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左传:宣公(元年~十八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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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公元年

  【原文】

  元年春,王正月,公子遂如齐逆女,尊君命也。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尊夫人也。夏,季文子如齐,纳贿以请会。晋人讨不用命者,放胥甲父于卫,而立胥克。先辛奔齐。

  会于平州,以定公位。东门襄仲如齐拜成。六月,齐人取济西之田,为立公故,以赂齐也。宋人之弑昭公也,晋荀林父以诸侯之师伐宋,宋及晋平,宋文公受盟于晋。又会诸侯于扈,将为鲁讨齐,皆取赂而还。郑穆公曰:“晋不足与也。”遂受盟于楚。陈共公之卒,楚人不礼焉。陈灵公受盟于晋。

  秋,楚子侵陈,遂侵宋。晋赵盾帅师救陈、宋。会于棐林,以伐郑也。楚艹为贾救郑,遇于北林。囚晋解扬,晋人乃还。

  晋欲求成于秦,赵穿曰:“我侵崇,秦急崇,必救之。吾以求成焉。”冬,赵穿侵崇,秦弗与成。晋人伐郑,以报北林之役。于是,晋侯侈,赵宣子为政,骤谏而不入,故不竞于楚。

  【译文】

  元年春,周历正月,公子遂去到齐国迎接齐女。《春秋》所以称之为“公子遂”,是因为尊重国君的命令。三月,遂和夫人妇姜从齐来到,《春秋》所以又称之为“遂”,是因为尊重夫人。夏季,季文子到齐国,进献财礼,目的是请求参加会见。晋国人惩罚不肯卖命的人,把胥甲父流放到卫国,而立了胥克。先辛逃到齐国。

  宣公和齐惠公在平州会见,以稳定宣公的君位。东门襄仲去齐国,拜谢宣公的能够参加盟会。六月,齐国人拿去了济水以西的田地,这是因为齐国帮助宣公成为国君,因而用此作为对齐国的谢礼。

  宋国人杀死昭公的时候,晋国的荀林父带领诸侯的军队攻打宋国,宋国和晋国讲和。宋文公在晋国接受盟约,又在扈地会合诸侯,准备为鲁国讨伐齐国,两次都取得了财货而回国。

  郑穆公说:“晋国是不值得亲附的。”就在楚国接受盟约。陈共公死的时候,楚国不行诸侯吊丧的礼仪。陈灵公在晋国接受盟约。

  秋季,楚庄王侵袭陈国,乘机又攻打宋国。晋国赵盾率兵救援陈、宋。宋文公、陈灵公、卫成公、曹文公和晋军在棐林会合,以攻打郑国。楚国艹为贾去救援郑国,在北林和晋军相遇,俘虏并囚禁了晋国的解扬,晋军就回国了。

  晋国想要和秦国议和,赵穿说:“我们攻打崇国,秦国为崇国着急,一定会去救崇国。我们就以此要求讲和。”冬季,赵穿侵袭崇国,秦国不肯和晋国讲和。晋军攻打郑国,以报复北林的那次战役。当时,晋灵公奢侈,赵宣子执政,多次劝谏而不听。所以不能和楚国相争。

  宣公二年

  【原文】

  二年春,郑公子归生受命于楚,伐宋。宋华元、乐吕御之。二月壬子,战于大棘,宋师败绩,囚华元,获乐吕,及甲车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狂狡辂郑人,郑人入于井,倒戟而出之,获狂狡。君子曰:“失礼违命,宜其为禽也。戎,昭果毅以听之之谓礼,杀敌为果,致果为毅。易之,戮也。”

  将战,华元杀羊食士,其御羊斟不与。及战,曰:“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与入郑师,故败。君子谓:“羊斟非人也,以其私憾,败国殄民。于是刑孰大焉。《诗》所谓‘人之无良’者,其羊斟之谓乎,残民以逞。”

  宋人以兵车百乘、文马百驷以赎华元于郑。半入,华元逃归,立于门外,告而入。见叔牂,曰:“子之马然也。”对曰:“非马也,其人也。”既合而来奔。

  宋城,华元为植,巡功。城者讴曰:“睅其目,皤其腹,弃甲而复。于思于思,弃甲复来。”使其骖乘谓之曰:“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役人曰:“从其有皮,丹漆若何?”华元曰:“去之。夫其口众我寡。”

