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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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工农革命军有个规定,不管谁筹的款,筹多少款,都一律交给楚汉华。楚汉华、戴孟雄、秦希良、王宏树等,天天到夜晚就出去筹款,筹来的款,除少量黄金和铜板,基本上都是银元,每天都有成千元的白洋交给楚汉华,他点了点数,便把那些铜板分发给大家,每人三十、二十的,碰到肚子饿的时候,买几块烧饼吃吃。所有的银元,他就和罗大虎背着或挑着,消失在山林中,钱藏到什么地方,战士们都不知道,因为规定不准别人问,也不准别人盯梢他们俩,如发现有谁盯梢,他俩有权开枪。

  散会后,大家都走了,戴树民把从罗贵保家拿来的五千块白洋交给楚汉华,他问:

  “我们现在共筹了多少款了”

  楚汉华没有说出口,伸出手,手心向上,五个指头伸得直直的,然后翻了一下,又翻过去,又翻过来。

  戴树民想了想,问:“两千”

  楚汉华摇摇头,说:

  “不!”

  “两万”

  “嗯!”

  “能解决两三个月的吃饭问题了,我们在政策上应该起点变化了。”戴树民说:“以后我们就只筹地主豪绅家的款,一般人家就不去筹了。”

  “我们早就掌握这个原则了。”楚汉华笑笑说:“你就放心吧,我们又不是土匪,不会胡来的。”

  “这就好。”郭志浩插话说:“我们越是被敌人逼得走投无路,越要争取群众,只要群众拥护我们,敌人再凶。我们也能站得住脚,群众要是不拥护我们,我们就站不住脚了。”

  这时,戴树民又问:

  “我们的钱藏得保险吗”

  “保险。”楚汉华点点头,说:“不会出问题。”

  “这些钱,是我们大家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郭志浩说:“我们这个队伍,就靠这些钱来活命,一定要想办法埋好。”

  楚汉华这个人,有一种特殊的本事,多少钱,藏在哪里,他能记得一清二楚。他没有账本,也不会记账,他到底用什么符号、什么暗语,谁也搞不清楚,问他他也不说。越是这样,大家越觉得他是个神秘的人物,越觉得神秘,还越相信他,似乎觉得除了他谁也不行。开始大家乱嚷嚷倒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人无意,听话的人有心。楚汉华心里想,我这个人每天出生入死,如果哪一天被敌人抓去,或被敌人打死,这些钱怎么办。这些钱虽然不会落到敌人手里,但这些钱也救不了工农革命军的急了。现在这会儿,郭志浩提出藏钱的问题,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

  郭志浩和戴树民听了,觉得这也确实是个问题,谁也不愿意楚汉华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碰到什么危险,事情就难以设想了。所以,他们觉得楚汉华想得对,想得周到。郭志浩皱皱眉头,问:

  “你说怎么办”

  “我想把钱埋在阮春荣老汉那里。”楚汉华说:“我们这儿有四个人知道,他们家三个人知道,我看,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钱也不会丢失。”

  戴树民想了想,提醒似地问:

  “可靠吗”

  “贫穷人家,我看可靠。”楚汉华说:“我们救了他家媳妇的命,难道他们能昧着良心!”

  “一般说是应该相信的。”郭志浩觉得人世间的错综复杂的风尘烟云,对什么事都应该想得复杂一点,他说:“人心的好坏,特别是衡量一个人贪不贪,贫富并不是唯一的标准。”

  楚汉华自身贫穷,一切都站在贫雇农的立场上,这一点是无可非议的,他对郭志浩的话,并不以为然。他觉得话说得不少了,便说:

  “我和大虎要下山,天亮前还要回来。”

  于是,他们相互交代了一下,两个人就下了山了。

  二

  两个人到了阮春荣老汉家里,全家人都没有睡,都在想着山上人的安全,因为好多天不见山上人下来,心里都担忧得不行。老汉总想上山去看看,儿媳妇总是不同意,怕他上山万一暴露了就要坏事。现在这会儿,看到两个人来了,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大家在一起叙谈了一番,楚汉华有些着急了,便抓紧时间说明了来意:

  “我们筹了不少款,藏在山上不保险,想藏到你们家来。”

  老汉觉得钱埋在山上比埋在他家里保险,可他不了解楚汉华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心里挺纳闷,着急地问:“有多少”

  楚汉华压低嗓门,说:“两万。”

  “哎唷,这么多。”朱玉花舌头一伸,她甭说没见过,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不过她觉得既然工农革命军要把钱藏在他们家,说明对他们家的信任,他们就有责任保护好这笔钱。她说:“我们全家冒着性命危险,也要保护好这笔钱,你们尽管放心吧!”

