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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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欧阳符克走后,各区、乡参加开会的人来了。会议在七里坪的文昌宫举行。

  七里坪有两条主要街道,一条是长胜街,一条是西河街。共有六个门:大北门、小北门、大南门、小南门、东门、西门。

  文昌宫是七里坪最大的庙宇,在镇的东南面,离大南门有六丈多远。庙的东北边是大片菜园,西南面是大片古墓,东边是水田,整个庙宇是座东朝西。

  文昌宫共有三排房子,两个天井。天井的四周都用平整规方的石板铺砌的,连接到回廊处。房屋的建造属四水归池形。在第一个天井偏北点种有一棵两人抱不了的红桂花树,桂花树约一米高处开枝,分成两大支干,枝叶茂盛。一到秋天,周围几里以外都能闻到扑鼻的香味。第二天井里,有个水池,水池里面有个面盆大的乌龟。

  文昌宫的屋檐高一丈四,瓦为普通瓦型,但比普通瓦大面厚。屋基从出土面起五尺高左右,是用坚硬面灰色的石条三平两陡交叉叠砌的,每块石条长约二尺,厚五至六寸,宽约一尺五寸左右。出屋岸脚向上方是由特别模型的大青砖砌成的,每块砖都有文昌宫三个字。

  庙的大门,是朝西方,但角度稍向南偏。大门,本地人俗称“吞”门,三至四人可以并排出入。吞门上面的石条横匾上雕琢着“文昌宫”三个大字,大门两旁有两只大石狮子。宽四尺五左右的两扇大门非常笨重。

  第一殿有两位菩萨,南面是动员大帝菩萨,北面是灵官菩萨。两位菩萨之间留有距离。灵官菩萨是站像,身高约八尺,右手紧握九节鞭,鼓着一双可怕的大眼,显出武士的姿态,脚下是用二尺高、五尺宽、五尺长的正方形石板凿的座子,在石板座中间挖了几个孔,然后用木柱插入内,泥像便在上面塑成,在灵官菩萨的北后面,开了一个四尺五寸宽、一丈高的门,通向一殿后面的天井。南面的动员大帝菩萨是坐像。坐台是用青砖砌成,四尺高,五尺宽,五尺长,动员大帝是文像造型,沁黑的脸,面容慈善,头饰秦始皇帽,高大的样子与灵官相对称。

  这一殿四梁八柱,夹墩石雕圆形,四架横空成东西方向,八柱的每根柱直径一尺五左右,木材都是湖南杉,横梁直径二尺。两菩萨的背后是砖墙封檐,背后与墙距有两人并行的宽度。

  第一殿后面是第一天井,长二丈,宽一丈五,天井北面两侧有耳房各二间,每间七尺长,宽为一丈五左右,成横长方套间。每排耳房的出水屋脊“八”字一边形状,水向天井流。耳房檐为隔扇。

  过第一天井,步入东西回廊,就到第二殿。这里没有门,只有木制隔扇,每扇都可以作第二殿的前檐门道。

  第二殿就是文昌殿,也是四架八柱,尺寸大小,建造形式与第一殿一样。这里是文昌帝君菩萨,文像,头戴孔明帽,身着臣服,面朝西,坐在四尺高、五尺宽、一丈长的青砖砌台上,身高六尺左右,坐台置在文昌殿的东边墙旁,与墙有间隙三尺宽左右,背后墙也全是木质隔扇。穿过第二殿进入第二天井的回廊。第二天井与第一天井完全一样。南北向是两间耳房,耳房前沿是木隔扇,过隔扇入后殿,即佛殿,南厢的耳房与佛殿没有相连,在佛殿前沿,有一个巷子直通南边山头,开有一个侧门,通入菜园,实际上是后门的出口。

  佛殿的前檐中间是木隔扇,两端是门,门的两端是土墙。佛殿内的北首另隔了一间是娘娘殿。娘娘殿里靠东边有三个菩萨坐台,佛爷坐台靠东面土墙,坐台很大,成长方形。佛爷坐台的东首墙上画有大鹏金翅鸟。

