙,问: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鲁加非狡猾地回答说。

  “肯定是民团搞的鬼。”候桂一手把窗户打开,说:“快出去。”

  鲁加非一看,也着急地说;

  “快跑,快跑,候桂掩护,我在这里抵抗,快,快!”

  但是,就在郭志浩跳出窗外,鲁加非从他的背后打来一枪,正打中了郭志浩同志的胸膛,鲜血流了出来。

  罗大虎和候桂也顾不了其他,把郭志浩架起来就往庄稼地里跑,但没走多远,郭志浩同志因为被打中了要害部位,已经不行了。他断断续续地说:

  “我不行了,你们要记住……鲁加非几年前就是叛徒了……他是凶恶的敌人……”

  罗大虎正要跟他说话,郭志浩同志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英勇地牺牲了。罗大虎失声地痛哭起来。

  候桂一看,事不宜迟,便说:

  “罗大虎,快跑。郭代表的后事由我负责。记住,我叫候桂,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让党知道罗田滕家堡的真相,鲁加非是混进来的敌人。”

  这时,枪声大作,敌人还不断大声叫喊着抓活的,罗大虎只好流着泪水,最后看望郭志浩同志一眼,怀着复仇的决心,消失在庄稼地里了。

  民团的几十个兵追上来后,一看郭志浩已经被打死了,民团团长叫骂了一阵,就走了。

  民团撤走以后,鲁加非跑来,号啕大哭。以后,他亲自主持给郭志浩办了丧事,开了追悼会。从那以后,在罗田滕家堡再也见不到他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

  三天了,卢宾婉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一次一次给她送了饭,她看了看,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叫人端走了。她面色苍白憔悴,很漂亮的脸上总挂着泪痕。

  她病了吗可是,她不吃药,请医生来,她连脉也不让号。她家里遇到了什么事了吗可是,她一家人都是健健康康的,前几天她姐姐还来过,她姐自从跟了岳师长,称心如意得很哩!那是为了什么呢谁也摸不透,把夏梦石也急坏了,不断来看她,问她。后来,她竟然给夏梦石提出了一个要求,叫楚汉菊侍候她几天,给她做点饭吃。

  夏梦石吃惯了楚汉菊做的饭,听了后皱了一下眉头,但他一看卢宾婉的样子,也就点头答应了。

  楚汉菊被叫到卢宾婉的跟前,这是两个算得上是人间漂亮的姑娘。楚汉菊也对卢宾婉有过好感,有什么事卢宾婉也愿意帮助她,她对卢宾婉最大的好感,是她觉得卢宾婉这个人尽管性格特殊,喜怒无常,但行为一点也不放荡,从没听说过她和哪个男的有什么不正当的事。但是,楚汉菊对卢宾婉也很反感,尤其是她求她救张锡德,她不但不救,还亲手杀害了张锡德。从那以后,楚汉菊曾发过狠,一定要报仇雪恨。

  现在叫她服侍卢宾婉,她心里怎能不恨呢,但她表面上还得强装着点。有时,她端饭来,问:

  “卢秘书,吃点吧,再不吃要饿垮的。”

  卢宾婉也强装着笑笑,但又轻轻叹口气,摇摇头:

  “不想吃。”

  有了这句话,楚汉菊很快在把饭端走了。一边端着饭,一边暗暗骂道:你不吃,就饿吧,早一点饿死早好,死了你卢宾婉,世上少一条恶狗!早死一时天有眼,再留三日地无皮。

  卢宾婉呢,她很希望能跟楚汉菊说说话,楚汉菊总是表面上,装得很客气,内心里很冷淡。她希望她能体贴她,分担她心中的痛苦,但是,她是不会体贴她的。不过,卢宾婉在楚汉菊的照料下,有时也吃点、喝点,这样,精神和情绪又慢慢地好起来了。

  这一天,卢宾婉觉得精神不错,便叫楚汉菊陪她玩玩,楚汉菊不愿意也没办法,只好陪她去散步,她们在院子里散了一会步,便在一个假山旁坐了下来,卢宾婉问:

  “楚汉菊,你爱过男人吗”

  楚汉菊听到她这一声问话,大吃一惊,原来你卢宾婉害的是相思病。楚汉菊虽然年幼,并不完全懂得恋爱,但她也接受过别人的爱,那就是欧阳符克,她懵懵懂懂的时候,欧阳符克向她求爱,她还说不上是不是真爱他,他的叛徒面貌就被戳穿了,所以,她没有任何失恋的痛苦。这会儿,卢宾婉问她,她也没法回答,因为她还没有真正爱过一个男人,她只好摇摇头。

  “我爱上一个男人。”卢宾婉说:“不但她人长得年轻英俊,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高尚的品德,一个真正男子汉的灵魂。”

  楚汉菊下唇向前伸,嘴角向下,轻视、不相信、高兴地撇撇嘴笑笑,问:

  “他是谁呀”

  “你想知道吗”卢宾婉那没有神采的眼睛忽然发光了,美丽的眼角略有些上挑的大眼睛闪烁着一种神秘的情绪。

  其实,楚汉菊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听了,也引不起多大的高兴,不听,也感觉不到多少遗憾,只是随便应了一声:

  “嗯!”

