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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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零年的朱方经济还不很发达,就连像京润楼这样朱方的繁华区到了晚上,也只有寥寥数家饭馆和商店的霓虹灯在闪烁。接近晚上九点了,绝大多数商店都关门了,道路两旁只有微弱而昏暗的路灯在坚守着岗位。一时间,尔仁和明旻都不言语了,只是静静地在朱方街上结伴走着。

   按理说,明旻很优秀,是做人生伴侣的很好对象。人长得漂亮,文凭是大本,自身又是副科级的团委书记,父亲更是朱方火车站的副站长。想必,家里条件一定也很优越。可是,正因为明旻各方面的条件太好,尔仁反而对明旻从来都没有起过其他方面的意思,再说,明旻还不大看得起恬恬呢。因此,黄经理虽然已经说过几次,要给尔仁介绍明旻,尔仁都没太往心里去。

   说白了,经历了郑沁芸的背弃,尔仁头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尔仁一向自视其高,自己能说会道,知识面宽,才思敏捷,幽默大方,爱好繁多。可是,如果自己到报纸上或者婚姻介绍所去征婚,只怕自己只能这样写:交运公司一会计,大专学历无后台,父母双亲是工人,家境清贫无存款。这样的征婚广告不要说别人,就连自己也不要看啊。

   像明旻这样的极品女孩大概就是给伍元庆这样的什么局长、处长,什么大款、万元户的儿子们准备的吧?尔仁这样的平民子弟,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好。哪个高人说的,期望越多,失望越多?既然不是自己的,那就无需去想她,那又何必去想她呢?

   强老哥说,爱情就是一腺上激素。世界上没有纯粹的爱情。对于这一点,尔仁稍稍有不同的看法。世界上肯定有纯粹的爱情,肯定有,尔仁也愿意相信有。比如,尔仁的初恋,在今年高中与陈晓雯的初恋,尔仁那时尽管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但他觉得,那时的他和陈晓雯就是有真正的爱情,纯粹的爱情—其实,1989年8月1日前的郑沁芸和尔仁之间应该也是有真的爱和纯的情的,只不过后来的郑沁芸受了世俗的影响罢了。

   尔仁也又一次发现,在恋爱的问题上,自己其实已经变得很市侩的了。这个时候,尔仁忍不住想起陈晓雯来,想起郑沁芸来,不知她们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也在想他么?——不不,自己是怎么了?她们现在还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怎么会在想他呢?一朵笑容残酷地浮现在尔仁的嘴边。

   “对了,你们那个漂亮的哑巴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明旻轻快地向前走着,忽然想起了恬恬,问起了尔仁。

   “嗯?哦。”尔仁听到有人叫恬恬“哑巴丫头”心里就不喜,不管这人是不是明旻。尔仁道,“不大清楚。”

   “那个小丫头真漂亮,我要是有这样的一个妹妹就好了。”明旻瞄了尔仁一眼,却又说了句让尔仁开心的话。

   尔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嗯嗯”应付着,两眼毫无目的着望着已经空荡荡的街道。

   一辆桑塔纳从尔仁和明旻的身边驶过去,汽车引擎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显得格外粗野。

   尔仁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桑塔纳。却惊得猛地站住了脚。

   “怎么了?”明旻疑惑地看着他。

   不,不会吧?不会是他俩吧?

   “你怎么了?”明旻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没……没什么。”尔仁忙掩饰着,转换了一个话题,“对了,明旻,汽车站怎么还没有到?”

   “哈哈哈哈……”明旻爆发似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忍不住用手揉起来肚子,“哦哟,哦哟”叫了起来。

   尔仁也乐了,“呵呵”笑道:“我就问这句话,你也没必要这么笑啊。”

   明旻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过了三个站头了。”

   “啊!”尔仁大吃一惊,有点尴尬。他自己说好是把明旻送到京润楼公交汽车站头的。现在,明旻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想送她回家的吧。

   “怎么,你原是想让我一个人回家的么?”明旻很干脆,直截了当说了出来,两只大眼睛不满地看着尔仁。

   “嗯?啊?哦,不……”尔仁难为情地不知说什么好。

   正在此时,天空却“劈里啪啦”慢慢下起了雨。

   “哎呀,怎么下雨了。余尔仁,快快。”明旻说着,左右顾盼,看见街道旁一家土特产商店前有着大大的雨棚,慌忙向尔仁招招手,跑了过去。

   尔仁迟疑了一下,也跟着明旻跑了过去。

   俩人才跑到雨棚底下,刚才还绵细的小雨却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连雨棚上的雨都倾泄下来,形成了一道瀑布般的雨帘。

   “怎么回事?今天天气预报没有雨啊。”明旻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再往雨棚里进去了一点。

   真的是一场及时雨啊,化解了自己一场大尴尬。尔仁舒坦地看了明旻一眼,接着昏暗的路灯,瞧见灯雨下的明旻脸的轮廓比起平常来要柔和了许多。他道:“嗐!现在的天气都是预报,不是确报。等明天,明天电台里就会对这场雨天气确报了。”

   “噗嗤”一声,明旻乐了起来,笑吟吟地瞅着尔仁道:“你就刻薄吧,你。”

   “其实,我是最喜欢下雨了。”尔仁看着眼前如注的雨水,低低地说。

   “我也是!”明旻惊喜道。

   “最喜欢下雨看看书,写写东西,甚至胡思乱想!”

   “我也是!”明旻的大眼睛别提有多亮,多靓了。

   “想我的前世今生,想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为什么要把我们留在这里……”尔仁喃喃地说,他的声音很有磁性。

   “我也……”明旻刚要说“我也是”,一听尔仁后面的话,却一下子截住,脸少有地红了起来,似嗔非嗔地瞟了尔仁一眼。

   尔仁一下醒悟:冤枉啊,我这真不是文艺腔,想吃明旻的豆腐;真的是我对人生的一种感叹啊。可,有怎么解释得清?

   俩个人都不言语了,各怀心思看着眼前的这场豪雨。

   忽然,天空响起了几声春雷。明旻浑身一颤,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双手抱肩,往尔仁这边靠靠。

   尔仁见明旻冷得已经开始打颤,只迟疑了一下,就脱下了自己的棉外套,披在了明旻身上。

   “不要。你也冷的。”明旻感激地看着尔仁,扭着身子,想拒绝。

   “别动。”尔仁严严实实裹起了明旻,笑道,“我可是棒小伙,抗寒!”尔仁一边裹,一边想:伍元庆,我这可不是跟抢你女朋友,纯粹是良心举动。

   明旻不再拒绝,只是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尔仁。明旻裹了尔仁的衣服,迟疑了一下,克服羞怯,悄悄靠紧了尔仁,尽量也让尔仁“取”点暖。尔仁心里没来由地一动,忙转过身,继续看着雨棚外的大雨。

   这雨,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两个人难道就一直躲在这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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