  会议所以要选在文昌宫举行,是因为文昌宫在镇外,平时去的人很少,开会时大门一关,谁也进不去,有什么情况,出了后门就可以上山。

  二

  文昌殿里排了好多长凳子,中间摆一张大桌,这就是会场。

  会议的主要准备工作,是由曹如海、戴孟雄负责的,一项一项议程拟得很具体。

  会议开始了。戴孟雄数一数人数,到齐了,便宣布开会。首先由戴树民传达长江局的暴动计划,接着由曹如海宣读了长江局就黄麻起义问题发来的指示信。在这封信里,再次强调了土地革命的意义和黄麻县的工作方针,指出:中国革命已经进入土地革命阶段,我们党要担负起领导这儿革命的责任;当前的主要斗争方式是组织和发展武装力量,反抗国民党反动派,打击和镇压地主豪绅和贪官污吏,实行“四抗”(即抗租、抗捐、抗税、抗粮),没收大、中地主的土地及一切公地,分配给无地或少地的贫苦农民,进一步发动群众,充分调动群众的革命积极性,做到这一暴动是群众的暴动。指示信还指出:要在斗争中吸收忠诚勇敢的农民入党,发展党的组织,壮大党的力量,组织农民揭竿而起,武装暴动。

  开会的同志听到了这些,如久旱的禾苗喜逢甘露,无不欢欣鼓舞,心花怒放,一个个热泪盈眶。

  这时,黎明伯喝口茶水,激动地说:“指示信体现了党的‘八七’会议的精神,为黄麻人民的革命斗争进一步指示了方向,我们找到出路了!”

  王宏树一听黎明伯的话很有道理,把他心里的想法也表露出来了。他说:

  “我完全同意黎明伯的说法,这下我们有了奔头了。”

  本来到会的同志就很激动,听到他们的话,更是群情激奋,高兴得很。桌上的那盏梓油灯,这会儿也显得格外明亮,把到会同志一张张激动的脸映得通红通红。

  大家一阵高兴之后,在热烈的气氛中,就暴动能否成功的问题,进行了严肃认真地讨论。

  在这个问题上,郭志浩、戴树民、曹如海他们事先有所酝酿,戴树民向郭志浩使了个颜色,让他带头发言。郭志浩说:“我看目前进行暴动,倒是个好时机。现在武汉的汪精卫、唐生智集团,同南京的蒋介石、李宗仁集团,在长江沿岸爆发了混战,夏梦石这些家伙无力顾及黄麻,在客观上给我们造成有利时机,暴动问题,只要我们工作抓紧,是可能的,也是能够成功的。”

  郭志浩的讲话比较简单,戴树民觉得他讲得不够透彻,便作了相应的补充:“前一时期,我们在敌人多次大规模的进攻前面,并没有被吓倒,革命力量反而团结的更紧,得到进一步发展壮大,农民自卫军有枪三百多支,用刀矛等武装起来的农民达三万多人,广大群众迫切地希望我们,用更大的武装起义来打击敌人的反革命镇压。从大局来说,不错,汪精卫、唐生智同蒋介石、李宗仁混战,无力顾及黄麻,但是,黄麻的伪县政府的豪绅地主,他们是不会放弃报复的,他们正在勾结国民党反动派,进一步策划准备对革命人民进行更大的屠杀。在这种形式下,只有举行更大规模的武装起义,用革命的进攻来粉碎敌人的反革命屠杀,建立革命政权和农民自己的武装,才能使革命得到胜利。如果消极观望,不敢发动起义,那就是坐等敌人来绞杀革命。因此,暴动与不暴动,就是革命与不革命的问题,就是真革命与假革命的问题。”

  大家一致觉得戴树民讲得好,不断地给他鼓掌,会议上也有另一种情绪,那就是戴孟雄所代表的少数激进分子,他们把形势看得太乐观,把暴动看得太简单,戴孟雄说:

  “条件成熟了,群众起来了,只要我们领导走在前面,一声暴动,就成功了。”

  戴孟雄说得挺高兴,而高健立即打断了他的话,高健是农民自卫军的中队长,只听他哼的一声,说:“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暴动,起义,就那么简单。”

  戴孟雄见高健反对他,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嚷道:

  “高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反对暴动,这是在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上,有什么话你可以讲!”

