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皇后对视一眼，彼此能够看得出来对方心中的不安，但是现在是在军前，当着这么多维护他们的将士们的面，他们一点端倪都不敢表现出来，即便心中害怕，仍然强装镇定。
太子在将士们投来的疑惑目光中清了清嗓子，冷笑道：“谁知道你手中的信是不是自己伪造出来的？”
“不信？”南宫宸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从信笺里边翻出来一块玉佩，高高扬起，让在场的人都能够看见它的模样，“这是皇上生前赏赐给贵妃娘娘的玉佩，多年来一直被她带在身上从未放开过，如今它在我手中，难道还不能成为证据吗？”
玉佩确实是贵妃的玉佩，皇后借着火光一眼就认了出来，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句贱人，还嘴硬道：“太子是国之储君，皇上驾崩后太子继位本来就是正常的事情，为何我们要谋害皇上，和硕亲王与方将军，难道不觉得自己的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吗？”
南宫宸没有说话，反倒是一直沉默的方振站了出来，神情严肃道：“以为皇上这些年，一直觉得立太子是个错误，太子无德，他想把皇位传给小皇子。”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方振神情不变，又继续说道：“若非如此，皇后与太子殿下又何必对年岁稚嫩的小皇子与贵妃娘娘下毒手呢？”
皇后与太子的脸色一变，就像是惨白的宣纸。
难怪贵妃要把自己的孩子给藏起来，难怪她会选择自杀而不是苟活，原来她早就算好了一切，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我们没有！”皇后嘴硬道。
回应他的是方振的冷笑：“如果微臣说错了，皇后娘娘把贵妃娘娘与小皇子请出来对峙吧，一看就知谁对谁错。”
他甚至敢放言道：“小皇子与贵妃娘娘若是站出来，臣与和硕亲王不仅退兵，甚至敢在先皇面前自刎谢罪。”
他们分明就是算准自己交不出人来。
太子恨得双眼猩红，银牙咬碎，他心知继续这个话题对自己不利，甚至还有可能会扰乱自己的这边的军心，就转移话题，命人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程雪柔给压过来，按在阵前：“和硕亲王亲王可还认得这位？”
南宫宸眸色微暗，声音沙哑道：“认得。”
“这是你迎娶进门没多久的新娘子，认得才正常。”太子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长剑，把剑横在程雪柔的脖子上，“若是和硕亲王立即退兵，本太子可以保证美人不会血溅当场，如若不然，我敢发誓她肯定会死在你的面前。”
长剑的温度如冰，锋利的剑刃轻易就划破程雪柔的肌肤，她能够看见蜿蜒在自己脖子上的血，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她太害怕了，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直面生命之危险，她吓得不住发抖，泪流满面，“王爷，救救我，不想死....”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唐落樱的劝言是对的。
她不应该欣然应允安雅的邀约，否则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南宫宸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脸，沉默片刻，怔愣片刻，他微微侧过脸：“儿女之情怎能比拟家国大义，贵妃娘娘信我，小皇子信我，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夫人，对不起。”
程雪柔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就好像被冰封般，就连呼吸都忘记了。
“南宫宸，你竟然如此绝情！”太子正要感慨，忽然飞来一支羽箭直刺他的肩颈，他吓得扔下长剑直接后退。
就在这时，南宫宸与方振率领的军队宛若猛虎直扑过来，刀剑交加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起。
情况紧急到如此地步，太子哪里还顾得上程雪柔这个弃子，在副将的掩护下，带着皇后往深宫褪去。
副将受了伤，却强忍伤痛把他们给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人数悬殊太大，再加上和硕亲王早就做好准备，我们根本就打不过他们，不如还是先撤走吧！”
有守城自刎的皇帝，没有弃城逃命的君王，更何况禁军将士们还在为他拼命，太子于心不忍：“御林军应该收到消息了，杨将军很快就会赶过来支援，本太子怎么能够逃走，这，这不合礼制！”
命都快没了，还守什么礼制？
副将叹了口气，坦言道：“刚才得到消息，御林军杨将军也被叛军给杀了，如今皇城中效忠殿下的人真的不多，殿下还是不要逞能了。”
“这怎么可能！”太子难以置信。
“留得命在，往后自然会有翻盘的机会。”皇后叹了口气，轻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如今皇室正统只有你一人，安雅刚刚小产，所有一切，都没有你的性命来的重要，还是先走吧，我记得先皇在世时曾经说过，前朝曾经留下一条密道，入口就在先皇寝宫中，密道直通城外，我们或可从那里离开，然后直奔酉都安置。”
太子被说动了：“可是安雅呢？”
他对安雅仍有几分真情在，毕竟那是他的妻子，刚刚失去他们共同的孩子，如今正在床榻上昏迷，生死不知，他不忍心扔下她在宫中跑路。
副将咬了咬牙，主动请命道：“臣去接太子妃，定会把人安全送到太子身边。”
总不能让太子亲自去接人，眼下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风呼啸在耳边，刀剑相交的声音也在耳边，恍惚间程雪柔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根本就没听见。
她静静跪在地上，脸埋得很低，就连横在脖子上的刀究竟什么时候拿开的都没有发现，愣愣的盯着地板出神，她终于能够理解父亲劝自己三思时，心中究竟在顾忌着什么，或许他安怕的就是这么一天，这么一幕。
跟话本上写的故事不一样，英雄不一定会愿意为美人放弃江山，就像南宫宸权衡片刻，选择摇头那样。
长剑斩开虚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程雪柔下意识闭上眼睛，以为迎来的会是疼痛与死亡，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声闷哼与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事了。”南宫宸叹息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