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妹妹就是芊芊。
顾少庭这样开门见山，我反倒有点不知所措。
小北可能是见形势不对，很有眼色地走开了。
我有些紧张，紧紧握住装满热牛奶的被子，等着顾少庭开口。
他语气很温和，道：“我知道你听清远说起过芊芊，你一定很好奇，对吧？其实清远并没有骗你。”
我愣住。
也就是说，冯清远的确是喜欢芊芊，或许他们之前还有过一段？
我没想到顾少庭的第二句话就给我这么大一个刺激，我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顾少庭看着我，道：“但我要跟你说的，不是清远和我妹妹之间的事。”
我狐疑地对上他的视线。
他道：“我妹妹曾经出过一个严重的事故，脑袋受损，神经方面……有些不太正常，一直在国外疗养。”
我诧异极了。
竟然是神经出了问题？
我脑袋里浮现出当初在冯清远房里看到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芊芊笑靥如花，多么的青春靓丽。
曾经我无数次地猜测芊芊和冯清远的故事。
可能是芊芊年轻气盛，轻易地跟冯清远分手；也可能是芊芊为了学业远走他国，不得不离开冯清远；又或者他们之间还没来得及展开一段恋情，只是彼此暗恋……
可我从来没想过，竟然是芊芊出了事。
顾少庭沉声道：“清远既然和你结婚，那你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用再把我妹妹放在心上。而且……我妹妹可能一辈子都没法恢复正常，所以你更不需介意。”
我愣愣地瞧着他。
一辈子都没法恢复正常，那是不是意味着，芊芊一辈子都可能是……疯子？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接话。
顾少庭道：“我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些。”
他没有提及芊芊和冯清远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这种时候，我自然也不好多问。
顿了片刻，我轻声道：“你妹妹她……是怎么出事的？”
顾少庭盯着他手里的茶杯，像是陷入回忆里，半晌都没做声。
我也没催促他，静静地等着。
许久，他才道：“这个事说起来话长，反正跟清远无关，你不知道更好。”
我也就没有多问，想了想，道：“那清远哥知道你妹妹出事了吗？”
顾少庭一怔，抬眸看我。
从他的这个反应，我便知道了答案。
可……为什么不跟冯清远说呢？
冯清远并非薄情寡义的人，不管他跟芊芊之间发生过什么，在得知芊芊出事后，他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随即我又怔住。
冯清远不知道真相，所以在他心里，可能一直在误会芊芊把他抛弃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得知芊芊其实是出了事故，他……到时候还会选择我吗？
想到这里，我浑身仿佛掉入冰窖里，整颗心都凉了下来。
顾少庭想必是看出了我的担忧，道：“不用担心，我妹妹的事，只有我清楚，连我家里人都不知情。只要我不说，你不说，清远就不会知道。”
我很是惊讶，呆呆地望着他。
那他……为什么要跟我说？
顾少庭和我对视片刻，轻轻叹息一声，道：“因为我希望清远能幸福。”
我彻底怔住。
接着心里又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对冯清远的这番心意，的确叫人动容。
我也理解他为什么要找我谈话，因为当初卫天逸一直在我面前说起芊芊，他想必是猜到我心里在介怀这个事，想解开我的心结。
既然解释清楚了，我应该放下才是。
但不知为何，我心里却涌起跟多不安。
万一……周勋还是知道了芊芊的处境呢？
又或者，芊芊哪天恢复正常，回来找冯清远呢？
对我来说，这更像一个定了时的炸弹。
倒不如顾少庭一开始就把真相告诉冯清远。
若是当年冯清远知道芊芊出事，可能也不会找上我……现在也就不用这样为难……
如今……我该向冯清远提起芊芊吗，把顾少庭的这番话转达给周勋吗？
我陷入沉思。
顾少庭也没再做声。
他是个聪明人，想必猜得到我此刻的纠结，可他一言不发，我还真猜不透他的心思。
刚刚他明确表示会一直瞒着冯清远，也提醒我不要说出去。
可……难道他真的就不想为他妹妹争取吗？
正思索着，卫天逸走了过来。
他一只手搭在顾少庭肩上，眼睛斜睨着我，道：“大哥，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顾少庭看他一眼，没说话。
卫天逸却立刻乖乖地在他身边坐好。
饶是我此刻的心情复杂，也忍不住想笑。
在顾少庭面前，卫天逸就像个幼儿园的小孩，乖巧得不行。
见我笑他，卫天逸不干了，恶狠狠地瞪我：“笑什么笑，小心我揍你。”
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他特别热情，态度也好得不行，又因为长得特别漂亮，第一眼给我的印象其实是很好的。
但当他得知冯清远要把我带回来，后来又跟我订婚后，他就彻底不待见我了。
