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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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平息了商光红枪会的进攻之后,学生军、警卫营回武汉去了,农民自卫军经过整编,编成了四个大队。

  郭志浩、戴树民、楚汉华带领一大队到七里坪一带活动;王宏树、许其朋分别带二、四大队到乘马岗、顺河一带活动,红枪会求和时,顾泉、独眼龙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留下来当农民自卫军,因为他会武艺,就留在许其朋的队里;三大队到高桥一带活动。

  一大队回到七里坪以后,群众的情绪空前高涨,整天沉浸在欢乐之中,大家的脸上挂着笑容,可是,却有一个人整天都在愁眉苦脸。

  这个人是谁呢?是楚汉华。有什么事竟使他愁眉苦脸呢?

  原来,他和大家想的一样,平息了红枪会的进攻,可以松一口气,应该好好高兴高兴,但是,他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觉得很难过,难过的是自己手中没有钢枪。这个问题成了他的心病,他看得很清楚,学生军、警卫营打红枪会,钢枪起的作用很大,使他悟出了一个道理,打仗的事,人的作用固然很大,但是,武器的作用一点也不能忽视。学生军临走的时候,赠送给他们一小部分枪支,楚汉华想来想去,还是给了别的队。

  他愁眉苦脸,就是在想怎么才能弄到枪。他想能不能去武汉买,可是,钱从哪儿来,谁能去买?想来想去,他觉得行不通。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在敌人哪儿打主意。

  这一天,他忽然想到县民团,心里亮了。民团的团丁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而他们手中的枪,都是崭新的汉阳造。想到这里,他决心要从民团手中夺枪。

  主意已定,他把罗大虎叫来:“大虎,城里你经常去,是不是大街小巷都去过?”

  罗大虎眼皮眨了眨,心里猜出了几分,可能是想让我到城里去执行什么任务。他过去经常到城里去贩盐,大街小巷他都去过。他这个人,有个特殊的本事,什么地方他只要去过一次,再去就准能找到。大虎说:

  “看你想去哪,我能给你找到。”

  “有任务想交给你。”

  “什么任务?”

  楚汉华看看门外,然后顺手带上门,小声地说:“到城里去,看看民团驻在哪,有多少人,有多少枪?”

  “是不是要打民团?”罗大虎满脸挂着笑,神秘地问。

  “不,还不到时候。”楚汉华说:“我们想弄几支枪。这么长时间你还看不出来,我们穷人要想闹革命,手里没有枪是不行的。”

  对罗大虎来说,进城并不是难事,但是,当一个合格的侦察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他心里并不害怕,很干脆地回答说:“好,我进城去看看。”

  楚汉华很喜欢罗大虎,说干就干,不讲价钱,不提困难,他拍拍大虎的肩膀,说:“这个任务很重要,弄不清楚,我们就要吃亏的。到城里去,你可不能贪玩,不能光顾看热闹。”

  “你就放心吧。”罗大虎拍拍胸膛。

  第二天一大早,罗大虎挑着两捆柴禾进城去了。他想用过去的老办法,卖了柴,买点盐,在城里转一圈,天黑前赶回来。

  过去他不知道进过多少次城,到城门口走进走出,从来也不想什么,可是这会儿,他走进城门,心里头就嘣嘣地直跳,看到民团的团丁,他总觉得人家在注意他。

  进城后,他胆战心惊地走了一段路,到了东大街,他把柴禾放下来,等人来买。这会儿,他卖柴禾是假,东张西望看民团是真。

  事也有巧,就在这时候,汪德寿带两个人,背着大枪过来了。红枪会惨败求和以后,他在张家店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便跑到城里来,韩守业也不给他什么事干,他就成天带几个人在城里鬼混,看到乡下农民、小孩背粮食、柴禾上城来卖,他就讹人家。这会儿,他看到有人挑两捆柴禾,便赶紧跑过来,一看是罗大虎。罗大虎呢,也看到了他,想躲又躲不开,只好把斗笠往下拉,盖住了半个脸,坐在柴禾旁边装着打瞌睡,那汪德寿早看到了他,心里一愣,罗大虎参加了农会,农会现在闹得正红火,他怎么来卖柴禾了。汪德寿一心想讹那两捆柴禾,便来到罗大虎跟前,喊叫起来:“小孩,买柴禾。”

  罗大虎只好站起来,刚要说话,汪德寿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吹胡子瞪眼睛地骂道:

  “你这个小杂种,是不是农会派你来的?”