  “我当然要讲罗!”高健瞥了戴孟雄一眼,然后对大家说:“我认为我们的力量太小,起义成功的希望不大,即使起义一时成功了,也经受不住敌人部队的进攻,会把革命的力量搞光,会把群众搞垮。”

  多数人都觉得这是一种悲观情绪,过高地估计了敌人的力量,过低地估计了人民的力量,是怀疑、观望的右倾思想,这种情绪不抵制是不行的。

  黎明伯觉得应该对这种情绪说几句话,他说:

  “在党的会议上,高健把自己想法都说出来,这是好的。但是,我认为他的思想不正确,在我们的前头,有‘八一’南昌起义,有毛泽东同志亲自领导的秋收起义,给我们做出了榜样。眼前敌人在表面上要强大些,但他是代表少数富人专门欺负穷人的,是不得人心的,天下总是穷人多,富人少,只要我们把穷人都发动起来,就能把敌人打败,建立我们自己的江山。”

  高健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说:“黎明伯同志,你说的话我并不反对。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我心里不踏实。”

  他这一说,大家都觉得他是思想问题,便你劝过来,他劝过去,怎么说也不行,为了他一个人,大家苦口婆心说了一夜,最后他还是原来的意见,这一下子,戴孟雄更火了,怒气冲冲地说:“我看你是存心不想革命,不革命就是反革命。”

  “你不要用大帽子来压我,我是农民。”高健也是气呼呼地:“我知道什么叫实实在在,不像你什么事都偏激得很。”

  曹如海到底年龄大些,他觉得再这样争吵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吵来吵去,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他说: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高健,我问你,你对暴动起义思想不通,在暴动的时候,你参加不参加?”

  “参加。”高健认真地说:“党的会议通过决议,我就积极参加,不但要参加,而且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少受损失。”

  “那你这叫什么?”戴孟雄脑袋一皱。

  戴树民觉得这个问题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便说:“这个问题就讨论到这里吧。高健同志,我们暴动的时候,你愿意参加就参加,不愿意参加就不参加,由你自己决定,不过,有一点得说清楚,在任何情况下,不能泄露秘密。”

  “你们就放心吧!”高健下保证地说:“我要是暴露了秘密,你们就把我当叛徒来处置。”

  于是,会议又继续进行。

  这个时候,王宏树要求发言。刚才,大家对高键进行帮助的时候,他几次要求发言,都因为别人抢着讲话,他没有机会说,现在说吧,觉得问题已经过来了,不说吧,总觉得憋在肚子里不舒服,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要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

  “我们只要决心干,不怕苦,不怕死,前面倒下去,后面站起来,我看革命就一定能胜利。梁山泊的英雄好汉占山为王,还能存在许多年,我们有马列主义理论做指导,有党的领导,有人民的支援,打起红旗是一定能够存在下去的,一直到最后取得胜利。”

  会议开了一天一夜,讨论的结果,决定继续高举武装斗争的旗帜,举行武装暴动,打开黄麻局面,用实际斗争打击敌人的反动嚣张气焰,并正式作出了武装夺取黄麻县城、建立革命政权和革命军队的决定。

  最后,会议拟定了两个文件,其中一个是传达上面关于武装暴动指示的情况,一个是大家讨论的暴动计划。计划规定:一,迅速恢复各区、乡的防务会,以此作为公开领导起义的机构;二,以祠堂、庙宇作为暴动队伍的集结地点;三,大力扩充农民自卫军和农民自卫队,并加强训练;四,镇压土豪劣绅,没收大、中地主的财产,以发动群众,为起义作好物质准备‘

