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下腰，冷冷盯着赵成阳，一字一顿地说：“不、满、意。”
“你——”赵成阳立刻站了起来，愠怒地看着他。
慕靳辰冷笑，他果然不是真心向自己哀求。
“慕靳辰，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冷眼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父亲，赵成阳比他矮了半个头左右，他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对方。
他突然想起，好像在小的时候，自己一直都是仰视父亲的。
那时父亲是那么高大、伟岸，即使留给他的记忆总是一个模糊而冰冷的背影。
可是现在，呵，不过是一场笑话。
“你问我要怎样？赵成阳，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吗？”他眯起眼，唇角勾起一抹戏谑。
“你——”赵成阳愠怒不已，但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人，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火，沉声道：“你要我跪下，我也跪了，你到底还想让我做什么？要我的命吗？那你拿去啊！”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慕靳辰冷笑。
“那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才肯帮我？”
“帮你？是帮你，还是帮沈维新？”
“你……”
就在这时，病床上突然响起一声闷响。
慕靳辰连忙转过头去看顾依依，顾依依仍旧还在躺着，却似乎动了动手指。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连忙一个箭步走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依依，你怎么样？”
顾依依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握着自己的手，手指又动了动。
他欣喜不已。
她昏迷了这么多天，他请遍名医，给她做了不知道多少检查都无果，而现在，她终于有要醒的迹象了。
看来，苏陌带来的那个老中医施的针灸，并非全无作用。
“依依，依依你醒醒，你看看我。”慕靳辰一声接一声的呼唤，令她似乎有了更大的反应。
她紧闭着的眼睑微微地跳动了一下，睫毛扇动，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
顾依依昏迷了太久，乍然醒来，双目半睁半闭地望着空中，并没有任何焦点。
半晌之后，她才从一片虚空里看清面前这个人的影子，想要说话，喉咙里却是干涩不已，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慕靳辰急忙按了铃让医生进来。
医生和两名护士很快赶进病房，一边检查顾依依的瞳孔，一边给她测量体征。
慕靳辰的心思全部都放在顾依依的身上，反倒是完全忽略了在一旁站着的赵成阳。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一名护士拿着托盘对赵成阳说。
他不得不给护士让了路，直接被挤到了一边。
看来，慕靳辰是没有功夫搭理他了，他苦笑一声，转身就走。
慕靳辰抬起头来，看见了他走出病房的背影。
这背影何等落寞萧条，佝偻着背，仿佛一个龙钟老态的老人。
他也的确是老了。
“慕靳辰……”顾依依张开口，沙哑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慕靳辰急忙低下头去，仔细查看她的情况。
顾依依终于醒了，医生给她做了检查，说是她已经没事了。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太好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顾依依被勒得难受，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他急忙松手，关切地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
刚刚醒来，她还有些虚弱，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
慕靳辰给她倒了一杯水，她的确是很渴了，捧着水杯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
“你有没有哪里难受？脑袋疼不疼？会不会头晕？身上有哪里不舒服的吗？还想不想喝水？”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顾依依不由得被他逗笑了：“你问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一个啊。”
她的嗓音依然是沙哑的，医生说，这是由于她一直躺着没有说过话的缘故。
慕靳辰给她倒了第二杯水，她又喝了大半，才说：“我刚才迷迷糊糊地，听见你跟人在说话。”
他点了点头，神情有难以掩藏的坏情绪。
不过，他还是冲她笑了笑：“你才刚醒，不要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事，好好休息，你饿不饿？我去让你给你拿点吃的。”
说着，慕靳辰就转身想出去叫人。
顾依依拉住了他：“其实，你和你父亲刚才说话的内容，我全部都听见了。”
他身子一僵。
顾依依不但听见了刚才的话，在昏迷的这些天里，他在她身边说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一直被困在一个没有尽头的空旷的地方，她能听到他的声音，自己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动不了，更睁不开眼睛，告诉他一声自己安好。
直到刚刚，才终于能够醒来。
她支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对慕靳辰说：“你不应该让他跪下的，就算……就算你们之间关系不好，他也毕竟是你父亲。”
“父亲？呵。”慕靳辰不禁发出一声冷嗤。
顾依依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早已将他看穿：“其实，你不是想要羞辱你父亲，你只是想要让他认错。”
他又是一声冷嗤，这一次，倒是在嘲笑他自己。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一个失忆的人都能够明白，他却不懂。”
“他或许也并不是不懂，只是，有些事，知道了和做得到，是两码事。”
慕靳辰沉默了一会儿。
他见顾依依刚刚醒来，精神有些不济，便说：“好了，你身体还没恢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不要多想了，我都会处理好。”
“那……沈维新他……”
“依依，难道你也要劝我放过沈维新？他不过是趁你失忆了之后哄骗了你而已，你难道还对他——”
顾依依连忙摇了摇头：“我是你的妻子，从一开始就只有你，又怎么会再去喜欢上别人。”
“那你……”
“靳辰，我想起来了，全部都。”
慕靳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露出浅淡的笑容，脸色虽然苍白，但却很坚定，并不像是在胡说。
他再一次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真的吗？”
“嗯，我现在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包括你以前欺负我的事。”她笑了起来。
昏迷了那么多天，过往二十多年人生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好像幻灯片一般在面前一幕幕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