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斗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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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屋里又剩下两个人了,他们不喜又不忧,李玺壁的死,很快在两个人的脑子里消失了。韩耀光想摸清儿子的下一步打算,问:

  “守业,下一步你的想法?”

  “我相信我有左右风云的本事。”韩守业说:“稳坐钓鱼台,不怕风浪起,照样不动,还要看。”

  “照样不动,还要看?!”韩耀光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再看,就看他们来砍我的脑壳啦,稳坐钓鱼台,你就坐不稳啦!”

  “我喜欢后发制人。”韩守业在夏梦石手下当过连长,学过一点兵书,还学过日本的步兵操典,自觉熟读兵书,有一套克敌制胜的本事。他说:“后发制人比先发制人要厉害得多。”

  “后发制人,在军事上常常是被动的,坐等对方进攻,看对方的弱点,一举制对方于死地。”韩耀光没有当过军人,但他看过兵书,熟读《三国演义》,这个计那个计他都懂,他现在是要挑起儿子和他一齐干,所以,他总是迫不及待:“做事要力争主动,一主动了,就可以走一步瞧三步。”

  “那你说怎么办?”韩守业问。

  “我看我们也搞点火力侦察。”韩耀光居然也谈起兵法了。

  韩守业很感兴趣地问:“怎么侦察?”

  “还是拿楚汉华开刀。”韩耀光恶狠狠地说:“砍掉楚汉华的脑壳示众,看谁还敢搞农会,武汉来那帮学生吓也把他们吓跑了。”

  “不行,不行。”韩守业摇摇头,又摆摆手,“不能抓楚汉华,也不能砍他的头,农民是一把干柴,一点火就着,现在他们碰都没碰我们韩家,我们何必逼人太甚呢!”

  “那你说怎么办?”韩耀光直皱脑门,也拿不出什么高明的办法来。

  韩守业本想说出他的老主意,稳坐钓鱼台,但他看他老子着急得很,总是没事要挑事,心想,这也难怪,守着田园几十年,从来没尝过做官的滋味,如今我当了县长,他倒是来做太上皇,来过官隐啦。他也不想让他老子扫兴,便说:“按照你的办法,抓一个来,这叫打草惊蛇,蛇动了,我们就跟着动。”

  “行。”韩耀光高兴了。

  “你看抓谁呢?”韩守业问。

  “从多次得到的情报看。”韩耀光说:“镇上三个人在农会起核心作用,楚汉华、戴孟雄、许其朋。”

  “戴孟雄不是教书先生吗?”韩守业不满地说:“他又不是农民,不缺吃、不缺穿,凑什么热闹,我看倒是该给他点教训。”

  “他是心血来潮。”韩耀光说:“他经常和我一起吟诗作对,有时还下下棋,他棋下不好,因为他坐不住。不过,戴孟雄的脑壳倒是聪明得很。”

  “那就把许其朋抓起来。”韩守业又有点担心,“听说他武功厉害得很。”

  “抓他倒是有理由。”韩耀光说:“他种李玺壁的地,李玺壁被杀,他是主犯,要他偿命,他在农会里很活跃,可以杀一儆百,他会武功,除了他,七里坪也除了一害。”

  “谁出面呢?让县农会办?”

  “不行,县政府出面。”

  “好吧,叫警察局局长曹鸿彦来。”

  “叫他?”

  “当然让他出面。”

  于是,崔彪把曹鸿彦叫来,父子俩给他作了一番详细地交代。

  二

  曹鸿彦带着十几个人,把许其朋骗进了城,关在警察局里。

  这又是一件轰动全镇的一件大事,大家都在睁着眼睛看农会哩!

  群众吵吵嚷嚷来问,许其朋怎么给抓走了?可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农会派人到县城里去打听,城里人也在议论纷纷,传说不一。

  有的说:“许其朋犯了法,是被县警察局抓起来的。”

  有的说:“许其朋杀了李玺壁,被县政府抓起来的,看样子要偿命的。”

  传说像炸弹似地在七里坪爆炸。

  有的对许其朋产生了怀疑。

  有的对许其朋命运担忧。

  有的对参加农会活动有顾虑。

  在人们心里引起了各式各样有疑虑。

  农会的领导人也紧张起来了。郭志浩、戴树民、曹如海、楚汉华、戴孟雄等反复多次研究,大家一致觉得这里面有阴谋,有一场复杂的斗争,这是反动派直接指向农民运动的,如果听之任之,对蓬勃发展起来的农民运动,必然要受到影响。

