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130章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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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还想继续射击之际,只听得徐霞客的呼叫声,说道:“不,别再放连弩。”陈中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陈中站了起来之后,才发现在他的身边,倒着三个土人,有两个还在哀嚎,上身淌流着血,有一个离得他最近的,显然已经死了,中连弩的地方是在脸部,鲜血迸裂,十分可怖。

  而徐霞客正跌跌撞撞,在向他走过来,其余的土人,一起在向后退去,现出极其可怖的神情。徐霞客来到了陈中的身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喘着气,说说道:“天,你干什么,陈兄,你干什么?”陈中也喘着气,说道:“我必须这样,我们要被他们打死了,不是么?”

  在他们两人急速地交谈之间,又有很多土人,自村落之中,走了过来,领头的几个,全是披着猛兽皮毛的刚刚族土人。徐霞客回头望了一眼,急叫说道:“快走。”他拉着陈中,向前疾奔出去,他们奔得如此之快,只怕擅于奔跑的刚刚族土人,也自叹不如。而且,那些土人,看来也无意追赶他们,所以他们很快就逃了开去,一直到完全看不到任何人为止。

  陈中苦笑了一下,徐霞客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但是立即又站了起来,说道:“我们一定要找伦伦。”

  陈中双手掩着脸,说道:“找回伦伦来又有什么用?我又┅┅打死了他们一个┅┅”徐霞客苦笑着,说道:“我们找回伦伦,将伦伦送回去,我们可以不必露面。”陈中点着头,神情很难过,徐霞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前走去。

  当天傍晚时分,他们已经越过了一个山头,也越过了刚刚族人的村落,他们并没停止下来的意思,一直向前走着,当晚的月色很好,他们在午夜时分已可以看到了那道乾涸的河床。徐霞客的声音很低沉,说道:“不远了。”陈中抹了抹汗,说道:“我们是停下来休息,还是继续向前走?”

  徐霞客想了一会,慢慢向前走着,在河坡上向下滑去。河坡相当陡斜,徐霞客与陈中,几乎是滑下去的,不一会就到了河底。在河床底,全是密布的鹅卵石,大小不一,他们就在河底坐了下来,徐霞客才说道:“我们先休息一会。”

  陈中生了火,徐霞客循着河底,向前看去,河床一直伸延向前,看来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他们实在已经十分疲倦了,可是,他们的心中,有着一股莫名的紧张,使他们忘记了疲倦。他们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去之际,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令人毛发直竖的叫声。

  那种呼叫声,在寂静的原野听来,实在没有法子不令人全身打震,两人呆呆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时,他们还看不到任何东西,可是那种呼叫声,一下又一下地传来,使得他们不由自主,紧握住对方的手。过了好一会儿,呼叫声才停了下来,陈中哀嚎地叫说道:“天,这是什么人发出来的声音?”徐霞客立时说道:“那个泥人。”

  徐霞客曾经见过那个泥人,也听到过那个泥人发出的声音,虽然这时,那种呼叫声听来是如此凄厉和令人心悸,但是徐霞客还是可以分辨得出,那的确是那个会发电的泥人所发出的。

  陈中的神情骇然,说道:“他——正在向我们走来?”徐霞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他根本不必回答,他们已可以看到河岸上,有人出现了。在河岸上,有一个人,正迅速地向前奔来,那人奔得十分快,离他们两人,大约还有二百码左右。徐霞客一看到那奔过来的人,立时高举双手,叫了起来:“伦伦,伦伦。”在奔过来的人,停了一停。当她停止的时候,看的更清楚了,毫无疑问,那是伦伦。

  徐霞客忙向前奔去,冲上了河坡,陈中紧跟在他的后面,伦伦在略停之后,又向前奔来,他们很快就会合,伦伦喘着气,双手抓住了徐霞客的双臂,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徐霞客刚想问伦伦,突然之间,他挥动着手,将伦伦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这时候,陈中也看到了,沿着河岸,另外有一个人,正蹒跚地向前走来。那人的身形,十分臃肿,在走动之际,身上不断有东西落下。

  在月光下看来,那个蹒跚向前走来的人,是深褐色的,而当他渐渐来到近前之际,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身上,全是泥浆,看来,他像是一个随时可以溶成一滩泥水的泥浆人。陈中不必徐霞客再说什么,就可以知道,那就是那个会发电的泥人了。而陈中也没有考虑,立时就握了连弩在手。

  那泥人在离开他们约有十码之处,停了下来。当他站定不动之际,他身上的泥浆,更是簌簌不绝地落了下来,看来真是诡异之极。徐霞客是见过那个泥人的,这时他心中虽然一样惊悸,但是还比较好一点,可是陈中就不同了。

