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四章蓦然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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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别转身,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竟立一粉雕玉琢般女童,六七岁摸样,脚踏一双蓝底碎花鞋,身着一套紫色对襟短袖衫,梳着两个可爱的双丫鬓,正在浅笑吟吟望向自己。

  凌别运起灵眼仔细打量眼前女童,只觉其眉心之处存有一股淡淡紫气,似妖非妖,似人非人,一时竟也拿不准自己到底碰到了什么。只得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莫然,在这里找吃的。”小女乖巧答道,复又问:“小哥哥你又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望着一脸懵懂的女童,凌别道:“我是凌别,在这里找杀猪刀。”

  一时无话,俩小儿互相对视不语。

  老徒弟吴明回来复命,一见女童,惊问道:“师尊,她是……!?”

  女童答道:“我是莫然呀,老爷爷你能给我点吃的吗?莫然肚子好饿哦。”

  凌别抬手止住徒弟的询问,对女童问道:“莫然,你家住哪里?今日日中之时可曾拿过一个虬髯大汉的屠刀?”

  “我家就在山上的洞里,本来是住在城里的,可是娘说那里最近坏人越来越多,不安全了。就带我来了山里。山里好闷哦。都没有人陪我玩。你说的那把刀我是知道的,是一个好心的黑脸叔叔给我的午饭,我吃了一点,味道不好,就扔了……”

  吴明惊讶道:“你,你吃那把刀?”

  “不是吃刀啦,是吃里面的灵气,可是味道好难吃,而且有种晕晕的感觉,我就把它给扔了。哎以前住在城里就有很多吃的。现在住在山里,什么都没有,娘也不在,好无聊哦。小哥哥你陪我玩好吗?最好能再给我点吃的。”

  凌别皱了皱眉头,答道:“好,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把刀丢哪儿去了。那是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莫然欢呼一声,几步跨入小溪,在水底一阵掏摸。不多时,就捞上一把黑黝黝的屠刀,正是师徒二人久寻不得的家传宝刀。

  凌别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接过屠刀,查看一番,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这女娃胃口不大,只损失了几条厉魄。”

  凌别正在暗自庆幸之时,忽觉有人拉扯自己袖口,扭头一看,原来是莫然在那睁着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凌别不由好笑道:“你要吃什么,我身上有你要吃的东西么?”

  “有啊有啊,只要你睡一下就有了。放心,不会疼的。”话音刚落,莫然双眼间突闪过一道紫光,凌别早有所警,微一侧身,堪堪躲过紫光侵袭。身后老徒弟运势不佳,被紫光直接命中,声都没吭一下,仰天便倒。

  草丛中响起了吴明的鼾声……

  莫然一击不中,奇道:“小哥哥你躲什么呢?你不睡,我就不能吃了呀。”

  凌别急退间没忘一把抄起徒弟,元力略一感应,还好,只是睡着了。随即从溪中引了一股清流,把吴明浇醒,才冷声问道:“你吃人?”

  莫然摇头道:“不是吃人,是吃人的梦。小哥哥你答应过要给我吃的。不能赖皮啊。”

  凌别闻言大惊道:“吃梦?你是梦貘!?”

  莫然认真点头道:“是呀,娘说不能随便跟人说的,因为很多坏人要抓貘。不过小哥哥是好人,貘能感觉到。”

  凌别轻笑:“好人?未必,我只是不削欺负你这等幼兽罢了。”

  被淋了一头一脸的吴明插口道:“师尊,貘是何物?弟子从未听闻过啊。”

  凌别答道:“梦貘是一种上古奇兽,以梦为食,亦食魂。尤善幻化形体,倾听心声。是一切灵鬼之体的克星。因其妖丹是炼制‘离梦丹’的一味主药,曾经有一段时期遭到正魔二道疯狂捕杀,几乎绝迹。据我所知,玄圜大陆之上已有百年没出现过貘兽的踪迹了。”

  “原来小哥哥这么清楚貘族的事情呀,听我娘说我爹就是给坏人抓去炼成丹药了……”小姑娘黯然道。

  凌别轻轻挽起女孩小手,说道:“放心,我不会害你。对了,你娘呢?”

