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没有异常？”平生头一次，白洽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表现出怀疑的情绪。
黑鹰低低垂着脸，宛若他平时禀报情况般，声音平静，毫无情绪波动。
白洽再问了一次，他还是说没有。
“好吧，或许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学乖了也未可知。”白洽忽然放松警惕，转身出了书房大门，黑鹰见状，连忙也跟上去。
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又要做些什么事情，黑鹰只知道，自己给予绝对的服从就好。
他们快步往前走时，白起啊啊不知道想起什么，半皱着眉头说：“黑鹰，说起来，我捡到你并且把你带回山庄，已经足足十年了吧？”
黑鹰呼吸一窒，毕恭毕敬的说：“回禀主子，您把属下带回山庄，已经有十四年了。”
真是个令人恍惚的数字。
白洽步履微微停滞，唇角带上些许无奈的笑意：“人就是得服老，年纪大了，忘性也就越来越大。”
“不是的，”黑鹰淡漠的说，“之所以不记得，不过是因为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对于当时还是个流浪儿的他而言，这或许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但是对于白洽，对于另外一个人而言，也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微不足道的。
黑鹰每每想到这个可能，心脏都忍不住收紧。
他庆幸自己被白洽带回山庄，却也为此憎恨，如果自己没有来，或许就不会遇到生命中的劫数。
“你不用为我狡辩，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白洽一边说，一边开始重重的咳嗽。
因为年岁渐长，他也越来越瘦弱，即便眉眼间仍有当年的傲气与风骨，身体却不复强健，有时候就连北方吹来的一阵冷风，都能够让他病倒，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开始掩着口鼻重重的咳嗽。
他在一天天变老，虽然身边的人不说，甚至不敢说出相关的言语，但是他自己能够清楚的感觉道。
“我老了，”白洽叹息着说，“总有一天会死去。”
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寻常事，但是伴随而来的难过与惆怅情绪，也是很寻常的。
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
黑鹰的眼眸开始暗淡下来：“主子，您不用如此悲观——”
尴尬的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白洽给打断。
“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白洽目光灼灼的盯着黑鹰，眼睛眨也不眨，“如果我死了，你会站在哪一边？是小公子，还是小姐？”
白洽笃定自己活着的时候，黑鹰绝对不会动任何歪心思。
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开始对某人的忠诚度表现出怀疑。
“或者是哪边都不站？”
他的怀疑尽数暴露在黑鹰的视线中，吓得后者连忙跪倒在地。
黑鹰一字一句，宛若立誓般说：“不论发生什么事，属下永远都会忠心于主子，”他话语一顿，似乎是在斟酌言辞般，“如果多年后发生什么意外，属下也一定会听从主子的安排，山庄属于谁，属下就忠心与谁。”
话音落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陷入僵滞的局面。
白洽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我相信了。”
为了向黑鹰表明自己对他的信任，白洽甚至不惜动手把人给扶起来。
黑鹰受宠若惊似的，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现在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白洽沉着脸说，“小姐最近究竟有没有异常？”
话说来说去，最终还是绕回到原点。
黑鹰的呼吸变得粗重，目光微沉。
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出回答时，白洽忽然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摆手：“算了，算了，你不用回答了，刚才说只问你一个问题，就应该只问你一个问题，多问也不好。这个问题，你就当作我从没问过吧。”
黑鹰神情晦涩难明：“主子......”
白洽故意装作没看见他表情的样子，直接转过身去。
“方正你已经不是个连是非都分辨不清的小鬼了，心里想到的事情应该比我要多才是。你们年轻人啊，心思一个比一个活络，我这个老人家，实在猜不出来，反正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他故意没有点明某件事情，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黑鹰深知这点，也深怀感激。
“多谢主子。”
他们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穿行在宅院的回廊中，匆匆的步履直到一座相对偏僻的小院出现在视线中时才停滞。
黑鹰在前边开门，然后白洽闪身进去。
院子里边早就有人在等候。四五个衣着打扮跟黑鹰差不多一样的侍卫押着一个侍女，正端正站在院子里。
转眼瞧见黑鹰和白洽到来，他们都恭敬行礼。
“她就是你们抓到的可疑之人？”白洽抬高眉头，缓缓走到侍女身边。
“回禀主子，她就是当初在小公子房间里边放蛇的人，我们在她的房间里面发现了饲养蛇的背篓，后来询问，她自己也招认了，”话说到这里，侍卫顿了顿，似乎是不敢把话往下说。
“谁指使的？”白洽却一点都不忌讳，直接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侍卫咬了咬牙，报上一个名字。
白述。
虽然做过心里准备但是听到这个名字被犯人提起时，白洽的呼吸还是微微凝滞片刻。
自己养出来的两个孩子，怎么会自相残杀，难道是自己平时的管教方式错了吗？
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却无人能够解答。
“真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白洽冷笑了一声。
身侧的黑鹰最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动，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掠过几分担忧。
小姐不过是指使下人放蛇，白洽都能气城中这样，万一她的计划被白洽完全察觉，岂不是真的没有活路？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他真希望自己当初不要为某人心动。
“是小姐吩咐你放的蛇？”心中疑惑与惊讶化作怒火，被白洽毫不顾忌的撒在侍女身上。
侍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很是凄惨：“奴婢不敢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