  秦师伐晋,以报崇也,遂围焦。夏,晋赵盾救焦,遂自阴地,及诸侯之师侵郑,以报大棘之役。楚鬥椒救郑,曰:“能欲诸侯而恶其难乎?”遂次于郑以待晋师。赵盾曰:“彼宗竞于楚,殆将毙矣。姑益其疾。”乃去之。

  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而观其辟丸也;宰夫胹熊蹯不熟,杀之,置诸畚,使妇人载以过朝。赵盾、士季见其手,问其故,而患之。将谏,士季曰:“谏而不入,则莫之继也。会请先,不入则子继之。”三进,及溜,而后视之。曰:“吾知所过矣,将改之。”稽首而对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夫如是,则能补过者鲜矣。君能有终,则社稷之固也,岂唯群臣赖之。又曰:‘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能补过也。君能补过,兖不废矣。”犹不改。宣子骤谏,公患之,使钅且麑贼之。晨往,寝门辟矣,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叹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触槐而死。

  秋九月,晋侯饮赵盾酒,伏甲将攻之。其右提弥明知之,趋登曰:“臣侍君宴,过三爵,非礼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杀之。盾曰:“弃人用犬,虽猛何为。”斗且出,提弥明死之。

  初,宣子田于首山,舍于翳桑,见灵辄饿,问其病。曰:“不食三日矣。”食之,舍其半。问之,曰:“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请以遗之。”使尽之,而为之箪食与肉,置诸橐以与之。既而与为公介,倒戟以御公徒,而免之。问何故。对曰:“翳桑之饿人也。”问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也。

  乙丑,赵穿攻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山而复。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宣子曰:“乌呼,‘我之怀矣,自诒伊戚’,其我之谓矣!”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竟乃免。”

  宣子使赵穿逆公子黑臀于周而立之。壬申,朝于武宫。

  初,丽姬之乱,诅无畜群公子,自是晋无公族。及成公即位,乃宦卿之適而为之田,以为公族,又宦其馀子亦为馀子,其庶子为公行。晋于是有公族、馀子、公行。赵盾请以括为公族,曰:“君姬氏之爱子也。微君姬氏,则臣狄人也。”公许之。

  冬,赵盾为旄车之族。使屏季以其故族为公族大夫。

  【译文】

  二年春季,郑国公子归生接受楚国命令攻打宋国。宋国华元、乐吕带兵抵御。二月某日,在大棘相战,宋军被打败。郑国囚禁了华元,得到乐吕的尸首和战车四百六十辆,俘虏二百五十人,割了被打死的敌人的一百个耳朵。狂狡迎战郑军,有个郑国人逃进井里。狂狡把戟柄放下井去拉他上来,那个人出井以后却俘虏了狂狡。君子说:“丢掉礼而违背命令,他的被俘就是活该了。战争,发扬果敢刚毅的精神以服从命令叫做礼。杀死敌人就是果敢,达到果敢就是刚毅。若反过来,就要被诛戮。”

  准备开战之时,华元杀羊犒赏士兵,他的车夫羊斟没有吃上。等到打起仗来,羊斟说:“前天的羊,是你作主;今天的打仗,是我作主。”驱车进入郑军,因此宋军失败。君子认为:“羊斟不像个人,由于私怨,使国家战败、百姓受害,还有比这应当受到更重的刑罚吗?《诗》所谓‘人中间的坏人’,羊斟就是这种人吧!他残害百姓以使自己快意。”

  宋国人用兵车一百辆、毛色漂亮的马四百匹,从郑国赎取华元。才送去一半,华元就逃回来了。华元站在城门外,告诉守门人自己的身份,接着进城。见到羊斟说:“您的马不受驾御才会这样吧?”羊斟回答说:“不在于马,在于人。”回答完就逃到鲁国来。

  宋国筑城,华元作为主持人,巡视工作。筑城的人唱歌说:“鼓着眼睛挺着肚,丢了皮甲往回转。连鬓胡子长满腮,丢盔卸甲逃回来。”华元让他的骖乘对他们说:“有牛就有皮,犀牛兕牛多的是,丢了皮甲又有什么了不起?”做工的人说:“即使有牛皮,到哪里去找红漆?”华元说:“走开吧!他们的嘴多,我们的嘴少。”