  “松开手。”罗大虎这时候倒也不惊慌,用手推开汪德寿,说:“我是来卖柴禾换盐的,谁也没有叫。”

  “挑起柴禾跟我走。”汪德寿松开手,转身走在前面。

  罗大虎无奈,只好挑着柴禾跟在后面,这会儿,他心里真是急得没有主意了,怎么也沉不住气了。他左思右想,只有寻找机会跑。走着,走着,走到人多的地方,他一看是个机会,便扔下柴禾钻到人群里,跑出了城。

  罗大虎第一次进城侦察,就这么失败了。

  他回到七里坪,又饥又饿,又累又困,又气又恨,心想,这下可没有脸见人了,拍着胸膛下过保证,结果是什么情况也没有侦察到,还丢了一担柴禾,真是够败兴的了。

  他正想大哭一场,楚汉华来了,安慰他说:

  “失败总是难免的,第一次嘛,也难免。你先吃饱饭,好好休息休息。”

  “明天我再去一趟。”罗大虎要求说:“我就不相信,这点任务完不成。”

  “好!我就不相信你罗大虎会因为这点失败灰心丧气,碰到失败就灰心丧气还叫什么大虎。”楚汉华掏出五块银元,笑笑说:“拿着这个,明天再进城去,挑点盐回来。”

  大虎接过钱,他知道这并不是真叫他去买盐的,而是要他去完成侦察任务的,他心里对楚汉华真是有说不出的感激。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他匆匆地吃了点饭,就进城去了。

  他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接受教训,遇事要沉着,他心里急,脚步走得更急,太阳还没有爬过树梢儿,他已经到了城里了。他看看城里还没有多少人,便去买了二十斤盐,装在两个竹筐里,挑在肩上。

  他挑着盐,满城乱串,走到孔庙前,忽听一阵哨子声,接着从对面的一个大门里,奔出一群团丁来。

  好哇,原来民团在这儿,罗大虎心里虽然很慌,跳得厉害,可是这回说什么也要看个究竟。于是,他就放下盐挑子,俯下身子装着扎鞋带,眼睛却牢牢地瞅着那群团丁。

  不大一会儿,大门里一下子跑出一大帮人,站起队来了,看样子好像要出城。

  不多大一会儿,民团队伍集合好出发了,正好从对面那条街上走,罗大虎放下挑子,数着人数共一百一十八人,长枪一百一十支,短枪三支,五个人没有枪。

  他想赶紧回去报告,但又一想,应该弄清楚民团去干什么。于是,他就挑着盐赶到前面的三岔路口,在那儿等着。

  走在民团最后面的是几个伙夫,挑着锅和柴禾,其中一个走到大虎的身边,放下锅担,一把抓住大虎,说:“走,给我挑!”

  罗大虎嘴里不说,心里却在骂道:给你挑,你做梦去吧,总有一天要叫你认识我罗大虎。想到这里,便装出一副苦相,说:“我挑一担盐,再帮你挑,我挑不动!”

  “把盐放在这里,帮我挑去后,再回来挑你的盐。”

  “我等着卖盐哩!”罗大虎有意在磨时间。

  那伙夫怎么也不肯放手,想吓唬大虎,大声嚷道:“你再嗦,我揍死你!”

  罗大虎打定主意就是不挑,一面挣脱,一面说:“揍死我,也挑不动。”

  “路不远,就到前面龙潭寺。”那伙夫见硬的不行,就又用软的来哄他。

  大虎态度不软不硬,说:“我实在挑不动!”