  楚汉华有一股刚强的性格,参加农会以来,斗争很积极,许其朋被抓走以后,他很气愤,在会上说:

  “许其朋这个人我最清楚,不错,袁海光是他的远房舅舅。但是他得过一点好处没有,镇上人谁都清楚,他一直受袁海光的剥削压迫。再说斗争袁海光的时候,谁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比谁都积极,从哪一点看出他包庇袁海光!”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戴孟雄说:“在斗争袁海光的时候,从头到尾他都是积极分子。”

  “好,你们说的这些很重要。”戴树民手一挥,说:“要开一次大会,由戴孟雄同志负责向大家讲清楚,让农会会员再向群众做宣传,要打消对许其朋的怀疑。”

  戴孟雄一拍胸口,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农会出面进城要人。”戴树民问:“大家意见如何?”

  “我同意。”郭志浩很赞成戴树民的意见,他说:“楚汉华带人进城,我们几个分头到高桥、桃花、乘马岗、顺河去,这些地方的农会也组织起来了,请他们进城声援我们。”

  大家讨论了一会,意见一致了。按照分工,各自准备出发,不需多说了。

  这一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楚汉华带了二百多个农民,扛着锄头、木棍、鸟铳、扁担、梭镖,背着大刀、撇把子,浩浩荡荡进了城,到各个地方去联系的人,由于连夜奔波,声援的农民在中午的时候,也赶到城里了,有的地方来三十,有的地方来五十,有的地方来了一百多……

  黄麻城平时人来人往并不很多,一下子拥进来几百个农民,而且是有组织的,是带着武器的,一下子把城里各个角落都轰动起来了,看热闹的市民,有的也跟在农民队伍的后面,这样,农民队伍越来越大。

  楚汉华带着农民队伍,首先去县商会会长斐玉文的家。七里坪农民有斗地主豪绅的经验,到了商会会长的家,一下子就把斐玉文家包围起来,围得水泄不通,呼喊声震天响。

  商会会长斐玉文很懂得一套生意经,在政治斗争方面也多少会一点,但并不很会,看到这么多农民冲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一看,带头的是楚汉华,又沉住气了,笑脸迎上来:

  “稀客,稀客!主任光临,快请屋里坐,快请屋里坐。”

  楚汉华带着农民首先到斐玉文家,倒不是想找他什么麻烦,是想通过他弄清许其朋在何处。他不想多浪费时间,便单刀直入地问:“许其朋在哪?”

  斐玉文一下子被吓昏了头,连个弯子也没有拐,就把底全亮出来了,还装出一副可怜的同情相:“哎呀,事情难办哪。他带人把七里坪商会会长杀啦,这可不得了啊,县政府把他扣押在警察局里,听说要偿命哩。”

  “李玺壁是湖北省政府批准处决的。”楚汉华说:“这怎么能要许其朋偿命呢!”

  斐玉文赶快摆出做生意人的架势,又点头,又哈腰,满脸挂着笑容:

  “我说主任,我们是老相识了,我有一句好言相劝,你不要再搞农会了,我是做生意的,你是种地的,大家都有口饭吃就算了,何必动枪动棒闹革命,现在这个年代,稍微不注意,就要掉脑壳的。谁脑壳掉了谁自己倒霉。”

  这个时候的楚汉华哪有时间和他辩论这个问题,便拱着手,说:“谢谢你告诉我们许其朋在哪,以后等我有时间再跟你谈论这类问题。”

  “那好,那好。许其朋在哪,韩县长一清二楚,是他亲手办的。”斐玉文明白不是来找他麻烦的,更加嬉皮笑脸地,“你们都是一个镇上的,说话还不方便,韩县长会给面子的。”

  楚汉华觉得再说下去,也是瞎浪费时间,便带着农民队伍直奔县政府。

  警察局局长曹鸿彦看几百个农民到了县政府,吓坏了,问:

  “县长,几百个农民来了。”

  “知道了。”韩守业若无其事地说。七里坪农民一出发,就有人给他送了信。开始,他以为农民要来找他老子的麻烦,便叫韩耀光躲藏起来。后来,他得到了消息,许多区里都有农民进城,他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便在那里等着观看情况的发展,想着应付的对策。这会儿,他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是给警察局局长看的。

  “怎么办?”警察局局长心里慌得不行。

  “什么怎么办!”韩守业他放心得很,哪个农民不怕县长。

  “农民进到县政府来了,我们不管啦!”