  三

  文昌宫会议以后,由戴孟雄起草了会议情况的报告,派罗大虎送往武汉去。这个报告和两个文件,共四百多字,写在巴掌大的一片纸上,藏在罗大虎的鞋帮里。

  罗大虎虽然到城里去侦察过几次,但到底还很年幼,临走时,郭志浩左叮咛右叮咛,叫他碰到危险,就把鞋扔到河里去,纸上的内容千万不能让敌人知道。戴树民考虑到罗大虎不是党员,没有参加文昌宫的会议,万一鞋子扔到河里去,他到了武汉,什么也说不出来,不是白跑一趟吗?于是,他便把信的内容,给大虎说了一遍,大虎虽然不识多少字,但很聪明,听了一遍,也就记得差不多了,说了一声保证完成任务,就出发了。

  罗大虎穿了一双草鞋,把那双不旧不新的布鞋包在小包袱皮里,背在肩上,他走得很急、很快,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顺顺当当地到了武汉,顺顺当当地找到了长江局,接待他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见大虎长得挺机灵,喜欢得不行,非要认他做干儿子,这样来往便于掩护。大虎呢,一见那位女同志挺和善,便乐意做她的干儿子。

  长江局接到黄麻的报告,需要研究,要罗大虎等一两天,他想见见楚汉菊,问干妈可以不可以,干妈不同意,大虎也没法,只好等着。罗大虎第一次到武汉,见到什么都感到新鲜,但一步也不准他出门,干妈看他老实,便利用联系工作的机会,带他到黄鹤楼去。

  罗大虎少年求知欲望很强,他和干妈坐在黄鹤楼上喝茶等人,他问:

  “干妈,鹤只有白色和灰色的,怎么这里叫黄鹤楼呢,难道还有黄鹤?”

  对这些问题,干妈当然也说不清楚,但她是在一本书上看过黄鹤楼的传说故事,便说:“大虎,这有个故事,给你讲讲,你愿意听吗?”

  “愿意听。”大虎回答说:“干妈,你快讲吧。”

  “传说很早以前,武昌这儿有个姓辛的老头,无儿无女,和老伴在长江岸边开一爿小小的酒馆,本小利薄,勉强度日。有一年,三九隆冬的一天,狂风怒号,大雪纷飞,酒馆里客人稀少,天将黑时,有一个要饭的穷老头,穿着烂棉衣,戴顶破毡帽,缩着脖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乞求地说:‘快冻死我了,掌柜的,赊碗酒喝可以吗?’穷老头很可怜。”

  “辛老头给不给呢?”罗大虎关切地问。

  “辛老头人善心慈,赶快掀开酒坛,满满地舀了一大碗,在火上烫了烫,又拿出碟子盛了两个咸鸡蛋、三块卤豆腐,端上来说:‘赊啥,没钱照样喝酒。冰天雪地,喝酒暖和暖和。’那穷老头呢,连吃带喝,三下五除二就壶干碟净了,说了声谢谢,就出门走了。从这天起,穷老头天天傍晚来白吃白喝,辛老头两口子总是高高兴兴地接待他。”干妈又继续说:“一晃半年过去了,一天,穷老头又来了,他对辛老头说:‘我白吃白喝半年了,明天就要到别的地方去,没能报答你,实在过意不去,’辛老头说:‘我们都是穷哥们,不要说见外的话。’说着把满满一壶酒,荤、素四盘菜,摆在桌上,又取来两副杯筷,说:‘我每天光顾着小生意穷忙,没工夫陪你老兄,实在对不起。明天你要走了,我敬你三杯,权当饯行’。”

  “真是好老头。”罗大虎说:“有回我进黄麻城,肚子饿了,口袋没钱,到饭店里想吃点东西,说第二天送钱去,老板看我没有钱,就拳打脚踢把我推出门外。”

