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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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笠弄清马汉三且是个暗中出卖“团体”,背叛国家的异类时,心中极其愤恨,恨不能立刻生啖其肉,以泄其愤。然而待到戴笠把此事冷静地思考了一遍,感到尚不宜鲁莽行事。

  一是马汉三叛变的证据尚没有到手,仅凭川岛芳子的一面之词是不足为训的。川岛芳子本是一个特工老手,万一中了她的圈套,岂不贻笑天下。况且川岛芳子揭发马汉三,是由于马汉三竭力宣传川岛芳子是“特大号汉奸”,要杀川岛芳子以灭口,安知川岛芳子不是反其意而用之?

  二是戴笠当时既要急于赴青岛与即将离任回国的美国第七舰队司令柯克践约会晤,进一步洽谈美国海军援助中国的舰艇问题,又要赶往上海与胡蝶见面,并替胡蝶办理与其夫潘有声的离婚手续问题,准备正式与胡蝶结婚。然后,还要返渝向蒋汇报华北、华东等地肃奸案件的处理情况,参加建警八人小组会议等等,并主持战后第一次军统“四一”庆祝大会,这段时期实在难以分身在北平亲自调查处理马汉三投敌案。

  三是戴笠认为当时的中心任务是如何与黄埔系的三人进行斗争,使“团体”不被端锅的问题,如果在此时将马汉三这一巨案抖落出去,徒然给对手增加攻击的实,反使“团体”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四是孙殿英所献的这一柄象征皇权的龙泉宝剑,实际上意在由他自己秘藏,故始终没有向外透露,更没有向蒋介石报告。现在如果把马汉三扣押起来,并签报蒋介石予以处决,蒋如果查龙泉宝剑的来龙去脉,自己何以应对?

  五是戴笠感到北平是桂系的天下,且马汉三不但党羽遍布华北,而且与李宗仁关系密切,自己尚身在虎穴,一旦打草惊蛇,激起狗急跳墙,其后果不可不防。

  如此一想,戴笠决定施以缓兵之计,伺机收拾这个异类。

  戴笠与自己的亲信、军统局秘书龚仙舫密谋密划的结果,决定第一步由龚仙舫给马汉三递过话去,只是索要“从金璧辉家中搜出的古剑”,其他的话题一律不谈。一来是要取得确实证据,弄清此剑是否就是彼剑,一剑在手,即可测知马汉三其人真面目。二来戴笠实在是太想念这把宝剑,他怕夜长梦多,此剑如再次易主,那就永难谋面了。

  所以,戴笠故意将留给已是军统要员文强的信托马汉三代转,以示信任。他估计马汉三将会偷看信的内容,因而露出将重用马的口风,以稳住马汉三。

  当龚仙舫再次向马汉三提到龙泉宝剑一事,马汉三即知事情已经败露。马汉三是有胆量的,生存的本能促使他决定要向“无人能知”的老板作一次最后的较量,而决不做束手待毙的阶下囚。

  马汉三当即按久已蓄谋的步骤实施。为了能稳住戴笠、龚仙舫,争取时间,马汉三极痛快地交出了龙泉宝剑,并说他如何“出生入死”,保住了宝剑。但这些破绽百出的谎言自骗不过聪明绝顶的戴笠,他认为这相反显示了马撒谎人的自欺欺人和笨拙可笑。但惟其如此,却应了古人的两句俗语,聪明过头就愚蠢,大智若愚也。

  戴笠这样分析马汉三动机,又导致他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结果对马汉三这一愚蠢的举动毫不怀疑,并且将预先准备的一份给文强的信交给马汉三转送。

  马汉三二番得手,又将自己的情妇、心腹秘书刘玉珠找来,研究如何实施第三步行动方案,刘玉珠是马汉三集团内最核心的成员,马汉三所有贪污索贿行为,都是刘一手经办,二人已到了生死与共的地步。

  马、刘二人首先偷看了戴笠给文强的信,内中虽有拟将马汉三他调,委以重任的意思,但马汉三早已看穿这是戴笠调虎离山所放的烟幕弹,因而更坚定了他破釜沉舟的信念。接着,马汉三发现戴笠在信中透露此去天津后,将去青岛、上海等地的重要机密情报。

  于是,马汉三对刘玉珠附耳授以密计,如此如此。刘玉珠领计,当天夜间即秘密动身,先期赶往青岛,进行周密部署,一个以干掉戴笠为目标的行动计划实施已到最后阶段,死亡的阴影已在一步步向纵横天下的戴笠逼近,而戴笠却全然不察。

  1946年的春节,大年初二下午,北平东四弓弦胡同14号的大客厅内,戴笠的部属们正忙着准备鸡尾酒会,迎接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司令柯克上将。

