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三哥和老侯慢慢的走过去说道，“都是六婶造的孽，一尸两命，我看她这次算是出不来了。”
“唉。”
两个人从六婶的家门口路过的时候，警察还在他们家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有很多用纸包包着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往外搬，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叔坐在门口，靠着墙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任凭小雨打在自己的脸上，但是他丝毫不在意。
三天的时间，老侯每天都在老五的家里帮忙，自己的腿脚不便，也就只能烧烧水打打杂之类的，不过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
六婶再也没有回来，刘叔依然每天在门口喝酒，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小雨一下就是三天，到了出殡的这一天，还是没有停。
老五一声不吭，站在他身边主礼的这片很有威望的老人，但是没有人关心他说的是什么，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在意的是老五现在的情绪。
时间不长，只有半个小时。
老五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了，白天的时候一整天的都在灵棚里面呆着，一到了晚上了，他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里面的抽泣声清晰可闻。
“节哀顺变。”
主礼的老人说完了这一句，然后对着棺椁三鞠躬，站在雨中观礼的人也是三鞠躬，老五回了礼之后。
“礼成！黄泉路上莫张望！奈何桥上不回头！”
老人仰着头喊了一句，马上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就走了过来，对着棺椁三鞠躬，然后对着老五三鞠躬，就开始抬棺椁。
在大门口，已经有殡葬公司的车在等着了。
老五眼睁睁的看着棺椁被抬走，伸了伸手，什么都没有抓到。
“去吧，送她最后一程。”老人在老五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走了。
老五嘴角牵扯出来一个微笑，“三哥、侯哥，你们代替我招呼一下，我去去就来。”
老五的嗓音里面全都是颤抖，老侯和三哥两个人点点头，“去吧，自己......。”后面的话实在是说不出来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条汉子。
“唉。”老五坐上了殡葬公司的车走了，宾客们随意的坐在了桌子上，厨子在卖力的翻动着自己手中的炒锅。
但是没有人注意他们精妙的表演。
哀乐声声冲云霄，叹息阵阵震莽原！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能稀释着哀伤，反而将它洗的更加的清晰。
菜一个接着一个的上，所有来参加观礼的人，全都没有心情吃饭，只是简单的用筷子夹了两口之后，就全都停下来了，一个个全都沉默了下来。
三哥和老侯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些人，来这里参加观礼的人全都是和老五走的近的人，老五在伤心，他们的心里也不是太好受。
众人就在那里坐着，厨子早就做完了，但是他收的是一天的钱，只要是有人要吃，哪怕的大半夜也要做，所以他也就没有着急和众人要餐具离开。
“我们，还是吃点吧，这也是老五的一份心。”
沉默了许久三个开口了，不过没有人说话，三哥谈了一口气，把自己手中的筷子给放下来了。
两个小时之后，老五回来了，在他的手中多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老五。”老侯首先看见的老五，拄着拐站起来。
老五勉强笑了一下，看到大家桌子上的饭菜还纹丝未动，说道：“大家都吃一点吧，都帮了好几天的忙了。”
“老五，我们都吃不下，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三哥说道。
“我和大家一块吃吧。”
老侯和三哥连忙搬了一个凳子放在桌子跟前，不过老五并没有坐下，而是自己又去搬了一个凳子。
把手中的骨灰盒放在凳子上，三哥眼明手快的给他拿了两副碗筷。
老五把自己手中的碗筷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桌子上。
“以前我老师不收拾碗筷，小月总是说我，现在我想怎么放就怎么放，她管不着了。”老五笑着说道。
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无言的悲伤，谁都能听出来老五话语之中的伤痛。
“大家吃啊，不要浪费了，小月最讨厌的就是浪费。”老五说道。
“老五，你．．．．．．。”
老五的话满是凄凉，听到众人的耳朵里又是另外的一番滋味。
“我没事儿，不会想不开的。”老五笑了笑，然后夹了一筷子放到自己的嘴里，细细的咀嚼，还没有吃两口，哇的一声就吐出去了。
坐在一边的厨子心都跳出来，是不是菜不对味儿，怎么才吃一口就吐出来了？
三哥连忙倒了一杯水，放到老五的面前。
