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仲子猛然回头,众人都以为他要再扑向九曜,他却没动,只冷冷一笑,自两眼眼角起深深的一道刀疤,看起来十分骇人“当年他年幼之时,身子十分虚弱,较之寻常小儿尚且不如,现在想来,那赵纬靖结婚之时已是中年,想必身体机能衰退,影响了后代,水月师太,此人身材瘦削,可是么?”
水月师太望了九曜一眼,道:“不错。”
凌仲子又道:“他赵家武学,本来称得上极其不凡,但内功一道较为霸道,赵纬靖担心这孩子体弱,如若承受不了,反倒害了他一生,便遍寻江湖知交,想找一份正统道家内功,一来对他身体有益,二来将来进境也大。”
他叹了口气,声音中仿佛极其悔恨“Z国这门户之见,最是根深蒂固,以赵纬靖朋友之众,竟然也无人愿意破例相助,也怪我多事,见他忧烦,念着当年助我报了昆仑大仇,便自作主张,将鄙派昊天功倾囊传授给赵建国,说来也是孽缘,赵建国这孩子,以习武悟性而言,比之乃父还要强得多,就老道自己看来,只怕比凌虚子也要强出几筹。”
水月师太颂了声佛号“贵派昊天功,实是道家内功中出类拔萃的心法,如若勤加苦练,悟性又高,成就不可限量。”
凌仲子转过头,冲水月师太颔首,这是感激对方赞扬之语,顿了顿,又道:“等到传完他内功,恰逢十年浩劫,到处都是破四旧、闹革命,老道担心昆仑也遭浩劫,便匆匆赶回山去,后来听人说,赵纬靖连遭批斗,精神抑郁,竟至身死,老道这才下山,其时赵家早已只剩残垣断壁,赵纬靖父子就此不知所踪,老道一直以为他父子不幸遇难,谁知道,这孽种竟然隐姓埋名在此作孽!”
众人齐齐望向九曜,九曜仍不说话,习惯上讲,如若有人将你过去和盘托出,就是再怎么想隐瞒,神色上总要带出些端倪来,但现在这样子,确实让人觉得,两人根本没什么关系。
静了好一阵子,九曜终于开口,只声音仍是淡淡的“确实该拜谢当日道长传功之恩。”
众人哗然,凌仲子厉声道:“怎么,现在肯认了么?”
九曜道:“道长会错意了,谢归谢,赵建国十多年前已死,这也是事实。”
凌仲子哈哈大笑“你耍弄小孩子么?水月师太,赵建国两眉间有两点红痣,不甚明显,这是罕见的鸳鸯劫命数,你看看是不是?”
水月师太望了望九曜,确实眉间有两点痣,只颜色甚淡,不细看不易发觉,也亏得这老太太修为精深,目光锐利不减壮年“不错。”
凌仲子道:“此种命相,万中无一,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九曜微微低下头,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已转为锐利“我已经说过,赵建国已死,我和诸位均无交情,再动起手来,九曜不会有丝毫留情之处。”
这句已然是把路封死的话了,众人一愣神儿间,凌仲子已然大怒,抬剑向九曜扑去“谁要你留情!”
众人只觉影子一晃,扑通一声,凌仲子已倒在地上。
这下快的异乎寻常,只怕除了贝尔尼尼外,谁都没看清凌仲子如何倒地!
水月师太抢上两步,俯身探了探凌仲子鼻息,发觉他只是晕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九曜也不阻拦,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道真子众人早已惊得呆了,此时才猛醒,赶忙奔上前去,将凌仲子扶了回来,幸好他只是晕厥,倒不致命。
但众人心中震惊,却是无以复加,凌仲子武艺之高,已然是当今武林超一流的角色,纵然双目已盲,但仍是比道真子众人高出一截去,如今竟被一招之间击晕,九曜的武艺,只怕已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
贝尔尼尼忽然鼓起掌来,开口道:“你的速度,已经超过人类极限了,我看你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吧。”
九曜转过头“那贝尔尼尼亲王认为我该是什么?或者说,贝尔尼尼亲王认为,人类的极限应该是怎么样的?”