  干妈笑了笑,又继续说道:“两个老头子边喝边谈,越说越投机,不知换了几壶酒,添了几盘菜,那穷老头喝得东倒西歪,吃得喉咙里打饱嗝儿,才说了声:‘谢谢,我已经酒足饭饱,该走了。’他站起来,刚要迈步,一脚踩在一片黄澄澄的桔子皮上,差一点滑倒,他弯腰捡起桔子皮,在酒馆墙上,草草几下,画出一只跃跃欲飞的黄色仙鹤来。回过头来对辛老头说:‘这是只仙鹤,你只要用巴掌连拍三下,它就会飞舞起来,想叫它停时,就手击两下掌,它对你也许有帮助。’说吧,依依不舍出门走了。送走了穷老头,老两口早早关上了店门,到墙下连击三掌,说来真奇怪,那黄鹤真的头一昂,扇动两翅,在屋里翩翩飞舞起来。忽高忽低,忽紧忽慢,左右盘旋,上下翻飞,老两口子简直看呆了,竟然忘了一天的疲劳。老两口子看够了,乐够了,击两下掌,那黄鹤便又回到墙上去了。”

  “那穷老汉肯定是位神仙。”罗大虎很兴奋地说:“那黄鹤肯定也是神鹤。”

  干妈又笑笑,说:“傻孩子,这不是真事,这是传说。”

  “那么后来呢?”罗大虎又问。

  “天没大亮,老两口开了店门,里里外外洗沫打扫干净,把酒菜准备得丰丰富富。”干妈说:“来了几位客人,辛老头说,谢谢大家,天天光临,照顾小店,今天我请墙上仙鹤飞舞,给大家助助酒兴。辛老头连击三次掌,那黄鹤便飞舞起来。客人惊呆了,看傻了。”

  “真是奇事。”罗大虎说:“还能有不看傻眼的。”

  干妈停了一会,以继续说: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全武昌城都知道了,到小酒店看热闹的人蜂拥而至,先来的占座喝酒观看,后来的挤不进门,在门外窗前踮脚往里看。又过了几天,外县外省坐船来观看鹤舞的就更多了。小酒店的生意越做越兴旺,赚了数不尽的钱。”

  罗大虎越听越兴奋,越听越高兴,说:“好心有好报,辛老头应该发财。”

  “十年后,那个赊酒吃的老头又回来了。”干妈又继续说道:“穷老头进门就问,辛掌柜,生意好吗?”

  “辛老头一定高兴得很了。”大虎说。

  “当然罗!辛老头见是大恩人到了,赶忙迎出来,连声说,多谢你给我画了这只仙鹤,生意一天天好起来。我老两口子日夜惦记你,想报答你,就是不知道你到哪去了。”干妈说到这里,感到口渴了,便喝了几口水,又说:“那穷老头呵呵一笑说,十年前,你好心对待我,我画一只黄鹤,表表感激之心是应该的。说罢,穷老头从怀中取出笛子,对着墙吹起来。那黄鹤听见笛音,从墙上飞下来,安安稳稳停在穷老头面前。穷老头把笛子往怀中一揣,跷腿跨在黄鹤身上,向辛老说声再见,用手一拍鹤头,鹤便展翅腾空而起。辛老头见留不住了,仰着头问神仙尊姓大名,那穷老头用两只手的大拇指扣着食指,比划了两个圆圈,两手一并,微笑而去。”

  “真可惜。”罗大虎感叹地说:“要是不走多好。”

  “辛老头回到店里,两只手比划来比划去,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他老伴看到,思谋一阵说,看出你比划的像两个口字。辛老头恍然大悟说,是他,两个口字,不是吕字吗,原来是吕洞宾啊。”干妈说:“辛老头用赚来的钱购买砖瓦木石,聘请能工巧匠,在长江南岸,建造了这座巍峨壮观、名扬天下的黄鹤楼。”

  罗大虎显然受感动了,天底下的人都能这样多好呢,可惜有了坏人,地主豪绅、国民党反动派,你看他们多坏,尽在我们穷人的头上刮。大虎正想提问题,忽然他干妈说了声:

  “大虎,你就在这里喝茶,哪也不准去,我去有点事。”

