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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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六异于章

  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①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看敬人②。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③。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④,则君子必自反⑤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⑥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⑦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⑧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⑨哉?于禽兽又何难⑩焉?是故君子有终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

  【注释】

  ①存心:赵注:“存,在也。”礼运:“处其所存,”郑注,“存,察也。”焦循正义:“赵氏以在释存,盖在为察。在心,即省察其心。下文自反,皆察也。”②爱人敬人:朱注:“此仁礼之施。”③爱之敬之:朱注:“此仁礼之验。”④横逆:朱注:“谓强暴不顺理也。”横,应读去声。⑤自反:自我检讨也。⑥物:犹事也。⑦由:与犹同。⑧妄人:赵注:“妄作之人,无知者。”⑨奚择:犹言有何分别。⑩何难:犹言不足视为敌对而与之校也。“难”,敌也。又诘责也。终身之忧:赵注:“君子之忧,忧不如尧舜也。”一朝之患:谓骤来之祸,如“横逆之来”是。君子不患:赵注:“君子行仁行礼,本不致患;如有一朝横来之患.非己愆也,故君子归天,不以为患。”

  【译文】

  孟子说:“君子所以不同于人的地方,因为他常反省自己。君子常用仁来省察自己,用礼来省察自己。仁德的人,就能爱人;讲礼的人,就能敬人。能爱人的,人也常爱他,能敬人的,人也常敬他。假使有个人在这里,他以强横态度来对待我,君子就必反问自己:‘我一定有不仁的地方,或有无礼的地方,这件事怎会落到我的身上?’等到自反合乎仁了,自反也有礼了,那他的强横态度仍然不变,君子又必反问自己:‘我一定还有不尽忠的地方。’等到自己反省也尽忠了,那他的强横态度仍然不变,君子这时才感慨的说:‘他不过是一个妄诞的人。这样,和禽兽有什么分别呢?对于禽兽,又何必计较呢?’所以君子有一生的忧愁,没有一旦的祸患。至于君子所忧愁的:舜。是个人,我也是个人,舜做好榜样在天下,可以流传到后代,我还不免做个乡巴佬,这却是值得忧愁的。忧愁又怎么办呢?我要做到像舜一样就好了。如讲到君子的忧愁是没有的,除仁德的事,是不去做的;除礼义的事,是不去行的。倘若有突然来临的祸患,那不是自己的过错,君子坦然地就不以为祸患。”五十七禹稷章

  禹稷当平世①,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②之。颜子当乱世③,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④。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⑤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⑥。今有同室之人斗者,救之,虽被髪缨冠⑦而救之可也。乡邻⑧有斗者,被髪缨冠而往救之,则惑⑨也;虽闭户可也。”

  【注释】

  ①禹稷当平世:日知录云。“孟子曰:‘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不入。’考之书曰,‘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此禹事也。而稷亦因之受名。”按此皆连类而及之也。即古文中单见双法。“平世”,治平有道之世。②贤:善也。作动词用,有赞美义。③乱世:战乱无道之世。④同道:谓同致力于仁善之道。朱注:“圣贤之道,进则救民,退则修己。”亦本书尽心篇:“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之旨。论语述而篇:“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义亦相合。”⑤己溺己饥:朱注:“禹稷身任其职,故以为己责而救之急也。”⑥易地则皆然:谓禹稷穷必乐道,颜子达亦急救民也。朱注:“圣贤之心,无所偏倚,随感而应,各尽其道。”⑦被髪缨冠:“被”,同披。“被髪”,谓披散其发。“缨”,冠系。赵注:“缨冠者,以冠缨贯头也。”焦循正义:“急于戴冠,不及使缨摄于颈,而与冠并加于头,是以缨为冠,故云樱冠。赵氏此注精矣”⑧乡邻:赵注:“乡邻,同乡也。同室相救,是其理也,喻禹稷。走赴乡邻,非其事,颜子所以阖户而高枕也。”⑨惑:迷乱也。