  “谁说不管?”

  “怎么管呢?”警察局局长很着急。

  “你说呢?”韩守业几个手指头敲敲桌子,像似在深思。

  “出动警察、民团,进行镇压。”曹鸿彦说:“以后不准农民进城闹事。这次不镇压,动不动就来那还得了。”

  “不行,痞子惹不得。”韩守业直是摇头,说:“他们不是乌合之众,我们也不能因小失大。他们抓几个人游街有什么了不起的。对于我们来说,重要的是要弄清他们想要干什么,什么人领的头,把领头闹事的处理了,其他的就会不打自散。”

  听他这么说,曹鸿彦那滚豆似的眼睛直眨巴,原来你县长是这么个人啊,抓几个人去游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抓你去游斗,你会怎么想,死几个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叫你死,你会怎么想。好吧,到了你头上,我也在一边看热闹,说风凉话。想到这里,他便起身告辞:“好吧,我回警察局啦,等县长发话。”

  这会儿,倒是韩守业着了急了,站起来:“曹局长,不要走啊!”

  其实,他们谁也走不了,农民队伍已经到了县政府,叫声如雷,喊声震天,要县长出去说话。

  韩守业遇事不喜欢出面,喜欢在后面出谋划策,搞点滑头的办法,事情办好了,全是他的本事,办坏了,他可以埋怨、责备别人,什么责任都可以往别人身上推。这会儿,他对曹鸿彦说:“曹局长,这就看你的啦!你出去顶住,什么事你就做主处理,不要屁大的事都要县长出面。开了例,以后你们局长说话就不顶用了。”

  警察局局长对这位县长本来心里就不服,年纪不大,本事也不多,靠着老丈人当县长,他倒是想看看县长的洋相,没想到韩守业这会儿竟叫他出面,他才不去呢,说:“我这警察局局长名声不好,还是请县长亲自出面吧!”

  农民队伍叫喊得更凶了,韩守业无可奈何,也只好出去,他叫曹鸿彦跟在后面保驾,曹鸿彦很痛快地答应了,一来他要看看县长的能耐,二来他身上带了两把快慢机的合子枪,还跟着两个贴身警察,他怕什么!

  他们出了大堂,到了县政府的门口,韩守业一眼就看到楚汉华,气势汹汹地站在农民队伍的最前头,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楚汉华看韩守业出来了,就抢先问:“你为什么要抓许其朋?”

  这一问,又突然,又严厉,把韩守业预先准备好的一套方案一下子打乱了,使他慌了手脚。但事到临头,他也有一套编扯撒谎的本领,便装聋作哑地说:“本县长不知有此事。”

  楚汉华很了解韩守业的为人,熟悉他的脾气,他从小到外面去读书,每年也不断回到镇上来,心肠狠毒,生性狡猾,你软他硬,你硬他软。小时候在镇上跟孩子们玩耍,占了便宜,就吹得不行,吃亏就到他老子那儿去告状。正因为楚汉华熟悉他的脾气,便有对付他的一套办法,楚汉华问:

  “县长,我问你,随便抓农会委员算不算非法?”

  “算,算非法。”韩守业回答得很干脆,他说:“随便抓谁都不行。”

  “既然算非法,那就应该立即放。”

  “当然!”

  楚汉华知道韩守业上当了,寸步不让:“警察局非法把许其朋抓来了,你说怎么办?”

  “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吧!”韩守业见楚汉华神色威严,有一种事不罢休的样子,心中不免有几分胆怯。他曾多次和他老子商量过对付楚汉华的办法,千方百计设法收买、拉拢、怀柔的办法,不硬碰硬。所以,这会儿,他是打定主意不惹怒楚汉华。因为惹怒了一个楚汉华,就惹怒了几百个农民。可是他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想到求救于曹鸿彦,赶紧转过头来,一看警察局局长神气十足地在他身边站着,心里不禁冒出火:“你们警察局怎么搞的,尽干蠢事,怎么能随便抓人!”