  老汉和儿媳妇,都热情地表了态,唯独儿子却一声不吭,这阮玉堂为什么一声不吭呢,原来他近日来思想上已经起了变化。开始,他对楚汉华他们救了他的老婆,心中非常感激,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别人看。后来,夏梦石派了一个团来,搜捕工农革命军,而且夏梦石又出布告,又叫人通知各家各户,谁和工农革命军有联系,就杀他的全家,连亲戚朋友都要受到株连,他害怕了。他希望工农革命军不要再到他家来,免得全家遭到杀身之祸。所以,他心里早就打好了主意,有意冷淡工农革命军的同志,冷淡几次,也许就不上门了,没想到工农革命军又想把钱藏到他们家来,没有不漏风的墙,万一风漏出去了,全家人一个也跑不了。再说,只要钱藏到这儿来,工农革命军的人就两天三头的要来,来的次数多了,别人就可能知道。想到这里,阮玉堂说:

  “我看还是藏在山洞里保险,藏在家里不保险,万一敌人知道了……”

  老汉见儿子说了这种混账话,便抢白起来:

  “当然家里保险,放在山洞里,谁能天天去看,再说,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放在山洞里,只有几个人知道,万一出了危险,这钱再也见不到世面了。”

  “对,对,对!我们想到一块了。”楚汉华说:“我和大虎有什么危险,以后你们照样可以把钱送给工农革命军,你们要是碰到危险,我们照样可以来挖钱。”

  阮玉堂的脑子灵活得很,眼睛里突然闪出了一种狡黠的使人难以捉摸的情绪,立即活跃起来,改变了口气:

  “这么说,我全明白啦,有多少你们都藏到我们家来吧,有我们看着,保证出不了危险。”

  老汉一看儿子的态度变了,欢快地哼了一声:

  “这还是人说的话。”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请你们多准备几个坛子。”楚汉华说罢,他和大虎同时在长棉袍里各解下一个包袱,解开把银元倒在桌上,白花花堆满一桌,说:“共五千,明晚我们再背来。”

  两个人接连送了几个晚上。这天晚上,阮家三口人,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他们要看钱,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他们家桌上堆放着的全是银元,有龙洋,有鹰洋,有大头……

  三

  阮玉堂看了一会,又用手摸一摸,掂一掂,敲一敲,滴亮亮的金属碰击声,清脆、细柔、绵远,这声音像一根神奇的游丝,传进阮玉堂的耳膜,使他心头发痒,如醉如痴;那白色的银元,在煤油灯照射下,发出柔和的光泽,是那样地吸引人,使他爱不释手。阮春荣老汉怕出问题,催促快藏好。于是,三个人一齐把钱装进坛子里,在屋后外一个隐蔽的地方埋下。

  埋好钱,三个人都睡下了,阮玉堂的眼前总是那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元,他想,我要是有这么多的钱多好呢!

  我要是有这笔钱,先盖三间大瓦房,把这旧茅草屋拆除掉。三间大瓦房盖得结结实实的,风不透雨不漏,又宽敞,又亮堂,爸爸住在东首,我们小两口住在西首,吃饭在中间,来人也在中间,给玉花做几身衣服,四季都有新衣服换,打扮打扮,叫她像个小媳妇的样子,我自己的衣服也多做几套。吃饭嘛,早晨豆浆油条,中午四个菜、二两水酒,晚上吃面食,做几个好菜……

