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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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乍起,明明方才还阳光明媚的天,转瞬之间,便是乌云遮日,两侧林荫成海,斜长的影子铺满了石板路,气氛有些僵持。

  小竹悄声吞了吞口水,只觉得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往纳兰木身边凑了凑。

  皇甫傲皱眉看向与风轻对视的皇甫劲,眸光微暗,峻拔的身躯直接挡在了风轻面前,隔绝开了皇甫劲的目光。

  风轻一愣,豁然抬头,眼所能看见的,是他毫不犹豫的背影,明明只比她高一个脑袋,可此时,却在她的眼中变得伟岸起来。

  这就是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吗?她低下头,手捂着胸口,心里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的滋长,扑通扑通跳得极快的心脏仿佛要从胸口里蹦出来。

  “皇弟,你是怕我吃了你的女人吗?”皇甫劲面上带着几分薄怒,连声音都冷了下来,显然对皇甫傲公然维护风轻的举动很是不满。

  李公公大气都不敢喘,只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缩到最小,他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这兄弟两人的折腾。

  皇甫傲无谓的站在原地,倔强的回看皇甫劲。

  良久,皇甫劲才捂着嘴,噗哧一声笑开,那股让人窒息的压力也在瞬间随风而散,他罢了罢手,笑道:“朕只是想好好看看未来的弟妹,你这般紧张做什么?真以为朕会为难她吗?”

  “皇兄日后还是莫要开这种玩笑,臣弟会当真的。”皇甫傲可不管皇甫劲的话是真是假,总之只要有他在一日,他便不许任何人伤害风轻。

  皇甫劲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下玩笑开大了,他脸上堆着笑,撒娇似的嘟起嘴,朝皇甫傲身后的风轻看去,“未来弟妹,你不会当真的,对吧?”

  一个英俊的男人对她撒娇,这感觉前所未有,风轻顿时恶寒,她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狠狠打了个哆嗦,“皇上,臣女心脏不好,禁不起您的惊吓!”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那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这皇帝是不是有间接性抽风症?要不然,干嘛前一秒还和她争锋相对,下一秒就摆出一副他们很熟的表情?风轻完全跟不上他跳跃性的思维,对上这对兄弟,她得有多彪悍的心脏,才能做到淡定啊。

  “切,一个两个都这么无趣,”皇甫劲兴致缺缺的撇了撇嘴,转头看向,一直竭力将自个儿扮作壁画的李公公,眉头微蹙,“李德英。”

  李公公浑身一颤,苦笑着上前,弓身道:“奴才在。”

  “你去凤栖宫,让皇后备好午膳,朕一会儿便和北城王过去。”他随口一句话,却让在场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凤栖宫可是历代皇后的寝宫,便是皇后的娘家人要入宫觐见皇后都是要递牌子的,除皇帝外,谁敢在凤栖宫用膳?

  风轻皱着眉,暗暗猜测着皇甫劲此举究竟是别有用心,还是无意之举。

  “别皱眉。”皇甫傲转过身,就看见风轻那副心事沉沉的模样,他心头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在她的眉心轻柔,“皇兄一向如此,做事只凭心意,他是真的将你看作了自家人,所以才没有避讳你,别想太多。”

  “恩。”风轻闻言倒是放下了心里的猜忌,可转而,又恼羞成怒道:“谁和你是一家人?”她的脸红得不像话,啪地一声拍飞了皇甫傲的手,气得直跳脚。

  皇甫傲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手背,在皇甫劲打趣的目光中,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他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就碰了一鼻子灰呢?

  “小姐,冷静冷静!”小竹赶紧上前,拍了拍风轻的背,以作安抚,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皇上已经承认了小姐的身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怎么小姐反而一副不乐意的模样?以小竹的脑袋,是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

  纳兰木更直接了,她只是觉得自个儿的师傅本事极大,居然可以与皇上一道用膳,她双眼放光的看着风轻,简直把她看作了天神。

  风轻张了张嘴,对上眼前这明显与她心意不相通的两人,只能选择抚额不语,她已经不奢望她们能懂她的无奈了。

  皇甫劲倒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子的人,一个不得宠的尚书府庶女,一个曾经名动天下的草包,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一个权倾天下的王爷,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却能够相触得其乐融融,他们之间流露出的感情,真实得让他觉得刺眼。

  他的手紧紧的拽住衣袖,落下五道深浅不一的褶皱,眸子暗淡无光。

  “皇上,现在就起驾吗?”小太监欠了欠身,悄声问道。

  皇甫劲猛然回神,压下心底的涩意,点了点头,“皇弟,朕先行过去,你们随后也跟着过来吧。”他踩着矮凳走上銮驾,太监细心的为他挑开帐幔。

  “是。”皇甫傲点头应下,随后目送那銮驾远去,随行而来的太监及宫女成两排紧随在后方,一众人鱼贯而行,极缓的消失在宫闱。

  直到圣驾走远,小竹和纳兰木才悄悄吐出一口气,她们方才都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后背的衣衫被冷汗浸湿。以前不知道什么叫龙威,可是现在,她们切身的感觉到了,那种让人心头发寒,让人想要跪地膜拜的感觉。

  “怎么都一副在鬼门关走了一会的表情?”风轻回头,被小竹和纳兰木的神色吓了一跳。

  她们对视一眼,皆是苦笑不语。

  “恩?”风轻奇怪的眨了眨眼,半响,才了然的笑了一声,“该不会是见到皇上,紧张得忘了呼吸吧?”