  秦国军队打晋国,以报复晋军入侵崇地的那次战役,所以包围焦地。夏季,晋国赵盾救援焦地,于是从阴地会同诸侯的军队攻打郑国,以报复郑国攻打大棘的那次战役。楚国鬥椒救援郑国,说:“难道想得到诸侯的拥护,而又害怕困难吗?”楚军就驻扎在郑国,等待晋军。赵盾说:“他那个宗族在楚国争权夺利,大概要完蛋了。姑且让他加重疾病。”于是就离开郑国。

  晋灵公做事违反为君之道:重重地征税用来彩画墙壁,从高台上用弹丸打人而看他们躲避弹丸的模样;厨子烧煮熊掌不熟,灵公杀死他,放在畚箕里,让女人用头顶着走过朝廷。赵盾和士会看到死尸的手,问起杀人的原因,感到担心,准备进谏。士会对赵盾说:“你劝谏他如果听不进去,就没有人接着劝谏了。请让士会先去,不听,你再接着劝谏。”士会前进三次,到达屋檐下,晋灵公才转眼看他,说:“我知道错了,打算改正。”士会叩头回答说:“一个人谁没有错,有了过错能够改正,就没有比这再好的事情了。《诗》说:‘事情无不有个好开始,很少能有个好结果。’像你这样,知错即改的人就很少了。君王有好结果,那就是国家的保障了,岂只仅仅臣下们依靠它。《诗》又说:‘周宣王有了过失,只有仲山前来弥补。’这说的是君王能够弥补错失,礼服就不会丢弃了。”晋灵公尽管口头上说要改错,行动上还是不改正。赵盾屡次进谏,晋灵公很讨厌,派遣钅且麑去刺杀他。一天清早,赵盾的卧室门已经开了,穿得整整齐齐,准备入朝。时间还早,赵盾正坐着打瞌睡,钅且麑退出来,叹气说:“不忘记恭敬,真是百姓的主人。刺杀百姓的主人,就是不忠;放弃国君的使命,便是不信。两件事情如果有了一件,不如死了好。”撞在槐树上死去了。

  秋九月,晋灵公请赵盾喝酒,埋伏下甲士,打算杀死赵盾。赵盾的车右提弥明察觉了,快步登上殿堂,说:“臣下侍奉国君饮酒,超过三杯,就不合乎礼了。”于是就扶了赵盾下殿。晋灵公嗾使恶狗扑过去,提弥明上前搏斗,把狗杀了。赵盾说:“丢开人而利用狗,虽然凶猛,又有什么用!”赵盾一边搏斗一边退了出去,提弥明被杀死在里边。

  当初,赵盾在首阳山打猎,住在翳桑,看见灵辄饿得厉害,问他有什么病,灵辄说:“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赵盾给他食物,他留下一半。问他原因,他说:“在外学习做官三年了,不知道母亲还在不在,现在快到家了,请让我把这个留给她。”赵盾让他吃完,并且又给他准备了一筐饭和一些肉,放在袋子里给了他。后来灵辄做了晋灵公的卫兵,在这次事件中倒过戟来抵御晋灵公的其他卫兵,让赵盾免于祸难。赵盾问他为何这样做,他回答说:“我就是翳桑那个饿倒的人。”问他的姓名住处,他不回答就退了出去,逃走了。

  九月二十六日,赵穿在桃园杀死了晋灵公。赵盾没有走出晋国国境就回来再度做卿。太史记载说:“赵盾弑其君”,在朝廷上公布。赵盾说:“不是这样。”太史回答说:“您是正卿,逃亡而没有走出国境,回来不惩罚凶手,弑君的人不是您还是谁?”赵盾说:“哎呀!《诗》说:‘因为我的怀恋,给自己带来了忧伤。’恐怕就是说的我了。”孔子说:“董狐,是古代的好史官,据事直书而不加隐讳。赵宣子,是古代的好大夫,为了法度而蒙受恶名。太可惜了,若走出了国境,就可以免于杀君的罪名了。”