  那个伙夫气不过,伸手照准罗大虎脸上就是两巴掌,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敬酒不吃你要吃罚酒,给我挑!”

  罗大虎心中的怒火顿时腾腾冒起,但是他还是很能够有理智的,赶快把心头冒起来的火又压下去了。他用手捂着脸,心里发着狠,我现在不跟你计较,总有一天要跟你算账的。他趁那个伙夫再抬手的时候,盐也不要了,拔腿就往树丛里跑。

  罗大虎往树丛里跑,正巧树丛里躲着一个农民,伙夫就抓住那个农民去挑担子了。

  罗大虎第一次侦察,丢了一担柴,第二次侦察,又丢了一担盐,心里总觉得亏了本。但这会儿,他心里也很高兴,因为他把情况侦察清楚了,他立即回七里坪,向楚汉华作了详细的报告。

  楚汉华立即和郭志浩、戴树民等商量,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比到城里去夺枪要好,于是,他们便立即集合队伍作动员。

  一大队共有一百多人,楚汉华怕人力不够,又从农民义勇队里选了五十多名英雄好汉。他把人员编好后,让每个人拿一把大刀,有的人腰里还别一把斧头或菜刀,他又在一百多人中,选出二十多人,组成突击队,由他亲自带领。

  在做准备工作的同时,楚汉华还叫杀了两口猪,让大家吃得饱饱的。另外,每人还发给一包香烟。罗大虎不会抽烟,也发给一包,他人小鬼大,把香烟叼在嘴角上,在人面前走来走去。

  整个七里坪安静得很,谁也看不出来要打仗的气氛,但是,人们都激动得很,紧张得很。

  二

  天黑了。

  漆黑的夜,又下起了小雨。

  队伍出发了,突击队走在最前面,罗大虎也走在突击队里。他和另外三个人,除背了大刀外,每人还背了一只洋油桶,里面放了好几挂鞭炮,是用来点火当“机枪”吓唬敌人的。

  队伍冒雨前进,到了龙潭寺路口时,发现前面有两个哨兵,楚汉华立即命令大家趴下,叫张志荣和林国栋两人去解决哨兵。他们两个人趴下来,一点一点往前挪动,摸到哨兵跟前,一下子卡住了哨兵的脖子,不让发出声音来。

  解决了两个哨兵,楚汉华连拍几下手掌,大家迅速跟上去。龙潭寺,七里坪人是比较熟悉的。大家摸进庙门,正殿和东西厢房的横梁上,都挂着半明半暗的油灯。

  民团的团丁们睡得正香。

  原来,民团在城里住得好好的,北边边界上打得很激烈,他们从不过问,学生军来了,他们也不担心。韩守业养这帮团丁,就是给他保镖看家的,从不把团丁弄去打仗。团丁们没有打仗的本事,欺压老百姓的本事却大得很,见到老百姓,就龇牙咧嘴瞪眼睛,开口说话一个比一个横。红枪会惨败求和以后,韩守业也害怕了,他怕斗争的锋芒再转到他身上来,更怕七里坪农民再到城里闹事,于是,就让民团驻到龙潭寺。一是便于镇压七里坪农会;二是有什么斗争,也有个缓冲的余地。

  民团到了龙潭寺以后,楚汉华就派人挑两担酒,酒里放上了药,到龙潭寺去卖,民团团丁连抢带夺的把两担酒弄了去。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打仗的思想准备,又仗着有枪有人,就大吃大喝起来,一个个喝得醉而糊的,倒下来就呼呼大睡了。

  农民自卫军把龙潭寺包围起来以后,楚汉华带领突击队员进了庙门,看到团丁们睡在地铺上,枪架在屋子当中,他悄悄地对大家说了几句,把突击队分成三个组,分别到正殿和东、西两厢房去搬枪。

  说时迟,那时快,不大一会儿,大家把枪都搬出来了。这时,楚汉华又叫大家都进了庙,因为民团的枪已经被缴了,大家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罗大虎带着四十个人,到了正殿,他掀起一条被子,那个不知死的家伙,居然翻了个身,嘴里像嚼着麻糖似的说:

  “别闹,我刚下岗,别闹!”