  莫然顺势靠在凌别怀中,把小脸整个埋入凌别衣中东嗅西嗅,含糊不清道:“不知道哦,娘出去找吃的都十多天了。貘饿的眼睛都冒星星,只好自己出来找吃的了。哥哥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这样啊,十多天了……那我们还是先去你住的山洞看看,如果你娘仍是未归,我就留下讯息,带你去我徒弟那暂住。那里人多,你找吃的也方便,可好?艾!你别老嗅来嗅去呀怪痒痒的。”

  莫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挠了挠鼻子,低声道:“可是好闻嘛……家就在前面不远,貘给你领路。”

  三人向林间深处行去。不消一刻,就来到一处较为开阔之地,凌别环目四望,四周芳草茵茵,绿树浓碧,一条山涧自高处倾泻而下,颇具雅趣。

  莫然跑到一处树丛边,随手撩开几条树枝,叫道:“进来呀,家到了。”

  师徒二人进入山洞之中,此洞大约三丈见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幽香。洞壁上装点着一些夜光植物,反而比室外要显得明亮一些。室内石桌,石凳,石床,石柜一应俱全,靠墙处还放置着一个梳妆台,倒也像个家的样子。

  莫然坐于石凳之上,晃荡着双腿,情绪有些低落:“娘还是没有回来……貘有些担心……”

  凌别看了看闷闷不乐的莫然,叹了口气,快速用真元在洞壁刻上‘永安城,供奉府’六字,开口道:“好了,讯息我已留下。莫然,你可有什么随身事物要带,整理了行装就走吧。相信你娘回来后一定会来接你的。”

  莫然应了一声,走到石柜边,取了一些换洗衣物,打个小包裹。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打开梳妆柜,从中取出一只木雕小人,向凌别献宝道:“哥你看,这就是我娘。是貘自己刻的哦。”

  凌别看着眼前这只勉强能分辨出五官的木雕小人,一阵无语。

  莫然娇嗔道:“哥你什么眼神啊。娘可是很漂亮的哦。以前住在城里的时候,很多人看到她都会看傻眼,口水都流下来还不知道呢。”

  凌别笑道:“这我相信,梦貘族天生貌美,能夺人神。在妖族之中,怕是只有天狐一族才能相较。只是,如此美质,引来的却未必是福啊。”

  “好难懂哦好像娘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貘还是不懂……”莫然把小木雕贴身藏好,便慵懒的趴进凌别怀中,舒服的哼哼起来。

  凌别轻拍着怀中如树懒般挂着不肯放手的漠然,转身对吴明道:“回去之后,有人问起就说这是你远房亲戚的孩子,父母远行,暂时寄住在你处。”

  吴明恭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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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徒二人,老道背着个小包裹,凌别则背着缠住不放的小莫然,站于城门之下等待守卫开门。此时尚未鸡鸣,仍旧是星空一片,但吴明是什么人,谁敢让他老人家等着。一见来人是老神仙,当值卫官连忙乐颠颠的从城楼跑下来,亲自替三人开了小门,殷勤招呼不已。吴明也上道的随手丢了瓶‘仙药’过去,喜得卫官又是一阵马屁。要不是看守城门,乃是一等军务大事,恐怕都要亲自带队恭送老仙回府了。

  进城没多久,本来趴拉在凌别背后一副无精打采之态的莫然顿时来了精神“哇哥哥啊,好多人都在做梦啊!貘要吃哪个好呢?”

  凌别无奈道:“这还用选,想吃哪个就吃哪个呗。”

  莫然喜道:“真的可以吗?原来娘都只许我吃小孩子的梦。娘说貘还小,不能吃大人的梦,连看都不能……”

  凌别摇头道:“你娘错了。在我这可没那么多规矩,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没人会阻止你。”

  “太好啦。其实貘最想吃的还是哥哥的梦,哥哥身上的味道都这么好闻,梦一定也好吃。”

  凌别苦笑道:“修者是没有梦的。如果修者做梦,那就是心劫来了。那玩意儿你可不能吃。不然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啊连梦都没有啊,有点可怜。下次貘帮哥哥做梦吧。在梦里貘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哥哥想要什么都能变出来的。”

  凌别正色道:“除非你能够达到真梦无痕的境界,否则千万不要没事给我造梦玩。那样不是帮我,反而会害了我。”

  莫然听凌别说的严重,也不敢多说。乖乖应了,便不再出声。闭目凝神,眉心处紫光闪动,凌别只觉街道两边有数道微弱思感在紫光牵引之下流向莫然眉心。随着越来越多思维波的流入,莫然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渐渐泛起红润的光泽。小姑娘这次终于是饱餐了一顿了。

  老徒弟吴明似也感应到了周围的波动,开口问道:“师尊,貘族食梦,对被食之人会否生出一些不好的影响呢?”

  凌别道:“你尚未修炼之时,若是许久无梦,是否会觉得身体哪里不适?梦貘一族是这世上少有的几种对世人绝然无害的妖兽之一。即便时常被修者赶的东躲西藏刨腹取丹也未曾因此拿凡人泄恨。如此善类,却落得近乎灭绝的地步,你可知是何道理?”

  “这……弟子明白,只是……”

  “好了,明白就好。其他不必多言,日后有你体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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