  【译文】

  夏禹后稷当着唐虞的太平时代,后稷忙着稼穑,夏禹忙着治水,禹三次经过家门,都没进去。孔子很称赞他们。颜子当着春秋的混乱时代,住在狭小的巷子里,每日吃一小篮的饭,喝一小瓢的水,在他人早受不了这种困难。颜子还是不改变他的乐趣。孔子也很赞美他。孟子批评说:“夏禹、后稷和颜子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夏禹想天下有淹溺在水里的人,如同自己把他们淹在水里一样;后稷想天下有受饥饿的人,如同自己使他们受饥饿一样。所以才像这样的着急呢,夏禹后稷和颜回,假使彼此交换个地位,都会依照自己的地位去做的。譬如现在有同住一所房子的人发生打架,要去劝阻他们。虽是披散头发,连帽缨塞在帽里顶在头上,急忙地去劝阻,也是应该的。不过,如有同住一乡的人打起架来,也是披散头发,连帽缨塞在帽里顶在头上,急忙地去劝阻,那就不免迷惑了。这种情形,就是关着门不管,也是可以的。”五十八匡章章

  公都子曰:“匡章①通国②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③。敢问何也?”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④,一不孝也;博奕⑤,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⑥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⑦,四不孝也;好勇斗很⑧,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⑨也。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⑩之大者。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

  【注释】

  ①匡章:赵注:“齐人也。”亦云孟子弟子。(见高诱注吕氏春秋。)②通国:全国也。③礼貌之:赵注:“礼之以颜色喜悦之貌也。”朱注:“敬之也。”④养:奉养也,供养也。⑤博癸:“博”,说文作博,局戏,六着十二棋也。今已失传。“奕”,围棋。⑥从:读去声,通纵,放纵也。⑦戮:羞辱。⑧很:说文:“很,盭也”盭,通戾,乖暴也。又阋也。争讼也。⑨遇:合也。⑩贼恩:伤害天性之恩。夫妻子母之属:朱注: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屏:读炳音。弃绝也。不养:赵注:“终身不为妻子所养也。”盖章子以不得供养其父,故终身不敢为妻子所养也。设心:“设”,施也。“设心”,犹言用心也。

  【译文】

  公都子问孟子道:“匡章这个人,全国的人都说他不孝,夫子却同他来往,又用礼貌对待他,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呢?”孟子说:“世俗所说不孝的事有五种:手脚懒得劳动,不肯做事,不顾供养父母,这是第一种不孝;喜欢赌博围棋,爱好喝酒,不顾供养父母,这是第二种不孝;贪得货财,私心妻子,不顾供养父母,这是第三种不孝;放纵耳目之欲,嗜好声色,致使父母受辱,这是第四种不孝;倚恃勇力,喜欢和人家打斗争讼,致危害到父母,这是第五种不孝。章子在这五种不孝中,犯那一样呢?那章子枉受不孝之名,是由于儿子要求父亲从事正道,以致意见不合。用善道相责,是处朋友的道理。父子间相责为善,是最伤害天性的恩情。章子难道不想有夫妻子母的天伦之乐吗?只因得罪了父亲,不得近身奉养,只好休退妻子,远离亲子,一辈子不受妻子的奉养。他的用心:认为不这样做,那罪过更大了。这是章子的坦白的态度,他实在了不起。”五十九曾子章

  曾子居武城①,有越寇②;或曰:“寇至,盍去诸?”曰:“无寓③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④“修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之忠且敬也⑤。寇至,则先去以为民望⑥;寇退,则反。殆于⑦不可?”沈犹行⑧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⑨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⑩焉。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注释】

  ①武城:鲁下邑名、在今山东费县西南。②越寇:越兵攻鲁也。③寓:赵注:“寓,寄也,曾子欲去,戒其守人曰:‘无寄人于我室,恐其伤我薪草树木也’。”④曰:语辞也。孔广森曰:“按两寇退文复,以前十一字皆曾子属武城人语,言无毁伤我薪木;假令寇退,则急修我墙屋,我犹反耳。此曰字义如‘曰为改岁’之曰,语辞也。”⑤待先生如此之忠且敬也:朱注:“言武城之大夫,事曾子忠诚恭敬也。”⑥为民望:朱注:“言使民望而效之。”⑦于:王引之曰:“犹为也。”⑧沈犹行:曾子弟子,姓沈犹,名行。⑨负刍:人名。朱注:“言曾子尝舍于沈犹氏,时有负刍看作乱,来攻沈犹氏。曾子率其弟子去之,不与其难。言师实不与臣同。”⑩与:读去声。参与也。伋:子思名。君谁与守:言君与谁守此社稷。微:犹贱也。赵注:孟子以为二人同道:曾子为武城人作师,则其父兄,故去留无毁。子思,微小也,又为臣,委质为臣当死难,故不去也。子思与曾子,易处同然。”