贝尔尼尼一笑“坦白说,你的实力确实值得我出手,不过我看,你还是先应付他们好了。”
水月师太跨前两步,合十道:“老尼先谢过施主手下留情。”
九曜微微颔首“师太言重。”
水月师太道:“就老尼看来,施主是谁,已不重要,今日之事,已是针锋相对的局面,看来,施主是一步都不打算退了。”
九曜冷声道:“不错,凌仲子道长双眼已盲,我才手下留情,此例无二,我看,诸位还是齐上的好。”
水月师太道:“施主武艺绝伦,老尼自愧不如,但我们自诩正道,岂能以众欺寡,老尼不才,愿领教施主高招。”
这句话说的正义凛然,道真子众人暗暗喝彩,但也有部分弟子心想,对头这么厉害,还要充大个,这不找死么。
九曜道:“水月师太数十年来为武林同道所尊崇,确实巾帼不让须眉,九曜也佩服的很,既如此,就请师太赐教。”
水月师太一笑,正要上前,忽听身后一个大嗓门道:“师太少待。”
说话的正是桑吉喇嘛,话音刚落,已走到水月师太身边“师太,这阵便让给我如何?”
道真子几人略一思索,已明其意,必然是桑吉见九曜武功实在太高,较之自己和水月师太众人都要强出一大截去,只有轮番上阵,打消耗战,最后再由实力超群的水月师太上阵,或可伺机而胜,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水月师太显然也明白了桑吉的意思,微一沉吟,道:“既如此,偏劳大师了,多加小心。”
桑吉喇嘛点点头,跨上两步“娃娃,我来陪你耍耍。”
九曜道:“能跟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桑吉大师交手,也是我的荣幸,我看客套就免了,大师远来是客,就请进招吧。”
桑吉深知这人深不可测,也不客气,往前一跃,举掌拍下。
他知道九曜论速度胜自己百倍,倒是比拼内力,只怕还有几分指望。
九曜不闪不避,抬掌迎上。
两人双掌互击,各自退开三步。
九曜淡淡道:“大师不必留手,就请出全力吧。”
桑吉只感觉胸口一阵气闷,刚才已用了七成力,不想此人内功之深厚,也远胜于己,此时只能尽力调匀气息,哪里还开的了口。
道真子众人都已瞧出情形不对,刹那间心已提到嗓子眼。
桑吉勉力压下翻涌的内息,跨上几步,抬手又是一掌,九曜仍旧抬掌相迎,竟第二次又退开三步。
道真子等人瞧瞧九曜,见他面色凝重,似乎吃了点亏,另一边的桑吉喇嘛却是面色潮红,全身衣服鼓荡,显然已是拼尽了全力。
九曜深吸口气,道:“大师,还要再来么?”
桑吉点了下头,却不动步子,头上汗珠不停滚落下来。
道真子大吃一惊,看桑吉样子,显然已受了内伤,急忙奔到他身边,一扶脉,果然桑吉脉象混乱,经脉之中内息乱窜,受创甚重!
此时众人也都奔了过来,将桑吉扶到一边,桑吉也不敢再托大,席地而坐闭目调息。
道真子又悲又怒,桑吉已是百岁的高龄,照这种伤势,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九曜也不干涉,缓缓道:“想不到桑吉大师密宗心法如此深湛,果然名下无虚。”
道真子无心跟他客套,上手就打,九曜也不客气,接手还击,两人顷刻间就拆了三招。
苍明子等人一看就知道道真子急了,这种以快打快的方法要是对付别人也就罢了,那九曜是何等人物?打得越快就越正中他下怀,当下便喊“都什么时候了?这时候还要什么面子?反正也围攻过他一回,并肩子上啊!”
他说着就要起身,但随即皱着眉头又软了下来,静空师太玉真子两人互望一眼,一咬牙,先后跃入场中。
此时大敌当前,也顾不得什么常规面子,人一旦把这些抛开,那确然什么都不在乎了,静空师太拔剑,玉真子抽刀,再加上道真子一对肉掌,三人合攻九曜!
九曜毫不在乎,他本就身法卓绝,速度奇快,连晃几下,便都躲了开来,一边道:“有幸同三大掌门交手,幸何如之。”
这句话到了三人耳中,成了讥讽之言,三人一声不吭,攻势却是更紧了。
九曜就在三人之间左右穿插,竟然有攻有守,丝毫不落下风。
静空师太大声道:“拔剑!”