  “听了你会吓一跳的。”卢宾婉埋藏在心里的话,不说是憋不住的。她说:“他叫郭志浩。”

  楚汉菊确实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见过一次郭志浩,确实是一个相当标致的男子汉,但郭志浩是黄麻起义的领导人,是共产党员,这是怎么回事呢但她脸上一点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故意装着问:

  “郭先生是做什么的”

  “共产党员,黄麻起义的领导人。”卢宾婉毫不隐瞒地说。

  “共产党。”楚汉菊故装吃惊地问:“小姐,你也是共产党”

  “不是,我不是共产党。”卢宾婉说:“我是国民党。”

  楚汉菊更加疑惑了,问:

  “那么,郭先生他……”

  “他也绝不会成为国民党。”卢宾婉非常肯定地说:“他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我明知道我们是无法结合的。过去什么样的男人都没有使我动过情,但自从见他一面以后,我是真正的动了情了。”

  “那你们……”楚汉菊不知问什么好。

  卢宾婉从眼眶里滴下两滴泪水来,柳叶似的眉毛底下的眼睛也失去了精彩。她没有哭下去,而是转了话题,问:

  “你知道,一个人死了,会引起别人多么大的痛苦吗”

  提起这类问题,楚汉菊心里就有气,她在警备司令部里,经常听到反动派杀害共产党,杀害无辜人民,嘴里还大声喊着错杀一千也没有关系,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反动派只知道杀人痛快,那还有什么人性!楚汉菊心里就经常骂道:死到你们自己头上,你们就知道不是滋味了。没想到你卢宾婉今天也会提出这个问题啊!楚汉菊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这个问题。回答重了,怕引起卢宾婉的不高兴。回答轻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只是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

  “他死了。”卢宾婉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哭起来了。

  “谁死了”楚汉菊也紧张起来了。

  “郭志浩。”卢宾婉随手从身上掏出一张照片。

  楚汉菊拿起照片一看,正是郭志浩牺牲后躺在庄稼地里的照片,滕家堡民团团长拿着照片来找夏梦石,夏梦石赏给他一万块大洋。楚汉菊看了照片,也忍不住哭了,说:

  “想不到小姐失去了一位好人。”

  “我真后悔。”卢宾婉说:“我来武汉前,经过黄麻,和他见过一次面,就爱上了他。我们在一起谈了许多话,可惜我没有向他吐露过真情,他临死也不知道我在爱他。我真想追上去,告诉他我真心爱他,这样才能了去我的心愿。”

  女人的心肠到底是软的,楚汉菊曾经那么仇恨过卢宾婉,听了这番话,却又很同情她,用心地安慰起她来了。

  两个女人,两个不同的姑娘,竟然一块哭成了泪人,竟然泪水流在一起……

  卢宾婉把肚里的话都倾吐出来,心情也就好多了。这会儿,她问:

  “楚汉菊,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楚汉菊虽然因为郭志浩的牺牲而悲痛,泪水和卢宾婉的泪水流在一起,但她并没有忘记卢宾婉是什么人,回答说:

  “老老实实跟夏司令当佣人,混口饭吃。”

  “我有钱,我给你一大笔钱,让你一辈子也花不完。”卢宾婉说:“我帮你逃走。我告诉你,这里不能久留,伴君如伴虎,不是丢脑袋,就是丢灵魂。因为郭志浩已经走了,我留着钱也没有用了。”

  “谢谢小姐的好意。”楚汉菊扶起卢宾婉:“回房间好好歇歇吧,注意身体要紧。只要夏司令肯答应,我多服侍你几天。”

  “好吧!”卢宾婉说:“心里话说出来,只要世上有人知道我的心就行了。不过我们今天说的话,对谁也不能讲。你要是讲出去。我是不好惹的。”

  “我知道!”她不敢生气,也不敢笑,她弄不清卢宾婉为什么恶起来那么恶,善起来又这么善。

  四

  郭志浩同志的牺牲,在鄂豫皖引起了莫大的悲痛,千山肃立而泣,万山低头呜咽。血的仇,血的恨,血的泪,化成了火,在大别山上燃烧。

  商南起义的各路大军,从四面八方拥向太平山会师后,到斑竹园召开成立中国工农红军大会,会上,大家听到了郭志浩同志牺牲的噩耗,大家失声痛哭,一致决心要为郭志浩同志报仇。

  黄麻地区的人民,那更是悲痛欲绝,人们采取各种各样的形式,追悼和纪念这位起义的领导人,决心继承他的遗志。继续高举革命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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