  小日子过得可真上天啦。我阮玉堂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痛快就怎么痛快,再用不着用老鼠药毒死邻居家的鸡,人家扔了再捡回来吃,再用不着到地里去吃苦受累了。哎呀,哎呀,可真是好日月呀,比我们这里的郭长海家还舒服,因为郭长海还要常常受窝囊气哩。我应该比郭长海家境好,不论哪方面都要比他强。

  一想到郭长海,他心里一怔,像刚才他想的那种日子,是比不上郭长海家的。他心里发起狠来,一定要超过郭长海,他家有一个四合院,我要盖两个四合院;他家的人穿衣服左一套右一套,不是绸就是缎,我们家的人穿衣服要左两套右两套,绸上加缎;他们家的人吃饭总要四荤四素,我们家的人吃饭要八荤八素;郭长海的老婆有正有副,我阮玉堂不但要讨两个,还要讨四个哩;郭长海经常有三朋四友到他家喝酒吃饭,我要经常有六朋八友来喝酒吃饭……

  郭长海他算什么东西,他们的家产,连他和他的老婆、孩子都卖了,也不会有两万。我有两万,当然要比他强。我不但要比郭长海强,我还要做官,还要比夏梦石强哩。夏梦石也是农村出来的,他用钱到汉口去做生意、开店,我也可以嘛,他花钱买官做,我也可以买嘛,他花钱招兵买马,难道我不能花钱招兵买马。他们黄麻出了夏梦石,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黄陂还出过黎元洪,出过大总统哩。我就是狡黄陂,我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什么都能干得了……

  阮玉堂已经想入非非,似醒似梦。这两万元,把深埋在他那厚实的躯壳里的、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丑恶灵魂唤醒了,这个恶魔一出现,他就再也无法控制了。这个时候,他想到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就是钱,所以他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两万元弄到手。

  怎么才能弄到手呢

  谋财害命,杀人灭口,想办法把楚汉华和罗大虎杀掉。怎样才能杀掉这两个人呢他越想越发憷,楚汉华比他的力气大,硬对硬不那么容易,除非在他们冷不防的时候……

  出卖勾结,借刀杀人,他想,这倒是个好办法,现在夏梦石的兵把山围了一大圈,天天出告示,只要有人告密,抓住一个共产党,赏洋五百,我为什么不能去告密呢,只要把楚汉华、罗大虎抓住,砍了脑袋,两万块钱就是我的,另外还能再得一千块赏钱。这是多好的一桩美事!多美的一桩好事!

  主意打定,他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穿好鞋,往日穿的土布衣服、土布鞋,他也没觉得什么,这会儿他觉得太破太丢人了,他巴不得立刻实现他的计划,变成一个很阔气的阔人,他嘴里不断在嘟嚷着。

  他终于开门要出去了。

  四

  朱玉花看到他深更半夜要出去,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么晚了,他要到哪里去,又要干什么。难道……

  她不愿意乱猜想,问道:

  “玉堂,你干什么去”

  这会儿,他听到问他,猛地一惊,浑身一颤,嘴翕动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出去一趟。”

  “半夜里出去做什么”她紧逼着。

  “你不用管。”他开了门走了。

  朱玉花提着的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她不知道他出去究竟干什么去了,直到天亮了,他才从外面回来。看起来他走得很急,鞋子在雪地里踩湿了,衣服、裤脚上还沾着泥泞。

  他进屋后,鞋子一脱,甩出去老远,把衣服一脱,往屋里一扔,上了床,他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他往床上一躺,一想到要与贫穷告别,一想到马上就要变成富翁,立刻精神一抖,坐起身来,神气十足地叫道:

  “玉花。”

  她正在门口忙着收拾和准备做饭,听他叫,就进来了,问:

  “什么事”

  “饭做好了没有”

  “正准备做。”

  “多放点油,炸点葱花,等水开了,窝上五个鸡蛋。”他眯着眼,满脸挂着笑,“我要好好吃一顿。”

  她吓得伸了一下舌头,虽然鸡蛋是自家养的鸡下的,但谁也舍不得吃,都是留着去换点灯油、买点盐吃,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吃上一个两个,这回他竟一下子要吃五个,莫非是疯啦。她说:

  “饿了,我给你做饭,吃那么多鸡蛋干嘛!”