每次见我，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直接无视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芊芊。
想到芊芊，我心情又低落起来。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冯清远说……
卫天逸上下打量我，转向顾少庭，道：“大哥，她怎么了？你刚刚是不是打击她了，还是你在警告她，让她离开冯清远？”
卫天逸摸下巴：“警告这种事，本来该由我做的。”
他冲我挑眉，道：“我警告你，就算你跟冯清远结婚了，我也不会承认你是我弟妹，所以你别在我面前摆谱，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他又冷哼一声：“我再次提醒你，冯清远喜欢的是芊芊，你比起芊芊来差远了，清远不可能喜欢上你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劝你早点认清现实，赶紧离开清远……”
“天逸。”顾少庭轻声呵斥他。
他这才停了话头。
我苦笑不已。
他这次比之前几次更直接，估计是看到了我和冯清远的结婚证，受了刺激。
而我呢，如果之前几次以为他是在故意找我的茬，这一次我却觉得，他或许是在真心实意地提醒我。
虽然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好心，反而像是跟我有深仇大恨。
但他其实说得很对，我想我根本比不上芊芊。
虽说冯清远向我表白过，说他有点喜欢上我，可那一点喜欢，说不定就像是对待宠物一般，我不确定是否跟情爱有关。
卫天逸安静了几秒，又开始针对我，板起脸道：“你不听我的，以后有你后悔的！”
我突然看向他，道：“天逸哥，你知道为什么清远哥不让你们抽烟吗？”
卫天逸一愣。
他反应很快，立刻瞪大了眼睛盯着我。
连顾少庭也朝我看过来。
我微微地笑：“你猜得不错，因为我怀孕了。”
卫天逸腾地一下站起来，怒吼道：“不可能！”
我挑眉，漫不经心道：“我有了清远哥的宝宝，你现在还要拆散我们吗？”
卫天逸啪地一下，把他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在桌子上。
我就坐在那里没动。
顾少庭不悦道：“卫天逸！”
卫天逸却仿佛没听见他的叱责，依然如同一只斗牛，死死地盯住我。
我没看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冯清远身上。
冯清远原本正和温初站在落地窗边说话，可能是听见动静，两人同时朝这边看过来。
我看到冯清远蹙起了眉头，接着大步走近。
其他人也都跟了过来。
卫天逸指着我，问冯清远道：“她说她怀孕了，这是真的？”
冯清远没理他，径直走到我跟前，将我拉起身，上下检查我。
大约是确认我完好无缺，他这才低声问我：“有没有事？”
我轻轻摇头。
卫天逸用拳头捶着桌子，怒气冲冲道：“清远，你倒是说好啊！”
清远哥转向他，淡淡道：“你自己猜。”
卫天逸显然不满意他敷衍的态度，撸起袖子，就要跟他干架。
最先发现他意图的是顾少庭。
顾少庭一把揪住他的胳膊：“今天你要是敢惹事，明天就跟我去部队。”
卫天逸喘着粗气，到底没敢动手。
可他也十分不服气，气腾腾地把他身边的凳子全部踢倒了。
冯清远就像没看见一般，将我抱在怀里，道：“行了，今天聚也聚了，我要说的事也都说了，就先带菲菲回去了，你们继续玩吧。”
其他人立刻和我们道别，还让我们路上小心。
至于卫天逸，他正在赌气，看都没看我们。
转身时，我见到顾少庭正冲我点头，估计是提醒我不要说起芊芊。
而其他人在安慰卫天逸。
我不禁苦笑。
若是有一天，卫天逸和冯清远为了芊芊决裂，到时候这些发小会怎么站队？
又或者……芊芊回来了，这些发小又会是什么反应？
而我，该跟冯清远说芊芊的事吗？
等走出淘沙，我回头望了眼灯火辉煌的大堂，不知怎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冯清远将我紧紧搂在怀中，柔声问：“冷吗？”
我摇了摇头。
恰好司机把车子开到我们跟前，冯清远抱着我上了车。
他直接将我抱到腿上坐好，也没放开我，就那么捂着我的手，给我哈气，道：“很快就暖和了。”
我低头，望着他长长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望着他眉目如画的面容，心脏蓦地缩紧。
如果他知道芊芊出了事，会不会立刻取消婚礼，飞去国外寻她？
我一时恍惚起来。
事实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让我高兴得有点无所适从，让我怀疑是在做梦。
不管是他的突然求婚，还是领结婚证，又或者是今天他把我正式介绍给他的发小。
我好似走在云端，既兴奋又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到地上。
这更像一场华丽奢侈的美梦，我很怕醒了后，我所经历的这些美好，都会消失。
而顾少庭告知我有关于芊芊的真相，就是戳破我美梦的那根针……
我现在整个人都处在惶惶不安中。
冯清远给我揉搓了一会儿手指，放到他唇边亲了亲，低笑道：“现在暖和了吧？”
语气是那么的温柔，眼眸里全是我的倒影。
我愣愣地瞧着他，眼泪蓦地啪嗒啪嗒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