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候摇头,他在知道时却是震惊,但总归压不住心中的疼惜。
“到底是外祖父没能好好照顾你,这些年征战沙场也顾不上你,让你在相府受尽了委屈,更让你一人背负了如此重的仇恨。”
卓眠春心中悸然,突然明白李禹佐这般做的原因,她突然想最大的秘密就这样埋藏下去,而关于李禹佐说的那份大礼,她也知道是什么。
“外祖父,其实我母亲的尸首还在。”
话刚说罢,外头有人来报,二皇子送的东西到了,还是云弑亲自送来的,说让镇国候亲自去看。
而镇国候听到卓眠春那句话,早已经愣住,再听闻云弑亲自来送,心底忽来的想法,脚下慌乱的朝着下人带领的地方走去。
一路走到祠堂,苏氏秦齐秦林都在,镇国候突然不敢去掀开那黑布,不敢去看那黑布下面究竟是什么。
秦林几步走过来将人扶住,云弑也走近了几步。
“卑职已经送到,便不打扰老将军了。”轻声说了句,云弑拱手一礼带着人离开。
卓眠春跟到祠堂,将守在外面的下人也都遣散开了。
那样的形状,她不必看也知道是什么,走到棺木前,她抬手要将黑布掀开,但想了想终究没动手,而是看向镇国候。
镇国候望着那黑布红了眼,慢慢一步步挪了过去,已经如枯树皮一般褶皱的双手颤抖的伸向黑布,而落在黑布上,却又停下了。
许久,才像是攒足了力气猛的将黑布拽开,意料中的人,镇国候却突然站不稳,秦齐赶紧上前与秦林两人将人架住。
“兰儿……”镇国候轻唤了句,平时伤重都不会皱一下眉的老将军,声音哽咽,几度要跌落在地。
双手颤在棺木上,猛的推开望着里面熟悉的模样,卓眠春也是鼻子一酸别过目光去。
秦齐与秦林两人对这位姑母只有些模糊的印象,但秦齐总归是连着血脉的,望了一眼双目通红。
苏氏更是紧捂着口别开目光,泪水却从指缝中颗颗掉落,片刻又赶紧将泪水抹去,快步走到卓眠春身边。
紧紧拉住她的双手,“孩子,以后这就是家,有舅母在,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话中异常哽咽,更是有些含糊不清,但卓眠春听的清,胸口更是哽了口气。
但望着那身已经换过的衣裳,她明白李禹佐不想秦娇兰身上再带着丝毫皇帝的东西和气息。
就连这棺木都是换过的,卓眠春深叹了声。
“舅母,能否让我与外祖父单独待一会?”
苏氏望了眼甚为悲伤的老将军,泪水又落,但仍旧是点点头,让秦齐与秦林跟着离开了。
三人离开,卓眠春走到镇国候身旁,小心的将人扶住,“外祖父,我这里还有些东西,想是母亲要交给你的。”
说话间琥珀已经将东西取来送进来,是一件衣物,那针脚缝的密密的,这件衣裳是从宜兰苑中找到的,是李禹佐找到的,前几日才将东西交给她。
那衣裳的锦缎是早些年的,但样式却是用了心的,这衣裳是秦娇兰一针一线缝制的,自然是想送给镇国候的,只是终究没等到镇国候回来。
将衣裳交到镇国候手中,“母亲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不希望您这么伤心,毕竟对她来说,反倒是解脱了。”
镇国候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兰儿是何性情,若是留着那一身腌臜她必定也是闷郁一生,那虽然不是她的错,但兰儿的心思多敏,必定也不会让他知晓这些,更不想因此连累他们!
接过衣裳,再是忍不住闷声大哭,年迈的老人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卓眠春紧紧将人扶住,跟着红了双眼,满心的悲切被感染。
这一夜,卓眠春与老将军在宗祠守了一夜,外面飘雪渐大,天明时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苏氏端着早膳进了祠堂中,看到两人通红的双目,鼻间一酸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两人跟前。
“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雪,我一早让人备好了热膳,快让老将军暖暖身子。”
卓眠春抬首,望着舅母同样通红的双目,这一夜他们定然也没睡着。
昨夜里让琥珀备了厚褥子与棉被,后半夜无奈封了老将军的穴才让他睡去,卓眠春却是怔然了一夜。
已经年关了,她听力异于常人,围墙外的欢声笑语能听的到,这将军府中注定是无法欢声笑语的度过这个年了。
两日后,京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关于将军府,关于皇室。而这些时日,将军府外时常有不少百姓经过,将军府大门却从未敞开过。
三日后,正是大年三十,最热闹团圆的一日,将军府大门突然敞开,所有人身披白衣,棺木从正门抬出。
那一日,京中异常安静,街上却挤满了人,自觉的立在两旁空出中间的道路,火红的灯笼都被摘下,不知是否巧合,围着的百姓都一身素衣。
镇国候与卓眠春走在最前,没多久一队人马迎面而来,是李禹佐,同样一身白衣,行走而来。
“老将军,能否让我跟着送一程?”
“外祖父,让他一同吧。”卓眠春先开了口,他已经如此不顾一切的来了,总不能让他失望而回。
镇国候只淡淡看了眼,未曾同意,但也未曾将人赶走。
走到城门处时,有成群的马蹄声由远至近,而看到赶来的人,苏氏红了双目,秦齐也张张口轻唤了声,“父亲。”
马上的人看到队伍,远远停下下了马解了佩剑冲着人跑了过去,看到那棺木时铮红了双目。
先是对着镇国候跪拜一礼,“父亲,是儿子来晚了。”
镇国候将人扶起来,身躯都跟着颤了颤,却只说了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秦战铮红着双目,转过卓眠春时挤出了丝笑意,但却比哭还难看,“这是眠春吧,都长这么大了。”说着,泪却是先落了下来,满心的愧疚。
卓眠春心思深叹,出言宽慰着,“舅舅一直保卫疆土,眠春一直以您和外祖父为骄傲,母亲,也定然是的。”
一句话,却让秦战的双目更酸涩,双拳紧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