  “我快发财啦,吃几个鸡蛋还不应该!”他伸长脖子,两个肩膀一晃扭,睇睨着她:“暖!”

  “就凭你这个样子还能发财。”她略咯地笑起来:“能不饿死,就算老天爷照顾你了。”

  “是真的。”阮玉堂一本正经地说:“你快成有钱的少奶奶了。”

  她正想哈哈大笑,可是,她心头突然一紧,家里是藏着很多钱,可那是工农革命军的钱,是救命恩人的钱,是几十个人在艰难困苦中战斗的活命钱。玉堂他口口声声要发财、要有钱、要成为阔人,难道他黑了心了吗。一想到这里,她着急地问:

  “你到哪去弄钱”

  他挤挤眼,咂咂嘴:

  “不告诉你。”

  “抢人家”

  “不是。”

  “偷人家”

  “不是。”

  “你一定得告诉我。”朱玉花紧逼着。

  阮玉堂这会儿倒是心花怒放,一肚子的兴奋的话早就想对朱玉花讲。现在这会儿,在朱玉花的逼问下,他把他前后的想法,和到镇上报告的情况,全都讲了。

  朱玉花听着听着,吓得脸色煞白,脑袋上就像挨人家一铁拳,直懵懂。她想赶快把来龙去脉都问清楚,便问:“你告诉人家我们家在哪啦”

  阮玉堂摇摇头,说:“没有。”

  朱玉花又问:“藏了多少钱,你也跟人家讲啦”

  阮玉堂又摇摇头,说:“没有。”

  朱玉花又问:“那你报告些什么”

  “我哪能把底全告诉他们,我又不是傻瓜”阮玉堂说:“我告诉他们,发现山上下来两个共产党,引他们来把楚汉华、罗大虎抓走,这两个人回不来,那两万块银元就全是我的了。我带你去武汉,去开店,去办工厂,赚大钱,再买官做,成为大阔人……”

  她对他的话早已听不见了。她只看到他满嘴的唾沫乱喷,唾沫星子在空气中飞舞,但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他们结婚几年,相亲相爱,她对他处处都感到很满意,可这会儿,她觉得他就像是一只贪得无厌的吃人的大嘴狼。

  怎么办呢这是一件生死攸关的事。她心慌意乱,一时拿不出主意,但事到临头,她还算沉着,因为她想到有白天这一整天,怎么也能想出办法来,于是,她想到先想办法稳住他,便说:

  “你先躺一会儿,我给你煮鸡蛋去。”

  她一会儿把油当成水,一会儿又把水当成鸡蛋,葱花没放在油里炸,放在水里煮,好不容易做了一碗鸡蛋,端给他,他吃得很香。

  吃完,他要睡觉了。因为他折腾了一夜没有睡觉,由于神经过分的兴奋,开始时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但后来,他到底是累了,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朱玉花装着在陪他,实际上她在紧张地思考着怎么办。

  他要出卖楚汉华他们,他要向夏梦石讨一千元赏钱,还要侵吞那两万块银元,去享受荣华富贵。朱玉花看一眼睡着了的阮玉堂,摇摇头,心里斩钉截铁地说:绝不能让他这样做,楚汉华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他所在的这支部队是穷苦人的希望,他们不顾个人的安危,冒着生命危险,在为穷人解放吃苦、牺牲,对于这样的一些人,应该保护他们,不能加害于他们,否则,就要成为历史的罪人。人要有良心,没有良心的人,天地不容,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我朱玉花不能干,也不能让他阮玉堂干。

  对,一定要劝他回心转意、改恶从善。朱玉花觉得她有这个责任,要劝丈夫找回他的良心。但当她想到刚才他说话时的那如痴如醉的样子,那贪婪有眼光,那鬼迷心窍的语言,她的心又猛烈地颤抖起来,要是他不听怎么办呢这一想,她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了。她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将要成为革命的敌人,成为穷人的敌人,也就是要成为她自己的敌人,她要报告革命军。让革命军的同志处置他。