  【译文】

  曾子住在鲁国的武城,有越国兵来侵略;有人对曾子说:“敌兵快来了,何不走呢?”曾子便吩咐看守屋子的人说:“不要让他人寄住在我学舍里,免得弄坏了花木。”等到敌兵退去,曾子又回到武城,学生们私自议论说:“武城的邑宰待先生这样的忠诚和尊敬;那敌兵一到,就先走避,做个不好样子给百姓看。敌兵一退,就回来了。这怕于情理上似乎不可以罢!”有个学生沈犹行说:“这不是你们所了解的。从前我沈犹氏家里,有个叫做负薪的人作乱,这时候随先生住在我家中有七十个人,全都跟先生走了,没有一个参加这事的。”当子思住在卫国,有齐国兵来侵略,有人对子恩说:“敌兵快来,何不离开此地呢?”子思说:“假使我孔伋走了,还有那个和卫君共守国家呢?”孟子评论说:“曾子子思是同道的:曾子是师长,处于父兄的地位,可以避开;子思是臣子,处在卑微的地位,不可离开。如果曾子子思调换了一个地位,两人都会照自己应行之事去做的。”六十储子章

  储子①曰:“王使人瞷②夫子,果有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③耳。”

  【注释】

  ①储子:齐人也。②瞷:一作瞰,窃视也。③尧舜与人同:赵注:“人生同受法于天地之形,我当何以异于人哉?且尧舜之貌与凡人同耳,其所以异,乃以仁义之道在于内也。”

  【译文】

  齐人储子对孟子说:“齐王私下派人来偷看夫子,以为夫子的像貌,果然和众人不同么?”孟子说:“和众人有什么两样?就是尧舜也同众人一样啊!”六十一齐人章

  齐人有一妻一妾①,而处室者;其良人②出,则必餍③酒肉而后反④。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⑤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⑥来。吾将瞷⑦良人之所之⑧也。蚤⑨起,施⑩从良人之所之。偏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馀;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注释】

  ①妻妾:“妻”,齐也,与夫齐体。“妾”,副室也。俗言妻为大老婆,妾为小老婆。②良人:夫也。③餍:饱也。④反:同返。回也。⑤尽富贵:赵注:“尽富贵者,夫诈言其姓名也。”⑥显者:即富贵人也。⑦瞷:窃视也。⑧之:往也。⑨蚤:同早。⑩施:通迤,斜行。国中:城中也。(见周礼司士)。卒:终也。东郭墦间:“郭”,外城。“墦”,家也。顾:有左视右盼意。仰望:仰赖指望,有倚恃意。终身:终其一生也。讪:读汕。谤也。朱注:“怨詈也。”中庭:即庭中,堂阶前也。施施:赵注:“犹扁扁,喜悦之貌。”朱注:“喜悦自得之貌。”“扁扁”,同翩翩。几希:微少也。“希”,同稀。

  【译文】

  齐国有一个人娶了一妻一妾,同住在家中,这位丈夫每次出去,必定吃饱了酒肉才回来,他妻子问他和什么人在一块吃喝,他说都是些富贵的人,于是妻子告诉妾说:我们丈夫一出去,必定吃饱了酒肉才回来。问他和些什么人在一块吃喝,他说尽是富贵的人,可是从来没有富贵的人来过我家,我倒要想偷偷地看他到些什么地方去。”于是第二天早上,斜着身子远远地跟着他丈夫走,走遍了全城。没见一个人和他丈夫谈话,最后走到东门城外的墓地,就向那上坟的人,讨些剩下来的酒肉吃,吃得不够,又左顾右盼,走到别处上坟的人去讨,这就是他所吃饱酒肉的方法了。他妻子回来告诉妾说:“丈夫是我们依靠他一辈子的人,那里想到他竟然这样的没出息。”便和妾痛骂他的丈夫,并相对着在堂前哭泣。可是他的丈夫还不晓得什么一回事?仍然得意洋洋的从外面走进来,骄傲他的妻妾。由君子看来,这世间上一般人用来求升官发财得到顺利的丑态,若是他的妻妾看见了,还不觉得羞耻,不相对哭泣,那实在太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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