  赵盾派遣赵穿去成周接公子黑臀而立他为国君。十月初三。公子黑臀到武宫庙朝祭。

  当初,丽姬作乱的时候,在神前诅咒,不允许收容公子们,从此晋国没有公族这个官职。等到晋成公即位,就把官职授给卿的嫡子,并且给他们田地,叫他们做公族大夫。又把官职授给卿的其他儿子,也让他们担任馀子,还让他们的庶子担任公行。晋国从此开始有了公族、馀子、公行三种官职。

  赵盾请求让赵括担任公族大夫,说:“他是君姬氏的爱子。若没有君姬氏,那么下臣就是狄人了。”晋成公同意了。

  冬季,赵盾掌管旄车之族,使赵括统率他的旧族,做公族大夫。

  宣公三年

  【原文】

  三年春,不郊而望,皆非礼也。望,郊之属也。不郊亦无望,可也。

  晋侯伐郑,及郔。郑及晋平,士会入盟。

  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洛,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其奸回昏乱,虽大,轻也。天祚明德,有所厎止。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夏,楚人侵郑,郑即晋故也。

  宋文公即位,三年,杀母弟须及昭公子,武氏之谋也。使戴、桓之族攻武氏于司马子伯之馆。尽逐武、穆之族。武、穆之族以曹师伐宋。秋,宋师围曹,报武氏之乱也。

  冬,郑穆公卒。初,郑文公有贱妾曰燕姞,梦天使与己兰,曰:“余为伯儵。余,而祖也,以是为而子。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既而文公见之,与之兰而御之。辞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将不信,敢征兰乎?”公曰:“诺。”生穆公,名之曰兰。

  文公报郑子之妃曰陈妫,生子华、子臧。子臧得罪而出。诱子华而杀之南里,使盗杀子臧于陈、宋之间。又娶于江,生公子士。朝于楚,楚人鸩之,及叶而死。又娶于苏,生子瑕、子俞弥。俞弥早卒。泄驾恶瑕,文公亦恶之,故不立也。公逐群公子,公子兰奔晋,从晋文公伐郑。石癸曰:“吾闻姬、姞耦,其子孙必蕃。姞,姞人也,后稷之元妃也,今公子兰,姞甥也。天或启之,必将为君,其后必蕃,先纳之可以亢宠。”与孔将钅且、侯宣多纳之,盟于大宫而立之。以与晋平。

  穆公有疾,曰:“兰死,吾其死乎,吾所以生也。”刈兰而卒。

  【译文】

  三年春季,没有举行郊祭却举行望祭,‘这都不合于礼。望祭,是属于郊祭的一种,不举行郊祭,也不必举行望祭了。

  晋成公发兵攻打郑国,到达郔地。郑国和晋国讲和,士会到郑国缔结盟约。

  楚庄王发兵攻打陆浑的戎人,到达洛水,在周朝的直辖地域陈兵示威。周定王派遣王孙满慰劳楚庄王。楚庄王问起九鼎的大小轻重如何。王孙满回答说:“鼎的大小轻重在于德而不在于鼎本身。从前夏朝正是有德的时候,把远方的东西画成图像,让九州的长官进贡铜器,铸造九鼎并且把图像铸在鼎上,所有物像都具备在上面了,让百姓知道神物和怪物。所以百姓进入川泽山林,就不会碰上不利于自己的东西。魑魅魍魉这些鬼怪都不会遇上,因而能够使上下和谐,以承受上天的福佑。夏桀昏乱,把鼎迁到了商朝,前后六百年。商纣暴虐,鼎又迁到了周朝,德行如果美善光明,鼎虽然小,也是重的。如果奸邪昏乱,鼎虽然大,也是轻的。上天赐福给明德的人,是有一定期限的。成王把九鼎固定在郏鄏,占卜的结果是传世三十代,享国七百年,这是上天所命令的。周朝的德行虽然衰微,天命并没有改变。鼎的轻重,是不能询问的。”

  夏季,楚国人入侵郑国,这是由于郑国倾向晋国的缘故。

  宋文公即位的第三年,杀了同胞弟弟须和昭公的儿子,这是出于武氏的谋划。于是就让戴公、桓公的族人在司马子伯的客馆里攻打武氏,把武公、穆公的族人全部驱赶出国。武公、穆公的族人用曹国的军队攻打宋国。秋季,宋国军队包围曹国,以报复武氏的叛乱。