  革命军会怎么处置呢处死,她浑身又哆嗦起来了,他是自己的丈夫呀,今后……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心乱如麻,他才二十多岁,就叫他去死吗!不,他从生下来就受穷,他不能成为穷人的敌人。我要救他。我应该救他,不能让他出卖革命军同志,不能让他出卖我的救命恩人,知恩不报,见死不救,我还能算个人吗这样的人还不如一条狗!啊,真难,我该怎么办呢

  她想着,想着,她想应该去告诉楚汉华,叫他们不要把钱埋藏在他们家,他也就不会有这样的贪心了。可是,她又犯难了,白天上不了山,白天上山找工农革命军同志,就等于给敌人通风报信。到了晚上,她又上不了山。想来想去,只有求公公帮助了。公公是个正直的人,他会规劝自己的儿子的,会想办法驱除儿子的邪恶念头的,菩萨保佑我们阮家清清白白地做人吧。

  中午,阮春荣老汉回来吃过午饭,又准备出去,她想,再不说就要误大事了。于是,她趁老汉抽烟的时候,小声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都讲了。开始,老汉也没当个大事,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头,听清楚了,老汉火冒三丈:

  “叫他起来,我要问问他,他要真想干昧良心的事,我亲自杀了他,免得他丢我阮家的人,败我阮家的兴。”

  “爹,我们先一起劝劝他。”她满含焦急的眼睛望着怒不可遏的公公。

  阮春荣老汉五十二岁,妻子早亡,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妻亡的时候,阮玉堂才三岁,妻子得的是霍乱症,临死的时候,拉着阮春荣的手,一定要他把儿子养大成人。没有想到,二十多年来,一把一把将儿子拉扯成人了,竟然是这么个黑了良心的东西,他怎能不生气呢!老汉是一位正直善良的人。他绝不允许儿子有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他宁愿没有儿子,也不能留下这么个败类。但他看到儿媳妇非常焦急、苦恼的神情,心也软了,问:

  “他能听劝吗”

  “我们好好劝劝他。”朱玉花说:“叫他无论如何不要干那种坏良心的事。”

  “他要是不听劝呢”老汉叹了一口气。

  朱玉花早已想过这个问题,虽然她和阮玉堂是由父母做主结婚的,但几年相处,却是情投意合,要是丈夫真做下黑良心的事,使她今后没脸见人,那她绝不允许。我朱玉花是明事理、晓大义的人,绝不允许伤天害理的事在我身边发生。她说:

  “他要是真的黑了良心,那就由你老人家做主吧。”

  老汉也不出去了,他和儿媳妇在一起,如此这般的商量了好大一会,想出好几种方案来。

  五

  阮玉堂一直在床上睡着,虽然他做了好多好多美梦,但他毕竟是有心事的人。到了下午,他就再也睡不着了,不断出来看日头,心情焦急、不安、烦躁,因为他和人家约定好时间,由他带敌人去埋伏,把楚汉华、罗大虎抓住。

  太阳慢慢向地平线上移动,酉时快到了。阮玉堂要离家出门了。

  阮春荣老汉看到儿子要出去,问:“去哪”

  阮玉堂吞吞吐吐地不愿说,只是吱唔一下:“出去一趟。”

  “你不是说有病吗”

  “我有点事。”

  “什么事”老汉声音大起来了。

  “爹。”阮玉堂说:“我的事你不用问了。”

  “你不说清楚。”阮春荣老汉瞪着眼睛,斥责道:“你就不要想走。”

  “爹,你不要拦我,时候到啦!”阮玉堂硬要往门外冲。

  老汉一下子冲到门口,拦坐在门槛上:

  “你不说,我说,我看你是黑了良心了。”

  “爹,你这是从何说起”阮玉堂的眼睛直眨巴。

  “你想到夏梦石的部队去报告,抓住楚汉华他们,你可以得那两万块钱。”老汉气得声音发抖,那嘴里喘出的粗气,掀起短胡须直动:“还想去领赏,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做那个梦!”

  “没有呀!”阮玉堂还想骗过老汉,撒谎说:“哪能有那样的事!”