  “嗯!”罗大虎应了一声,就一边喝茶,一边往楼下的江里看,那儿有许多捕鱼的船,船上的渔民在辛勤地捕鱼。他想,我要是有本事能画一只黄鹤。叫贫苦人都富起来,大家都有吃有喝多好。

  他正在这样想,瞥见他的干妈在楼下,满面笑容迎着一个警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就主动地挽着警察的胳膊走向江边去了。他心里一咯噔,他总觉得干妈人不错,能有这样一位有学问的干妈很幸福。可是,这会儿,他看到干妈竟然挽着一个警察的胳膊,心里也实在不是滋味。

  其实,在这个大千世界里,光怪陆离的事情多得很,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又能知道多少!

  下了黄鹤楼,乘渡船回去。一路上,大虎噘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光是看着干妈那阔太太的打扮发愣。

  回到住处,天已经很黑了,他们吃了点饭,大虎没精打采地想睡觉了。这时候,干妈拿了一个包袱进来,说:“大虎,给你看一样东西。”

  罗大虎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在黄鹤楼那儿,有人给了我一面红旗。”她说:“你一来,有人就把黄麻农民准备搞暴动的事,告诉了楚汉菊,她黑夜里一针一线缝了一面大红旗,要你带回去,留暴动的时候用。”

  “是不是那个警察给你的?”罗大虎问。

  她吃了一惊,问:“你看到了?”

  “嗯!”罗大虎说:“警察的脸没看得很清楚,只看到他嘴角上有块疤。”

  她看看外面,悄声说:“大虎,这个事对谁也不能讲,关系重大,不准你说我见过警察,更不准备提到警察嘴角上有块疤。”

  “我知道了。”罗大虎说。

  “你最好把这件事忘了。”她说:“要是从你的嘴里漏出去,我就不认你这个干儿子了。”

  她所以要说得如此严重,这是因为处在白色恐怖之下,一句话不慎,就有暴露的危险,就会给党带来损失。她说得严重些,也是想让罗大虎懂得保守党的机密的重要性。他们谈了一阵之后,便关起门,打开红旗看。

  这面红旗很大,是用五尺长二尺宽的红绸子做的,上面精心绣着一张犁和一个红五星,在旗子的正中央。旗子做得真好,旗徽绣得也好,她说:

  “人家告诉我,这面旗子是他们用自己的工资买下的绸布,楚汉菊黑夜里一针一线缝制起来的,说明他们对黄麻农民起义抱着多么大的希望啊!”

  罗大虎想象得出楚汉菊做红旗时的心情,那一针针一线线,都是她的感情,都是她的心血,都是她美好的希望。大虎说:

  “我非常想见见楚汉菊,让我见见她吧!”

  “不行。”干妈说:“不是干妈的心肠硬,上面有规定,黄麻来的任何人,都不能见,免得引起敌人的怀疑。”

  大虎点点头,两只眼睛看着红旗出神,看着看着,他看到红旗飘动起来了,一个高大魁梧的打旗手,身穿军衣,打着红旗哗啦哗啦地迎风招展,在红旗后面,风起云涌地跟着千千万万个工人、农民,他们扛着梭镖、大刀、鸟铳、木棍……,浩浩荡荡的革命队伍,在红旗指引下,冲向黄麻城,敌人被消灭了。黄麻解放了,整个黄麻的大地红了,整个大别山红了。千山万岭起舞了,用婀娜多姿的舞蹈,祝贺黄麻大地的解放。然后,这面红旗又飘扬起来,和全国的红旗飘扬在一起,飘呀,飘呀,全国的土地都染红了……

  她不知道罗大虎已经陷入了幻觉之中,只看到他对红旗充满着那么深厚的感情,便说:

  “大虎,明天你可以回去了。”

  大虎马上从幻觉中清醒过来,问:

  “明天走。”

  “对。”她说:“让特派员卢义同志跟你一起去,看看你们的准备工作做得如何,然后再作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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