  “你自己不也一样?方才是谁对皇兄一脸戒备的?”皇甫傲插了一句嘴,打趣道。

  风轻讽刺一笑,双手交叉环住肩头,“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语气!皇甫傲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我走了,你们怎么去凤栖宫?”

  “我有嘴,知道怎么问路。”风轻是半点情面也没留给他,凉凉的说道。

  小竹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就不明白了,连她都看得出来这北城王心仪她家小姐,可偏偏小姐却总是对他冷嘲热讽,这男女之情,还真叫人摸不着头脑啊。

  “小竹姐姐,北城王和师傅的关系很好吗?”纳兰木扯了扯小竹的衣角,怯生生的问道。

  “唔,”小竹想了想,又看了眼正面对面站着,不停斗嘴的两人,才叹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过,北城王可是小姐未来的夫婿,也就是你未来的师公。”她心底已经确定,皇甫傲是风轻最好的归宿,自然也就将他看作了姑爷。

  纳兰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她认真的整了整身上的粉色宫装,踏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两人跟前,本在打着嘴仗的两人同时闭嘴,扭头看向纳兰木,后者定了定神,竟直直对着皇甫傲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纳兰木见过未来师公。”

  “……”风轻嘴角直抽,这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皇甫傲先是一愣,随后赞赏的看了小竹一眼,亲手将纳兰木扶起,嘴角弯起一抹灿烂至极的笑,那两排皎白的牙齿,闪烁着明晃晃的光,“真乖。”他伸手拍了拍纳兰木的肩,师公,这个称呼很好听不是?至于未来这两个字,被他下意识给排除了。

  “你有病啊?她是呆头鹅,你也跟着发疯?”风轻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皇甫傲一眼,“你可别听旁人胡说,他和我可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你的师公,懂了吗?”

  纳兰木无辜的眨着眼,显然不知道该听谁的。

  皇甫傲凑到她耳边,低语一句:“别听你师傅乱说,她是害羞,不愿承认而已。”

  纳兰木顿时了然,看向风轻的目光竟带上了几分笑意,风轻没听清皇甫傲嘴里说的什么,只是隐隐觉得,那话绝对不会是她想听的。

  一行四人有说有笑的往凤栖宫行去,路上风轻不断的找着皇甫傲的茬,两人之间斗嘴斗得是不亦乐乎,小竹和纳兰木跟在后面是捂嘴直笑。

  也许连风轻自个儿都没有发现,只有在皇甫傲面前,她才会变得格外有活力,会怒会笑。

  “咦?”穿过九转长廊,风轻突然看向东边不远处的殿宇,奇怪的惊疑一声。

  皇甫傲也随着停了步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本来上扬的嘴角在瞬间持平,竟带上了几分冷峭。

  风轻刚要询问那处是什么地方,便见皇甫傲的神色有异,她张了张嘴,呐呐的问道:“你怎么了?”

  皇甫傲摇了摇头,遮住半张脸的银质面具在阳光中反射着光晕,模糊了他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没事。”

  “真的?”风轻定定的看着他,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就是知道,此刻的他是不开心的,至于为什么会知道,她自个儿也说不清,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女人的直觉?

  “真的,”皇甫傲重重点头,见风轻脸上极淡的紧张之色时,顿时失笑,他摇着头指向东边的殿宇,隐藏在林荫从中的楼云高耸入云,梯子型的顶盖上铺着灰色的砖瓦,与宫中其他楼宇截然不同,所以风轻才会觉得惊讶,“以前我和皇兄就住在那里。”

  “什么?”风轻惊呼一声,豁然望向那座殿宇。

  楼宇四周绿树成荫,像是被这些参天古树包围的禁地,历来皇子所居住的地方都不会太过偏僻,可这地,却在皇宫最东边,仿佛是被隔离的地带,与这皇宫格格不入,一种诡异的感觉在风轻的心中升起,她回头看着皇甫傲,此时的他,并不似平时在她面前的温柔或者赖皮,也不似在朝堂之上的雷厉风行,多了几分伤感落寞。

  该不会她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吧?风轻心想,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这些事如果你有意打听,也会知道。”皇甫傲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丝毫的起伏,“我、皇兄、母后,都曾经是被人遗忘的存在,母后也曾风过一时,得父皇的恩宠,冠绝六宫,只是后来因为一场陷害,失了君心,我和皇兄是双生子,知道吗,在宫中双生子意味着什么?”

  风轻摇了摇头,双胞胎不是很常见吗?