  固然,陈中已经听徐霞客讲起过一切,也知道在泥沼之中,有着这样的一个怪人存在,但是,听人家叙述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亲眼看到一个人,看来完全像是泥浆堆成的一样,向前走来,而且又停在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地方,那种感受,实在是无法形容的。当那泥人停下来之后,刹那之间静到了极点,只听得泥浆自那怪人身上滴流下来,落在地上所发出来的“拍拍”声。

  那种“拍拍”声,实在十分低微,可是这时候听来,就像是沉重的鼓声在敲击着人心一样。首先打破静寂的是伦伦,这时,她陡地叫了起来,说道:“走,快走。”

  伦伦一叫,那泥人也有了反应,他下垂的手,开始扬了起来,而且挥动着,当他双手挥动之际,在他手臂上的泥浆,更是四下飞溅开来,他沾满泥浆的手臂,本来看来相当粗,但随着他手臂不断的挥动,手臂上的泥浆迅速脱落,很快地,他的手臂看来和寻常人的手臂,一样粗细了。他不但挥动着手臂,而且,还张大了口,发出了如同狼嗥一般的叫声来。

  伦伦仍然在叫着:“快走,快走。”她一面叫着,一面向前冲了过去,而就在这时候,连弩声响了。发射连弩的是陈中,或许他是怕伦伦受到那泥人的伤害,也或许是他的忍受已到了极限,在旷地之中,连弩声是如此惊人,接连响了四下,伦伦陡地站定,那泥人的身子摇晃着,慢慢倒了下来。

  那泥人倒了下去,徐霞客和陈中仍然僵立着,只有伦伦,奔向他,在他的身边,屈着一腿,慢慢跪了下来,同时,抬头望着天,一动不动,徐霞客一看到这种情形,心中的吃惊,实在难以形容,连陈中也吃惊的“啊”了一声。原来刚刚族土人的风俗,只有在丈夫死了之后,女人才用这样的姿势跪在丈夫的尸体旁,表示向无涯的青天,诉说自己心中的哀伤。

  伦伦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动,徐霞客向前走去,来到了那泥人的身边,泥人身上的泥浆,已经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他的体形,看来和常人无异,连弩孔处,也有鲜红色的血流出来,陈中来到了徐霞客的身后,他也慢慢地跪了下来,伸手接住泥人的脉门然后说道:“死了”。

  伦伦突然长叫了一声,将那泥人的尸体,负在肩上,慢慢走向泥沼,然后,将泥人的尸体,抛进了泥沼之中,尸体很快地沉进了泥浆之中,然后在泥浆旁跪了下来,开始按照刚刚人的习俗进行哀悼。

  徐霞客在一边呆立了好一会儿,直到陈中在一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徐公子,走吧,象这种仪式,他们会进行三天三夜的。”

  徐霞客长叹了一声,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和陈中一起离开。

  他心中不明白,自己究竟算不算完成了大树交给他的任务?他究竟是不是算救了伦伦?那泥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大树会和自己联系吗?如果大树不和自己联系,他又要怎么办?

  这一连串问题弄的他心绪不宁,一边上,陈中看着徐霞客,突然叹息了一声:“公子,你是奇人,所以有这等稀奇经历,象我这等俗人,只有庸俗经历。”徐霞客笑道:“我哪里是什么奇人,你能一听我说就相信我,才是奇人。”陈中的笑容消失了,他认真的答道:“因为我有过别人不相信的经历。”

  “那是什么经历?”徐霞客好奇的问道。陈中的脸上一红,答道:“这个,不必深究。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徐霞客越听越好奇,为什么一个梦陈中说那是一个“经历”?为什么在他一问之下又声称“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他的脑袋里本来就有一堆的问号了,实在容不得再多加上一堆,当下叹息道:“陈兄既然如此见外,我也只好不问了。”

  陈中的脸更红了,扭捏道:“这个,不是见外,其实我最初很想把这梦告诉别人听,但每个听到的人都嘲笑我,所以。。。。。。”

  徐霞客笑道:“如果你最初说给我听,我是一定不会嘲笑你的,因为我本身就经历了许多奇怪的事情,甚至也包括奇怪的梦。”

  陈中的眼中闪出希望的光,他慢慢的说道:“我做这个梦已经三年了,每个月都会做上一回,而且每次都梦的完全一样。我倒并不以为扰,只是,这个梦一直存在心里,却无人能说,实在有些苦闷,徐公子如果能不嘲笑在下,听完在下的梦,在下就感激不尽了,我也不需要徐公子帮我什么,只想找个人说一说。”