九曜身形一转,左掌攻道真子,右脚踢玉真子,开口道:“并非我轻视三位,只是我那柄剑乃是邪物,还是不必了吧。”
邪物也好,灵器也罢,三人都是方外之人,自然明白其中差距,因此也不复再言,专心致志应付对手。
这番比斗较之刚才又有不同,那九曜简直就不似凡人,看得众人目眩神驰。
水月师太赞道:“如此绝世奇技,老尼竟是第一次见,可笑一直以为,世间高手,不过和我在伯仲之间,浅薄之至,浅薄之至啊!”
众人也是深以为然,也有人想,此时若是水月师太也动手夹攻,估计应该能取胜,可看她的样子,显然不打算出手。
战圈中的三人却是感觉压力倍增,九曜身法实在太快,而且似乎还未尽到全力,就这样,以三人身手,尚且制不住他。
三人心中也是暗自庆幸,幸亏刚才苍明子一嗓子,否则以九曜身手,不出十招,道真子必然伤在他手下。
云帆提枪守在桑吉喇嘛身旁,心中忐忑不安,一方面希望道真子等人取胜,却又隐隐不希望九曜落败,只觉矛盾的难以言喻。
这边四人打得难分难解,九曜仍旧占着上风,但想伤任何一人,也并非那么容易,显然形成了拉锯战,看来短时间内绝难分出胜负。
玉真子的雨雾弧光,此时也不敢使出来了,刚上阵时为了压制九曜的身法,一上手便是这套刀法,结果发现对九曜影响倒不大,反而道真子两人频频被那光芒扰乱了视线,险些伤在九曜手底。
静空师太一柄长剑如蛟龙出海,极尽巧妙之能事,初时众人还能看出些峨眉剑法的端倪,到了后来已是一变再变,剑柄仿佛就在手中粘着,那剑活了一般削砍旋刺,旁观众人频频赞叹,这才发觉,单以剑法而论,净空师太只怕比之凌仲子也未必差了多少。
三人之中,道真子最不引人注目,招式朴实无华,其实对九曜牵制最大,太极功夫不重速度和力量,贵就贵在一个圆转如意,一旦找准力量切入点,对方打来多大力道,都能应付的来,虽说九曜的内力强的过分,毕竟还是有迹可循。
但三人各自都清楚,以三人三套功夫配合,才堪堪能够抵敌的住,假如是一人上阵,绝不可能撑过这么长时间。
三人相识相交多年,彼此甚有默契,配合如行云流水,任何一方有漏洞,其他两人立时补漏,因此纵然强如九曜,要说几招之间便击败三人,也极难做到。
但也有不少细心人发现,纵然如此,也对九曜构不成威胁,而且他似乎并没怎么展开攻势,众人开始提心吊胆,以惯例来看,九曜一出手,必然有一人伤于当场。
贝尔尼尼倒是看得兴致勃勃,双手不安分的做着小动作,看得出,九曜超凡的实力引发了他战斗的欲望。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战斗会持续到有一方体力不支退出时,九曜忽然加快了速度!
那简直就是眨眼间的事,一瞬间,众人几乎都觉得出现了幻觉,好几个九曜的影子同时出现在视线中!
道真子三人大吃一惊,这种毫无征兆的速度变换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三人眼花缭乱,道真子打横跃起,静空师太和玉真子一剑一刀同时横挥,将三人身周罩住,果然见九曜身影往外扩了一圈!
就这一刹那,三人几乎同时判断出了九曜的行踪,静空师太反手一剑,玉真子长刀一卷,已将九曜夹在中间!
果然,两柄兵器当中的九曜身影忽然一顿,左右手已分别搭在刀剑之上,顺势一带,玉真子和静空师太收势不住,径往彼此身上砍去!
关键时刻,道真子双掌齐出,击在两人手腕,把力量打偏,两件兵器立时脱手!
但那九曜内功何其深厚,两人兵器脱手,却像粘住似的全到了他的手中,九曜随手一挥,两件兵器分别向两人激射而去!
道真子大吃一惊,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眼前影子一晃,九曜已一掌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