  小竹和纳兰木默不作声的朝后退开,退到长廊的角落,她们都有自知之明,很清楚有些话不是她们该听的。

  皇甫傲哑然,一会儿,才笑道:“我就猜到你不会知晓这些。”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算了!”风轻被他这话激得恼怒不已,愤愤的嘟嚷一句,她不知道很奇怪吗?她又不是这里的人,又没特意去研究过有关这方面的东西,只是这样的话,她也只能放在肚子里自个儿腹诽。

  “呵,好歹也是我的伤心事,你就不能态度更好一些吗?”皇甫傲摇了摇头,心中的苍凉倒是散了不少,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了重要的人,所以即使想起那些不愿提及的曾经,也能够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吧?

  “双生子,若是龙凤胎,便是一桩大喜之事,可若同为男,便视为不祥,我和皇兄出生的那日,就那么巧,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下了整整半月,南方洪水冲破堤坝,淹没了七个村落,百姓死伤无数,那年,南方几乎颗粒无收。”这些都是他幼时从宫里太监的闲谈时知道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知道,自己的出生在众人眼中,是不详的,是不应该存在的。

  风轻突然冷笑一声,不屑的看着静静伫立在树海中的楼宇,透过这突兀的殿宇,她仿佛能看见,多年前的他们,如履薄冰,受人刁难的生活,“什么不祥,简直是笑话,天灾人祸是必然,你们不过是偶然在那年出生,不过是巧合而已,哼,你们的出生又不是你们可以选择的,太后怀胎,难道不需要你父皇的配合?若不是他播种选择的时日不对,你们也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出生,说到底,都是一群迂腐的人,还相信什么双生子不祥?说不定是当时的皇帝为父不仁,为君残暴,所以引起了天罚。”

  她的话既直白又难听,甚至可以算得上大逆不道,但传入皇甫傲耳中,却比任何妙音都要悦耳。

  他怔怔的看着风轻那一脸不忿的表情,心中的暖意一点一点蔓延,也许这个世上只有她,才会这样大义凛然,用这样离经叛道的说辞,来安慰他,嘴角极缓的弯起,从心底迸发的喜悦染上眉梢,他转过身,紧紧的将风轻抱在怀中,双臂缠住她的细腰,力道重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风轻冷不防被他的举动惊住,回过神来,便要挣扎,可她的手刚刚抬起,却惊觉,他的身体在颤抖!

  风轻的心顿时软了下来,本是想推开他,可手在半空中却卸了力道,一下一下温柔的拍着他的背,闭着眼,静静的靠在他的胸脯上。

  小竹和纳兰木张大了嘴,愕然的看着红廊上这一幕。

  从左侧玉栏外折射而入的阳光,温暖耀眼,一席白衣,一席蓝裙,衣摆在空中交缠出优美的弧度,时光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他们身处在橙色的光晕中,美得不似这俗世之人。

  “喂,抱够了吧?”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风轻的身体都开始发酸,皇甫傲还没松手,风轻眉头一蹙,不耐的开口。

  “呵,真难得你对我也会有心软的一天,方才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直接推开我,那样我就真的里子面子都丢完了。”皇甫傲浅笑着松开手,退了半步,此时的他,哪里还有方才的伤感?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风轻一听到他这种挑逗的语气,就气得牙痒痒,她是疯了才会觉得刚才的他让她心疼,她是吃饱了,才会觉得他可怜,shit!她在心底怒骂了几句,脸色沉如墨色,眸子里的冷光化作利刃,唰唰的刺在皇甫傲的身上,只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几个大洞。

  “我和你开玩笑的,”皇甫傲顿时失笑,他屈指重重在风轻的脑门上一弹,疼得她连连冷嘶。

  “你做什么?”她捂着通红的脑门,磨着牙,恶狠狠的问道,话音刚落,突然,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皇甫傲削尖的下巴在她的瞳孔里放大,风轻呆了呆,傻傻的摸着还留有余温的额头,愣愣的看着已经转身抬步走下石阶的皇甫傲,他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斜长的剪影歪曲的铺上石阶。

  一句极淡的话语,随风传来:“这是礼物,方才谢谢你了,风轻。”

  小竹使劲擦着眼睛,呐呐的开口:“亲了?”

  “亲了!”纳兰木重重的点头,“北城王偷亲了师傅。”

  “不是我眼花?”方才那一幕,对尚还没有接触男女之事的小竹来说,可谓是冲击力巨大,到现在,她都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不是,我也看见了,不过亲额头也算是亲吗?我娘小时候时常这么对我,难道师公对师傅也和我娘对我一样?”纳兰木奇怪的问道,以她的脑子是理不清楚这些事的。

  小竹张了张嘴,也懒得对她解释,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北城王亲了她家小姐!

  等到风轻回过神来,皇甫傲的身影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她脸颊的温度烫得惊人,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砰地一声砸向一旁的玉栏,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念到:“皇甫傲!老娘绝对不会放过!”

  “完了,北城王彻底把小姐激怒了。”小竹抚额长叹,在心底默默为皇甫傲哀悼。

  纳兰木眨巴着眼睛,显然是不明白,自个儿的师傅究竟为什么动怒,而她的小竹姐姐又为什么说北城王把师傅惹怒了。

  他们的世界还真是奇怪而又复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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