  “见你的鬼去吧。”罗大虎用绳子就去捆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一下子坐了起来,揉着那双没有睡醒的眼睛,嚷道:

  “你要干什么?”

  “不许动。”罗大虎喝道:“我们是农民自卫军。”

  那家伙看罗大虎人小,挣扎着不让捆,这个时候,又一个团丁和张志荣在顽抗,张志荣可是一点也不客气,抄起刀,手起刀落,把那个家伙砍得血淋的,回了老家。别的团丁一见,吓得直哆嗦。民团的一个队长看到事情不妙,假装镇静地说:“众位弟兄,不过是想要点钱,请众位高抬贵手,烟、茶钱我们一定给。”

  “谁要你们的臭钱。”张志荣说:“以后不准再欺侮老百姓,不准再捣乱。”

  不多大一会儿,团丁们都被捆起来了,楚汉华考虑到团丁多数是穹人,杀了不应该,带回镇上也没有用,就对他们说:

  “等天亮了,你们回城去,告诉你们的县长,送来的枪支、弹药,我们都收下了。”

  团丁们个个睁着大眼,谁也没有办法。

  楚汉华又忙着集合队伍回七里坪。一看,大家都在摆弄枪,罗大虎摸了半天,不知道枪栓子怎么拉,手用不上劲,就放在地上用脚蹬,还是蹬不开。楚汉华一看,着了急了,他担心会把枪弄坏了,就赶紧制止说:“别摆弄了,回去再教大家怎么用。”

  他这一说,大家立即背起枪,整好队,威威风风地离开了龙潭寺。

  队伍离开龙潭寺,雨早已不下了,天也亮了。这是一个非常新鲜幽美的早晨,阳光把大地镀上金色,空气是清冷而甜蜜的,睡醒了的鸟雀叽叽喳喳给战士们唱赞歌,阵阵清冷而惬意的晨风吹来,赶走了大家一夜的疲劳,战士们神气地回到了七里坪。镇上的人,一下子全都围上来,争着看新缴获的枪支。

  三

  民团去了龙潭寺,韩守业觉得又可以伸开腿睡觉了,他一觉醒来,天快中午了。

  崔彪见他醒来,也不管夏露娟衣服有没有穿好,便闯进房去报告说:

  “民团的崔五团长光着胳膊回来了。”

  “昨天刚去。”韩守业很生气,“他不在龙潭寺守着,又急急忙忙跑回来干什么!”

  “不得了啦!”崔彪说:“枪全被人家缴啦。”

  “胡说,谁有这么大本事。”韩守业发火了,“叫他进来,该死的东西。”

  崔五是崔彪的堂弟,土匪出身,自己混不下去了,带着几十个人,找到了韩耀光,让他当了民团团长。这会儿,他进来后,往韩守业面前一跪,央求说:“韩县长,龙潭寺那儿不能住,昨天我们一去,菩萨就显灵啦!”

  “怎么回事?”韩守业倒很想听听崔五怎么说。

  崔五心里明白,丢了枪,这一关不好过,便撒谎说:

  “晚上,我们刚睡下,先是一阵大雷,后是一阵大雨,接着又是一阵大风,地动山摇,寺庙屋顶上的瓦片都掀了,团丁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缩作一团,不敢动弹。这时候,只见一道白光,顺着白光下来一大群人,红眉毛,绿眼睛,满脸长毛,身上鸟衣兽皮。那群人下来把枪背了就走。我们呢,嘴说话没有声音,手脚想动不听使唤。不大一会儿,又刮起了一阵大风,把那些人刮跑了。枪也没有了,连我们的衣服也被刮跑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是不是因为我们去了没有烧香……”

  韩守业倒是耐心地听完了崔五编的谎话,然后冷笑两声:“你知道那白光里面走出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崔五的眼睛直眨闪。

  “你不知道,我知道。那是七里坪的农民自卫军。”韩守业瞪着眼睛,哼了一声,说:“别的本事你没有,编谎你倒挺会。你把实话都给我说出来。”

  崔五看不说实话不行了,便如实地招了,韩守业听了很气愤,但他也没有办法,又问:“人都在哪?”