  冬季,郑穆公去世。当初,郑文公有一个贱妾名叫燕姞,梦见天使给她一支兰花,说:“我是伯儵。我,是你的祖先,把兰作为你的儿子。因为兰花的香味在全国数第一,佩带着它,别人就会像爱它一样地爱你。”不久以后,文公见到燕姞,给她一支兰花而让她侍寝。燕姞告诉文公说:“我的地位低贱,侥幸怀了孩子。如果别人不相信,敢请把兰花用来作为信物。”文公说:“好。”生了穆公,取名叫兰。

  郑文公奸淫了郑子的妃子叫做陈妫的,生了子华、子臧。子臧得罪文公而离开了郑国。郑文公将子华诱骗到南里并杀死了他。又派坏人把子臧杀死在陈、宋两国之间。又在江国娶妻,生了公子士。公子士到楚国朝见,楚国人给他喝了毒酒,到叶地就死了。又在苏国娶妻,生了子瑕、子俞弥。俞弥早死。泄驾讨厌子瑕,郑文公也讨厌他,所以没有立为太子。郑文公赶走公子们,公子兰逃亡到晋国,跟随晋文公攻打郑国。石癸说:“我听说姬、姞两姓适合于成为配偶,他们的子孙必定蕃衍。姞,就是吉人的意思,是后稷的嫡妻。现在公子兰是姞氏的外甥,上天或许要使他光大,必然会做国君,他的后代必然蕃盛。如果先接纳他为国君,就可以保持他的宠信。”于是石癸就和孔将鉏、侯宣多收纳了公子兰,在大宫里盟誓以后而立了公子兰为国君,以此与晋国讲和。

  郑穆公有病,说:“兰花死了,我也许要死了吧!我是靠着它出生的。”割掉了兰花,郑穆公就死了。

  宣公四年

  【原文】

  四年春,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非礼也。平国以礼不以乱,伐而不治,乱也。以乱平乱,何治之有?无治,何以行礼?

  楚人献鼋于郑灵公。公子宋与子家将见。子公之食指动,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及入,宰夫将解鼋,相视而笑。公问之,子家以告。及食大夫鼋,召子公而弗与也。子公怒,染指于鼎,尝之而出。公怒,欲杀子公。

  子公与子家谋先。子家曰:“畜老,犹惮杀之,而况君乎?”反谮子家,子家惧而从之。夏,弑灵公。书曰:“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权不足也。君子曰:“仁而不武,无能达也。”凡弑君,称君,君无道也;称臣,臣之罪也。

  郑人立子良,辞曰:“以贤则去疾不足,以顺则公子坚长。”乃立襄公。襄公将去穆氏,而舍子良。子良不可,曰:“穆氏宜存,则固愿也。若将亡之,则亦皆亡,去疾何为?”乃舍之,皆为大夫。

  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可。子文以为大戚,及将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无及于难。”且泣曰:“鬼犹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馁而?”及令尹子文卒,鬥般为令尹,子越为司马,艹为贾为工正,谮子扬而杀之,子越为令尹,己为司马。子越又恶之,乃以若敖氏之族圄伯嬴于轑阳而杀之,遂处烝野,将攻王。王以三王之子为质焉,弗受,师于漳澨。

  秋七月戊戌,楚子与若敖氏战于皋浒。伯棼射王,汏辀,及鼓跗,著于丁宁。又射汏辀,以贯笠毂。师惧,退。王使巡师曰:“吾先君文王克息,获三矢焉。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鼓而进之,遂灭若敖氏。

  初,若敖娶于云阝,生鬥伯比。若敖卒,从其母畜于云阝,淫于云阝子之女,生子文焉。云阝夫人使弃诸梦中,虎乳之。云阝子田,见之,惧而归,夫人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谓乳穀,谓虎於菟,故命之曰鬥穀於菟。以其女妻伯比,实为令尹子文。其孙箴尹克黄使于齐,还,及宋,闻乱。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弃君之命,独谁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遂归,复命而自拘于司败。王思子文之治楚国也,曰:“子文无后,何以劝善?”使复其所,改命曰生。

  冬,楚子伐郑,郑未服也。

  【译文】

  四年春季,鲁宣公和齐惠公使莒国和郯国讲和,莒人不肯。宣公攻打莒国,占领了向地,这是不合于礼的。和别国讲和应该用礼,不应该用动乱。讨伐就不能安定,就是动乱。用动乱去平定动乱,还有什么安定?没有安定,用什么来实行礼?