“厨子，你是怎么做菜的？怎么还能让人吃吐了？”
老五拦住了三哥，“不怪他，是我自己的毛病。”
说完之后又夹了一筷子，然后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味道还是不错的，大家都吃啊。”
老五一边说一边端起了一个盘子，把里面的菜倒在了自己的碗中，拿过一只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死命的把菜扒拉到自己的嘴里。
根本都看不到他在咀嚼，就那么咽下去了。
“老五，你慢点。”三哥心疼的说道。
“要快点吃，要不然小月又会说我的。”老五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有感情脆弱的现在已经开始在流泪了。
一群人谁都没有动，只是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老五在那里扒拉着饭菜，还有狼吞虎咽的声音。
“这盘你们不吃么？不吃我吃了。”
老五指着自己面前的另外一盘菜，然后说道，看到没有人动弹，他自己把碟子直接放到了自己的面前，连碗都不用了。
一盘、一盘一连四盘菜。
“老五别吃了。”
三哥在旁边把老五的手给拉住。
“三哥，我饿着呢，你总不能让我饿吧？”老五看着三哥，三哥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了祈求。
他这是在发泄，是自残式的发泄。
“别吃了，跟哥一起喝酒。”三哥说道。
“我不喝酒，小月说了，喝酒不好。”
“小月刚才跟我说了，你可以喝酒了。”
“真的？”
“真的。”
在众人的帮助下，在三哥和老五的面前全都放了一箱啤酒。
“我要白的。”老五说道。
“好换白的。”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两瓶白酒。
“三哥我先跟你走一个。”
三哥给两个人的杯子倒满，然后碰了一下之后，一口灌进去。
“三哥好酒量。”老五把放着小月的骨灰盒放到自己的面前，然后说道，“小月，你看我怎么把三哥给灌趴下。”
两个人这么一喝酒都刹不住了，不是三哥，而是老五刹不住了。
直接把杯子扔掉，直接用瓶子吹。
“再来！”老五一口气吹掉了一瓶酒，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又打开了一瓶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不要在喝了。”三哥一把就把老五手中的酒瓶子给夺过来，摔倒了地上。
“让我喝，让我喝，让我喝！”
三哥一巴掌就呼在了他的脸上，老五被打蒙了。
终于一下都控制不住了，眼睛里面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瘫坐在地上，抱着小月的骨灰失声痛哭。
三哥的眼角湿润了，这样一个痴情的汉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哭声，惊天动地；那哭声，埋没人心；那哭声，湮灭情愫！
“大家都收拾收拾，散了吧，时间也不早了。”
老五在那里发泄着，三哥说道。
众人把剩下的饭菜，全都分门别类的收拾好，又帮着厨子把餐具帐篷之类的全都放到了车上。
所有的都收拾完之后，邻居给三哥和老侯嘱咐了两句之后，就全都离开了。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院子，眨眼的时间就剩下老侯、三哥还有老五了。
显得更加的凄凉。
雨势已经有了停下来的趋势，不过天空却更加的阴沉了。
老五还抱着小月的骨灰盒，死死的不放手。
“老五，外面凉，我们回去吧？”
三哥准备伸手把小月的骨灰盒给接过来，然后扶他起来。
但是老五直接把他的手给打掉了。
“这是我媳妇，你不能动，你不能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老五的眼角里面流着泪水，一边抱着骨灰盒，一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小月，我们回家了，外面凉，回去之后我给你加衣裳。”
老五跟不让他们两个扶，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然后把自己扔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的裹上，他的怀中还有小月的骨灰。
“这下不冷了吧？我们都回家了，不冷了。”
看着老五现在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老侯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过头，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眼角的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三哥、侯哥，你们回去吧，我们要休息了，都累了好几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老五嘴里含糊的说道，也没管他们到底走没有，把骨灰盒牢牢的抱在自己的怀中，就躺在了床上。
眼角的泪水从来都没有停止，嘴里的呢喃一直说的是“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