  崔五再不敢编谎了,说:“死了两个,其他的我都带回城里来了。”

  韩守业把手一挥,说:“把人都给我集合起来。”

  崔五不知道要干什么,胆颤心惊地问:“县长,你要干什么?”

  “到武汉去。”韩守业态度变温和了。

  “到武汉去干什么?”崔五不安地问。

  “背枪。”韩守业说:“我这儿不能没有枪。”

  崔五还是懵懵愣愣地,又问:“到谁那去背枪?”

  “到夏司令那儿去背。”韩守业这个人也鬼得很,崔五这帮人,本来就是一些不务正业的土匪、流氓,当民团就是为了混饭吃,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用处,现在,夏司令那儿在到处招兵买马,还不如把人送过去,这样还做了人情。

  崔五哪能摸清韩守业的心思,见韩守业不追究责任,还叫他重新去背枪,心里高兴得很,说:“好,今天我就领大家去武汉。”

  “你去准备一下,我写封信。”韩守业把崔五打发走了以后,给他弟弟写了一封信,把实际情况写了,让他把崔五带的人,编到他们的部队里去。

  不大一会儿,崔五把人集合好,带着韩守业写的密信,去武汉了。

  四

  崔五走后,韩守业又把张生洪找去,把民团被缴枪的事,如实地告诉了他,这位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听了,满头直冒虚汗,皱着眉头说:

  “韩县长,七里坪农民的势力不可小看,它比洪水猛兽还要厉害。这些农民被共产党利用起来了,共产党善于搞宣传,搞煽动,把农民动员起来搞暴动,而我们国民党提出的一些口号,农民们已经不愿意听了。”

  “真叫人发愁。”韩守业说:“你看怎么办呢?”

  “事不宜迟,得赶紧想办法扑灭这股火。”张生洪说:“张家店那边已经帮了大忙,红枪会已经尽了力,我看当前最好的办法去武汉,夏司令的兵那么多,比学生军厉害得多了,县长,你不要再犹豫了,快去吧!”

  韩守业找张生洪,目的是想让他再去张家店想想办法,没想到张生洪先把话堵死了,他不敢去武汉,怕夏梦石训他。过去,他和夏露娟曾经一起去过,夏梦石把他训得狗血喷头,夏梦石说:

  “我是操心全国的事,湖北的事,武汉的事,哪有精力管黄麻的事。叫你当县长,给你权,你就去管嘛。要钱给钱,要枪给枪,有本事,你就给我露几手,不要动不动就来找我。”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在夏梦石面前提派兵的事,请红枪会,他也没敢对夏梦石说,夏梦石也一直以为是七里坪农会,和红枪会之间发生的矛盾呢,所以,他从不加以顾问。现在,张生洪又叫他去武汉,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要夏司令派兵还找你商量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想点办法。韩守业脑子很够用的,他见张生洪想把事情往外推,便又立刻想到在顾泉和独眼龙身上下功夫,他说:“七里坪农会的翅膀越长越硬啦,我看不能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顾泉和独眼龙说是假求和,保存实力,我看他们也是耍滑头,保他们自己的命要紧,弄得我们挺狼狈、挺难堪,人家七里坪人倒是趾高气扬的,这叫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提起这两个人,张生洪眼睛狡黠地闪了一下,悄声地说:

  “这两个人你就放心吧,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里。为了这两个人,叔叔家贴了个女佣人,我把亲妹妹也贴上了,还能说我们不出力。”

  韩守业摸不清是怎么回事,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韩县长有所不知,为了保存这部分力量。”张生洪说:“叔叔家把一个最漂亮的女佣人,许配给独眼龙为妻,把我的亲妹妹许配给顾泉为妻,你想想他们能不听我们的话。”

  这一招,连韩守业也没有想到,他一听,心中自然很高兴,便说:

  “那好啊,现在正是机会,叫他们赶快再哗变过来吧,只要一哗变过来,我们就大做文章,说农会如何如何的坏。”

  “昨天,我妹妹来告诉我,过去的红枪会会众,单独编成四大队,和三大队在乘马、顺河一带活动,还配给钢枪。”张生洪说:“顾泉说他们和三大队标得很紧,没有几天,就把中队长拉过来了,现在正在拉拢许其朋,许和顾泉、独眼龙练功比武时,倒是情投意合。”

  “你赶紧再去一趟,叫他们快过来。”韩守业说:“你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过来,顾泉当民团团长,独眼龙当团副,跟过来的班长、排长,一律当连长、营长。”

  “有你县长这句话,什么都好办。”张生洪说:“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啦。”

  五

  顾泉、独眼龙所作所为,早已经被发现,许其朋发现顾泉的阴谋后,就一面报告了王宏树,一面假装和他们格外亲近。顾泉由于叛乱心切,把自己的阴谋都对许其朋讲了,他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如果许其朋跟他走,就一起把队伍拉走,否则,就把许其朋干掉。

  王宏树感到情况十分严重,立即采取了三条措施:一,叫许其朋不露声色,继续保持亲近,密切监视行动;二,将情况报告给领导;三,他星夜赶到七里坪了,请一大队来一起扑灭这一叛变阴谋。

  郭志浩、楚汉华听到如此严重情况,立即带领一大队,连夜出发。出发前,大家商量好对策。决定到四大队附近潜伏起来,由王宏树以谈工作为名,把门叫开,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部队冲进去,解除其武装,逮捕顾泉、独眼龙和余沛。

  这天晚上,天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部队走错了路。走了一整夜,当部队走到四大队驻地东岳庙时,已经是红日东升了。

  这一夜,顾泉、独眼龙、余沛正在密谋,把许其朋也找了去。顾泉发现有人,知道事情有差,便立即组织四大队噼噼啪啪地放起枪来。这时候,一大队被迫还击。

  郭志浩叫王宏树向四大队喊话,揭穿顾泉和独眼龙的阴谋,四大队的战士过去是红枪会会众,他们当了农民自卫军以后,对他们照顾得很周到,他们感到很温暖,而顾泉、独眼龙还是用过去那一套压迫战士,战士们很不满。现在这会儿,王宏树一喊话,果然起作用,战士们不顾几个家伙的威胁,停止了射击。一大队战士进了东岳庙,逮捕了独眼龙和余沛,没有抓到顾泉。

  他跑到哪儿去了?原来,顾泉听到部队停止了射击,觉得事情不妙,便悄悄地溜了。

  许其朋看得真切,便跟了出去,大喝一声:“你休想逃走。”

  顾泉有一身功夫,但他并不想孤军奋战,加上他刚有了妻室,不愿意拼命,只想逃走了事,可偏偏许其朋追了上来,他对许其朋的功夫不摸底,能不能打得过,也没有把握,而且他最怕纠缠起来,大队人马追赶过来,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走不脱了。于是,他回过头来,作一个揖,说:

  “看往日的情谊,我斗不过你,后会有期。”

  “你这个不仁不义的东西,给你一条光明大道你不走,非要与人民为敌。”许其朋说:“你走不了。”

  有功夫的人,一般都喜打善斗,性情刚强,顾泉看走不脱,急忙回转身来,说:“有什么本事,领教了。”

  许其朋见顾泉停下来,便飞步向前,与其交上了手,两个人立即翻滚跳跃扭打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真是:一个像蛟龙出海,一个像猛虎登山。两个人拳打脚踢有十多分钟,不分胜败。但这时,许其朋已经看出对方有些气力不足,也就故意放慢了拳脚。顾泉发生了错觉,以为许其朋敌他不过,心中大喜,双拳一紧,嗷嗷地叫着向前冲,想一下子把许其朋打翻在地。