  楚国人献给郑灵公一只大甲鱼。公子宋和子家将要进见,走在路上,公子宋的食指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就把它给子家看,说:“以往我遇到这种情况,一定可以尝到美味。”等到进去以后,厨师正准备切甲鱼,两人互相看着而笑起来。郑灵公问他们为什么笑,子家就把刚才的情况告诉郑灵公。等到郑灵公把甲鱼赐给大夫们吃的时候,也把公子宋召来但偏不给他吃。公子宋发怒,用手指头在鼎里蘸了蘸,尝到味道后才退出去。郑灵公发怒,要杀死公子宋。公子宋和子家策划先下手。子家说:“牲口老了,尚且怕杀,何况国君?”公子宋就反过来诬陷子家。子家害怕,只好跟着他干。夏季,杀死了郑灵公。《春秋》记载说:“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这是由于子家的权力不足的缘故。君子说:“仁爱而没有勇武,总是达不到目的。”凡是杀死国君,如果只记载国君的名字,这是由于国君无道;记载臣下的名字,这就是臣下有罪过。

  郑国人要立子良为国君,子良辞谢说:“以贤明而论,去疾是不够的;以顺序而论,公子坚年长。”就立了郑襄公。襄公准备驱逐他的兄弟们,而赦免了子良。子良不同意,说:“穆公的儿子如果适合留下来,去疾本来就有这样的愿望。如果要离开郑国,那就都离开,为什么单独留下去疾?”于是赦免了他们,让他们都做大夫。

  当初,楚国的司马子良生了子越椒。子文说:“一定要杀死他!这个孩子,有熊虎的形状、豺狼的声音,不杀,必然会灭亡若敖氏了。俗话说:‘狼子野心。’这孩子是一条狼,难道能够养着吗?”子良不同意,子文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很大的忧心事,到他临死的时候,聚集了他的族人,说:“如果越椒一旦执政,就快点走吧,不要遭到祸难。”同时哭着说:“鬼尚且要求吃东西,若敖氏的鬼不是要挨饿了吗!”等到令尹子文死去,鬥般担任令尹,子越担任司马。艹为贾出任工正,诬陷子扬并且杀了他,子越就做了令尹,他自己做了司马。子越又讨厌他就带领了若敖氏的族人把伯赢囚禁在轑阳并且杀死了他,于是就住在烝野地方,准备进攻楚庄王。楚庄王用三代国王的子孙作为人质,子越不接受。楚庄王在漳澨用兵。秋季,七月初九日,楚庄王和若敖氏在皋浒作战。子越椒用箭射楚庄王,力量强而箭镞锋利,箭飞过车辕,穿过鼓架,射在铜钲上。又射一箭,飞过车辕,透过车盖。士兵害怕,开始退却。楚庄王派人在军队里到处喊着说:“我们的先君文王攻克息国,得到三枝箭,子越椒偷去两枝,已经全用完了。”于是楚王下令击鼓进军,就消灭了若敖氏。

  当初,若敖在云阝国娶妻,生了鬥伯比。若敖死后,跟着他的母亲养在云阝国,和云阝子的女儿私通,生了子文。云阝夫人让人把子文丢在云梦泽里,有老虎给他喂奶,云阝子打猎,看到这场面,害怕而回来。夫人把女儿私生子的情况告诉了云阝子,云阝子就让人收养了子文。楚国人把奶叫做“穀”,把老虎叫做“於菟”,所以就把这个孩子叫做鬥穀於菟。云阝子把他的女儿嫁给鬥伯比做妻子。鬥穀於菟就是令尹子文。

  子文的孙子箴尹克黄出使齐国,回来时到达宋国,听到叛乱消息。有人说:“不能回去了。”箴尹说:“丢掉国君的命令,还有谁来接受我?国君,就是上天,难道可以逃避上天吗?”就回到楚国复命,并且自动到法官那里请求囚禁。楚庄王想起子文治理楚国的功绩,说:“子文如果没有后代,如何劝人为善?”就让克黄恢复原来的官职,把他的名字改为“生”。

  冬季,楚庄王进攻郑国,这是由于郑国没有顺服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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