  “你撒谎。”朱玉花忍无可忍了:“你当爹的面,把你对我说的话都讲出来,把你的肮脏心事都讲出来!”

  听口气,阮玉堂知道朱玉花已经把他的阴谋诡计全部告诉爹了,这时候他也不再掩饰,他说:

  “爹,你已经知道了,我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你为这个家,为这个家什么,为这个家丢人现眼。”老汉又一想,光来硬的也不行,便换了口气劝道:“玉堂,人要有良心,再穷我们也不能昧着良心办事。”

  “良心,算了吧,财主家发财有几个讲良心的,谁能弄到钱就是好汉。”阮玉堂说:“你们也不要劝我了,镇上驻着夏梦石的部队,昨天夜里我什么都跟人家说了,今天人家在等着我,我去带人,埋伏在山路口上,只要把人抓住,还能再得赏金一千元。”

  “你这个混蛋东西,原来你已铁了心窍。”老汉发狠说:“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出我这个门。”

  阮玉堂心里急得像着了火,时间快到了,出不了门怎么办呢,这时候,只见他的脸上由红变紫,由紫变白变青,铁青的脸上,两只狡猾阴险的大眼睛贼溜溜地在转动,就像一只疯狗,吼叫着:

  “不行,不行,约好的时间到了,要不就要误大事了。快让我走,要不,我就……”

  “你敢!”老汉手里操起一把砍刀。

  阮玉堂他根本不顾老汉的劝阻,拼死命地往外冲,两手推老汉,老汉打了一个趄趔,差一点摔倒在地。老汉晃了晃,站定一看,阮玉堂已经冲出门要走了。这下要酿成大祸了,事不宜迟,再说也没有用了,老汉便抡起砍刀,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照准阮堂的头,猛一下砍过去。

  阮玉堂被砍了一刀,顿时觉得天和地都在转了,但他还没有死,而且因为他年轻,有气力,转过头来,一纵身跳起来,就像一只恶狼似的往老汉身上扑过来,老汉处在非常危险之中。

  朱玉花看到阮玉堂冲出门,心中真是气恨到了极点,看到老公公一刀砍过去,心想:真是一位好爹爹。但是,哪能允许她多想,她一转头,看到阮玉堂回过头来扑向老公公,她也顾不上多想了,也来不及多想,抡起一把斧头,用力往阮玉堂砍去,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又准又狠地砍到了阮玉堂的后脑门上,他身子左右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死了,老公公也得救了。

  老汉这才嘘地长长出了一口气,而她,她控制不住自己,啊地一声瘫坐在地上。

  六

  夕阳下山了,天黑定了,楚汉华、罗大虎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阮家,他们一看阮玉堂死了,忙问:

  “怎么回事”

  “他是个畜牲,不配做我们阮家的人。”阮春荣老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说了,然后他说:“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替你们保护好钱,哪能干那种昧良心的事!”

  阮家公媳两人大义灭亲的行动,深深地打动了两位年轻人,他们噗嗵往地上一跪,楚汉华说:“好老爹爹,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儿子,有什么事,你们就直管说。”

  老汉和朱玉花赶紧把两个年轻人扶起来,说:“我们应该这样做。”

  楚汉华看看阮玉堂的尸体,问:“我们去把他埋了。”

  老汉想了想,问:“你们把钱都带来了吗”

  “没有。”楚汉华小声地说:“那是我们的救命钱,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们是不敢拿来的。”

  “好,还是你们有眼力,会办事。”老汉说:“这个畜牲找过夏梦石部队的人,约好今晚来抓你们,你们不能久留,得赶快走。尸体留在这里,如果他们来,我们就说是你们打死的,他们会相信的。昨晚拿来的那些钱已替你们藏好了,从屋后向北一百五十步,挖下去三尺,有一个坛子。”

  楚汉华连连点头,说:“谢谢老爹爹,谢谢老爹爹。”

  “不要说这些了。”老汉催道:“再不走就晚了,明天晚上到鬼见愁下面的石洞里等我们。”

  楚汉华他们不敢久留,就赶紧走了。他们刚离开老汉的家,夏梦石部队的兵就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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