  曹鸿彦外号叫曹屠夫,因为他杀人不眨眼。他服软不服硬,爱听好话,爱戴高帽子,求他办事,几句好话一说,几顶高帽子一戴,什么事都好办。你要是同他来硬的,他心里不痛快,能办的事也办不成,要是同别人犟起来,那就更糟。有人骂他,说他是咬着驴鸡巴黄瓜都不换的家伙。他见韩守业一出门态度就软下来,心里很不满意,所以,他就显得更神气了,有意想让县长丢丑,没想到县长竟朝他发开了火,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说他警察局干蠢事,气得他全身直冒火,他眼一瞪:“是商会会长叫抓的。人就关在后面,你县长发话吧,叫关就关,叫放就放,我听命令。”

  没想到老底子全兜出来了,韩守业心里很生气,真是榆木脑袋,一点窍也会不过来,他本不想放人,可现在不放也得放,便大声命令道:

  “立即放人。”

  曹鸿彦听说放人,心里更有火。暗自骂道:抓人的事,恼人的事,让我警察局去干,放人的事,做好人的事,由你县长。去你姥姥的皮呃,我才不当这个肉头哩。你想卖好,我比你更会。他把盒子枪往身后一拗,气势汹汹地跑到后面去,亲自给许其朋松了绑,左一个作揖,右一个鞠躬,说好话陪不是。然后把许其朋带到前面来,不向县长请示,也不等县长发话,他提高嗓门,大声说:“让许其朋兄弟受了委屈,这是商会会长叫干的,说是要替李玺壁报仇,经过县长批准的,跟我们警察局没有关系,现在县长让放人,许其朋兄弟,你回去吧,我给你赔不是。”

  许其朋立即回到农民队伍中,群众情绪异常高涨,大家高呼口号。

  等群众高涨的情绪稍微安定一下,楚汉华心想,抓许其朋原来是斐玉文的鬼生意,便进一步向韩守业提出:“停止斐玉文商会会长职权。”

  放了许其朋,这对韩守业来说,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楚汉华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他心里犹豫了,但他很会耍滑头,说:“商会会长是省里任命的,我没有这个权利呀!”

  “权,一切权利归农会,你不知道。”楚汉华问。

  “知道,知道!”韩守业直是点头,他偷眼看看身边的曹鸿彦,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群众队伍的前面了。

  “停止斐玉文的职权。”楚汉华说:“这是农会的命令。”

  “照办。”韩守业答应着,但他心里自有主张,退为了进,让是为了胜,兵书上说得清清楚楚,我韩守业现在依了你,也不丢人。

  “停止你县长的一切职权。”楚汉华宣布说。

  “什么!”韩守业愣了。心想:我这一县之长又不是你封的,你说停就停啦,夏司令那么多兵是留着玩的。但他还是采取了缓兵之计,满口答应:“照办,照办!”

  韩守业的威风全扫光了,楚汉华带着农民队伍,胜利地回到了七里坪。

  谁个不在赞扬楚汉华呢!

  三

  农民斗争的胜利,在人们心目中,楚汉华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罗英决定亲自做一顿可口的饭,让楚汉华美美地吃一顿。

  罗英是襄樊出名的大地主罗立民的女儿,今年二十一岁,因为家庭富裕,自幼上学,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吃了二十一年的饭,但她从来没有做过饭,别人做饭她连看也不愿意看。

  在革命的浪潮席卷全国,一度成为革命中心的武汉,革命的浪潮更高,在武汉上学的罗英,卷到革命的潮流中来了。她不但被卷进来,而且还走在前面,成为革命队伍中的积极分子,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党的“八七”会议号召党员到农村去,号召知识分子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她积极响应,而且态度坚决。她向组织上表态说,不但要把工作做好,而且要做与农民相结合的模范,因此,组织上批准了她到七里坪来。

  到七里坪以后,大家都集体住在一起,唯独她固执得很,非要住在农民家里,而且还指名要住在楚汉华家里。她的理由很简单,革命者就要有革命者的样子,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不能停留在口头上,要有实际行动,在来的共产党员中,罗英被指定为党支部书记,她觉得更应该起模范作用。

  大家劝说不了她,戴树民只好找楚汉华商量,这真使楚汉华作了难了:他从心眼里欢迎武汉来的人到他家到住,但是罗英要到他家住,给他出了两个难题:一,她是大门闺秀,吃好住好惯了;二,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住到家里,长舌头的人肯定会闲言碎语。但,这些话他也难说出口,只好强装着笑脸答应:“好哇,欢迎。”

  罗英就这样住到楚汉华家去了。

  他为了让罗英住好,特意把里间的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床上还专门铺了凉席,一顶旧蚊帐,他用稻草灰淋成水,洗了三、四遍。为了让罗英精神愉快,他想方设法做好吃的,让她吃得舒服些。罗英呢,她只想到与工农相结合,认为吃住在农民家里,就是结合了。其实,问题哪能这么简单?一个知识分子要真正做到与工农相结合,不是一朝一日所能做到的。