  柯克是中美情报合作所所长梅乐斯的好友。抗战胜利后,梅乐斯因与美国战略局局长杜诺万发生矛盾,被杜诺万扣押在美国大使馆数小时。梅乐斯气得发昏,决定召开中外记者招待会,公布战略局及中印缅战区司令部的种种丑恶勾当,彻底与他们决裂。结果此事被美国大使馆获悉,将其软禁,并宣布其精神失常,押回美国。

  梅乐斯临走之前,作为他合作伙伴的戴笠赶到上海机场为其送行,梅乐斯便叮嘱他,日后要多跟柯克上将联系,请他促成美国海军部与军统的新合作。因此,戴笠第一次飞平津时,就先绕到了青岛柯克的驻地。柯克告诉他说,自己不久将回国述职,定为其尽力说项。戴笠非常高兴,邀其在返国之前到北平游玩。

  于是,柯克利用春节休假,同时戴笠也在北平之际,来到了北平。

  为了让柯克高兴,戴笠决定效仿美国人的习惯,举办一个鸡尾酒会,并且让他的部属都穿上美式军服,佩戴上军阶、勋标,打扮得气宇轩昂,以给柯克留个好印象。

  他自己这天下午,也忙着刮脸整装。此时,他正在什锦花园私邸内,对着镜子,试穿特地在上海定做的美式军装。

  这时,负责安排鸡尾酒会的马汉三等人走了进来。戴笠不等他们开口,就先问道:“舞伴找好了没有?”

  “找好啦!”马汉三连忙答道。

  “是不是精通英语的名媛闺秀?”戴笠关切地问道。

  得到肯定地答复之后,戴笠才笑着说:“柯克将军很快要回美国了,我们一定要招待好他们,以他在美国海军的地位,一定能帮我们不少忙。将来我们建设海军,就得靠他来借助美国的力量了。”

  马汉三等点点头说:“我们知道,请戴先生放心。宴会厅已布置好啦,请你去检查一下。”

  “好,我这就去。你们打电话通知所有来参加酒会的人,一定要提前半小时到场。”戴笠说完,便走了出去。

  晚上,所有的陪客都提前到达,但柯克将军却过了一个小时才在部属的陪同下姗姗而来。挂满彩色锡箔纸和彩色灯泡的大宴会厅内,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

  一个身着华丽、美貌大方的少女,捧着一束北国冬天难得见到的鲜花献给柯克,并用流畅的英语向他致欢迎词。

  戴笠举起酒杯,为柯克敬酒,简单地说了几句欢迎词之后,宴会才在音乐声中正式开始。

  柯克象征性地吃了点食品,跳了两圈舞,便欲匆匆告辞,说是还有别的约会。

  戴笠没想到,为这个酒会,他的部属整整忙了一两天,而柯克却连一个小时也没待住就扬长而去。因此他心中老大地不痛快,情不自禁地冲着柯克离去的汽车嘟嚷道:“好大的架子!来得迟,走得快,是什么作风!”

  话虽这么说,但戴笠哪敢得罪柯克?第二天还得赔着笑脸,按计划带着请来的名媛佳丽陪柯克去游览北平的名胜古迹。因为他认为,只有与美国海军进行新的技术合作,才能解救他和军统局目前的危机。

  抗战一结束,国共两党便在重庆召开了和谈会议,国民政府还举办了一次重大的参政会和政治协商会议。在这三个会上,共产党及各民主党派的代表,均提出了“取消特务机关”的要求,甚至连国民党内的人士也喊出了“打倒特务”的口号。这些情况戴笠自然了如指掌。尽管他知道,老蒋决不会轻易取缔特务机关这一统治工具,然而他也明白,在舆论压力太大的时候,老蒋也难免不做一些表面文章,取缔或压缩一些特务机关。如果那样的话,军统这个特务多达10万之众的单位,自然首当其冲。

  “狡兔死,走狗烹”,古已有之,谁敢保证老蒋不会牺牲他及军统,而树立自身的威望呢?更让他忧心的是,陈立夫、陈果夫等中统特务系统,也在想方设法地排挤他,想搞垮军统。因为工作性质相同,从一开始,中统与军统之间的矛盾就很深,加上抗战胜利后,全国肃奸工作的肥缺,被军统一手包揽,中统根本无法插足。因此,中统与军统的矛盾日益加深。但对于二陈及中统,戴笠又无可奈何,所以总想抱住美国海军部的大腿,为军统局数万部属谋一条出路。

  柯克在北平整整游历了10天,戴笠也破天荒地陪了他整整10天。可是,戴笠哪里知道,就在他竭尽全力地讨好柯克,以求实现与美国海军部再度合作的计划时,美国国会已做出了否定海军部提出的“战后海军助华”提案的决议,只同意让少数护航舰、驱逐舰留华,协助中国复原。理由是抗战已经结束,没有必要再与中国进行新的合作。美国国会的这一决定,当时还未传到中国,戴笠和柯克都还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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