  许其朋看对方已上钩,便一边战一边向后退,对方则步步进逼。他想把对方引回东岳庙,装着败了的样子,扭头就往回跑。顾泉哪里肯让,便追了过来,大声喊道:“你跑不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相距有丈把远,前面跑得很急,后面追得也很急。顾泉恨不得一步抓住许其朋。而许其朋呢,一见顾泉紧紧追来,心想,这回你再想逃,就别做梦啦。他拐上一个山角,正好居高临下,觉得是个好机会,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悟空筋斗”就从空中砸了下去,那顾泉正在想拐上山角,万万没有想到许其朋竟会从上面飞将下来,这一着犹如泰山压顶,一下子就把顾泉砸了个狗吃屎。许其朋跨在顾泉的背上,顾泉竟死命挣扎,妄想一下子翻下山去。许其朋伸出平时练就的开山锤,轻轻两下,顾泉的两只胳膊就已经动弹不得。许其朋回手又朝他臀部一捶,顾泉就像浑身骨头已酥,再也挣扎不起。许其朋一把将其提起来,这时,顾泉的八面威风已经全无了,耷拉着头和双手,满脸铁青,活像一个“吊死鬼”,虽然浑身打颤,嘴里却仍充硬汉,连声叫骂:“中了你的诡计,只求速死。”

  许其朋一看对方还要充硬汉,便拉了一把:“走!”

  许其朋将顾泉拉下山,直奔东岳庙来。

  这时候,东岳庙的战斗已经结束,大家正在寻找顾泉,怎么也找不见,忽然间,听到山上有人大声喊叫,再一看,有两个人在山上扭打,大家猜想可能是他两个人,便纷纷上山助战,但没有多久,大家看得真切,许其朋将顾泉抓住了,大家都很高兴,欢呼着迎上来。

  大家回到东岳庙,朝阳露出笑脸,爬上了树梢,彩霞已经布满天空,喜鹊喳喳地在庙周围飞来飞去。

  六

  张生洪领受了韩守业给他的任务后,备了三匹马,带着他妹妹和国民党县党部秘书,连夜奔向东岳庙,想进一步去策划。

  他们到东岳庙时,太阳已经到东南角了,什么都看得很清楚了。张生洪的妹妹多远地望着庙里庙外、庙前庙后,人影晃动,情景异常,便对张生洪说:“不对,庙里怎么这样热闹,往日里那些兵都是规规矩矩的,一句多话也没有,这回,你看……”

  张生洪生性狡猾,多谋善变,听他妹妹一说,心里突地一惊,立刻翻身下马,在一个小沟边停下来,观察动静,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头,这时,正好来了一个小和尚,他们拦住打听,小和尚如实地说了,张生洪听着听着,满头直冒汗,没有听完,翻身上了马,又蹬腿,又加鞭,向城里跑去,留下秘书的他妹妹也不管了。

  秘书一看如此情况,对她说:“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也不想干了,你自己回城去吧,我回家种地了。”

  她心里难受得很,眼泪早已流了满面。她虽然跟顾泉睡过几夜觉,但并没有结婚,她一点也不喜欢顾泉,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话说,这会儿,她心想,顾泉十之八、九保不住性命,张生洪又丢下她不管,她回到城里又怎么办,她怎肯放秘书走呢,便一把抱住他:“把我带走吧,你要不嫌,我就跟你做老婆!”

  他们两个早就相识,相处得也不错,他见她长得有几分姿色,早就想托人做媒,后来,张生洪硬把她嫁给顾泉,他怨恨得不行。从那以后,他也就放下这桩心事。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把他心中的情火又挑动起来了,他扶着问:“是真话?”

  “真的。”她说:“谁骗你,不得好死。”

  “到我家受苦受穷,你也愿意?”

  “愿意。”

  一桩婚姻大事,就这么简单的做成了。他扶她上马,于是,两个人骑着马走了。

  再说,张生洪飞马跑进城,把情况报告给韩守业,吓得他脸色苍白,他用尽计谋,想让别人去打,自己躲在一边得利,没有想到竟弄成这种地步,他说:“走,去武汉。你,我,露娟,我们三人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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