  徐霞客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明白,陈中是心中苦闷,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人家帮着自己出生入死,他难道连个怪梦也听不得?他不再多言,就在路边找了个干净之处慢慢坐下,示意自己要好好听一听了。

  陈中也坐了下来,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那个梦里,我是一个女人,一个爱上了一个将军的女人。”说着,眼睛盯着徐霞客。

  徐霞客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不想讲出来,又为什么会有人嘲笑他,因为他在梦里是一个痴情的女子。但这有什么好笑的?有人在梦里变成了野兽,变成了婴儿,变成了风云,这都很正常嘛。

  他点了点头,说道:“这梦的确怪,请陈兄慢慢讲。”

  陈中长出了一口气,他方向看着徐霞客,见徐霞客的脸上十分平静,根本没有嘲笑之意,这才放了心。这个梦压了他好久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倾诉的对象,当下细细的讲了起来。

  每次梦的开头都一定是一个早晨,阳光煦暖,湖水的些许雾气淡淡笼罩着岸边的小厅,妩媚而氤氲。青石台畔,海棠树下,海棠花飘洒如雨。

  “有匪如君,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厅中,陈中------梦里的林家大小姐珞伊持书扶栏而立,一身胜雪白衣,随风舞起的裙袂飘飘然如仙子一般。默念着《琪奥》中的诗句,她望着满湖的静水思绪万千。林家乃一代名门,林氏先祖曾随太祖东征西讨立下了赫赫战功,被封为靖国将军且代代世袭罔替。历经数代,林家已不复当年声望。

  父亲林辅自幼厌武,虽然主掌将军府也只不过是文人一个,在朝中只是个学士而已。到她这代,林家只有她一个后人。好在林珞伊天资聪慧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更是美艳不可芳物。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上天又会让她遇到一个怎样的他来保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呢?

  “小姐,小姐,不好啦。”侍女芷儿的出现打断了林珞伊的沉思。

  “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林珞伊嗔怒道。

  看到小姐有些生气,林芷儿忙撒娇道:“小姐不要生气。府里今天有件看是好事情又是坏事情,不知道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的事情发生。”

  林芷儿明白小姐并不是真的生气,因为她语气中透露更多的是怜惜。自从自己七岁时父母双双染病离世,自己流落街头偷别人钱袋被打的遍体鳞伤,而被眼前这个女孩救起时,她的命运已和她纠结在一起了。从此她成了她的贴身侍女。虽说是主仆身份,不过她从来都把自己看作姐妹。一起读书,一起识字,有时自己犯了错,都是她帮着背黑锅。

  转眼间年华流逝,她和自己都已由不谙世事的懵懂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己是多么希望她能够永远幸福,而现在那个将要带给她下半生幸福自幼指腹为婚的人就在前厅。婚姻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两情相悦甚好,若是两人不能情投意合,即使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如她一般冰清玉洁,定宁愿舍掉自己的终生幸福也会委身下嫁。想到这,林芷儿不由得怨恨老爷当年怎会如此轻率就决定了小姐的终身大事。

  “看到芷儿说话如此含糊,林珞伊眉头微皱。“什么事,说清楚一些”“就是那个,那个沈君绰到了府里,现在正在前厅呢。”林芷儿喘息着回答。

  听了芷儿的话,林珞伊不由怔住。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自懂事起,母亲就不止一次对她说过。父亲林辅和身为刺史的沈达沈大人不仅是同朝为官的同僚,两人更是私下的挚交好友,一起舞文弄墨吟诗作赋。有了妻室以后便相约为儿女亲家。不过在两家孩子出生后不久,沈大人被皇上封为巡察使任职苏州。林大人十里长亭送别古人时约定,等到两家孩子十七岁时,便由沈家登门提亲。沈家的儿子名君绰。现在十七年已过,他来了。

  “小姐,不如我们去前厅看看吧。”林芷儿的话再次打断了沉思中的林珞伊。“不许胡说,女儿家怎可坏了规矩,否则父亲又要家法处置了。”林珞伊自幼受父母教导,女儿家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再者言在成亲之前见夫君被认为是不吉利的。“小姐,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林芷儿在林珞伊耳旁一阵低语,说完狡黠一笑。

  “鬼丫头,就你鬼点子多。”林珞伊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林芷儿的额头。“小姐你快一点啊。”林芷儿对身后慢悠悠的林珞伊说。此时的林络伊是一身平日里林府侍女的装扮。但她身上那种典雅高贵的千金小姐的气质却丝毫不减。“芷儿我们还是回去吧。否则父亲又该怪我们坏了规矩。”林珞伊不安的请求前面那个自信满满的女孩。“小姐放心,老爷不会怪罪我们的,再说你不是也想见见未来的如意郎君是个什么样子的。”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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