  到吃饭的时候,楚汉华做好饭,盛好端到桌上,她坐下来就吃,一边吃一边看书,倒是自在得很,她哪里知道楚汉华费了多少辛苦。晚上睡觉时,她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点亮灯,大半夜大半夜地看书。过去,楚汉华家能一个夏天不点灯,现在天天从天不黑就点亮了灯。罗英在里间点灯看书,在外间的楚汉华也就睡不着,就利用灯亮搓绳、打草鞋,同时,罗英住他家,他也不放心,万一有什么歹人做出不体面的事来,他没法交代,所以,到了晚上,他特别警惕,宁愿自己少睡,也要保护好她。

  一连多少天,楚汉华白天去劳动,晚上还要去发动农民,做农会工作,再忙,回来也要烧饭,晚上又睡得很晚,经常还要到农会办公室去值夜班,眼看着明显地消瘦了,情绪上也没有开始那么活跃。罗英倒也是一个有心计的姑娘,她看到楚汉华有些瘦了,想到他肯定太忙、太累了,应该帮他做点事。帮什么呢?她看左邻右舍都是妇女们洗衣服、做饭,她想,要不,我也帮着做做饭。于是,她就暗暗观察楚汉华,开始,她看到他,锅上忙到锅下,满头大汗,心里觉得很好笑,有时候她想,人的事情真多,要是不吃饭多省事呢,为一张嘴找那么多麻烦,真不值得。后来,她看他做饭,有时也不费事,把大米放在锅里,倒上水,再放上笼屉,菜往上一放,然后点火烧,一会儿就好了。

  话说今天,楚汉华领农民进城斗争,胜利回来,她决定亲手做一顿可口的饭,要把饭做得扑鼻香,要让他吃了后翘起大拇指夸奖她做得好。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做饭。

  她先用碗舀米,过去,她没注意楚汉华每顿舀几碗米,但她知道他一顿能吃两、三碗饭,便舀了满满的三碗米,不洗就往锅里一倒,又加了一碗水,然后放上菜,菜是她自己在镇上买的油菜和一斤猪肉。这一切做好以后,她就点火烧了。

  她不会烧火,但她见过人家烧火,她往锅堂一坐,抓一把稻草往锅堂里一塞,划一根火柴点着了,她觉得这样就完成了做饭的程序了。

  她不断地往锅堂里添草,那火花红红的,真是好看。第一次自己烧火,而且安安静静坐着观看燃烧着的火焰。看着,看着,在她面前出现了幻觉:

  梦幻似的她,觉得楚汉华胜利回来了。

  整个大别山脉的大大小小的山都动起来了,都像窈窕的仙女翩跹起舞,长江两岸所有的大小河流都动起来了,就像那各种乐器,来给他们祝贺。

  这时,锅堂里的草快烧光了,烧到锅门口,差点儿烧着了她的衣服,这才把她从幻觉中惊醒过来。

  突然,她听到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是楚汉华胜利回来了,他后面还跟着许其朋、张志荣。楚汉华刚进门,多远地就惊慌地叫喊起来:“快熄火。”

  她不知出了什么事。

  “你闻闻。”他说:“饭烧糊啦。”

  她这会儿才闻到一股呛鼻子的烟糊味,脸上不免显出不好意思的难堪,一颗热心肠,被浇了一盆冷水。

  这时候,楚汉华已经把锅盖掀开了,切得横七竖八的猪肉和菜放在笼屉里,他端下来一闻,是那么一种味道,他心里明白了,不放盐怎么能好吃呢,他再看看锅里,米全烧糊了,三碗米烧成一块糊疙瘩了。

  她心里难过极了,多么高兴的事竟办成这样。

  他看出了她脸色难堪,就赶紧安慰说:

  “不要紧的,一回生,二回熟,多做几回就会了。”

  她点点头。

  他是要请许其朋在家里吃饭的,于是,便赶紧又淘了米,把猪肉、菜、大米都放在一起,又放了点盐,加上水,做成了一锅菜饭。

  饭好后,她吃一点就把碗放下,到里屋看书去了。楚汉华和许其朋肚子早就饿了,两个人狼吞虎咽把饭都吃光了,然后关照她一声,他们去农会办公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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