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朵曼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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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你纵然已衰,美却会重生,你纵然血已冰凉,也自会借体重温。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深井女尸被送去了凉坪县公安局的鉴定科,高瞻和邱世诚回到局里等候法医的鉴定结果。

  高瞻领邱世诚走进他的办公室,关上门后,邱世诚的第一句话便是:“她不叫周寒芳,真实名字是王秋月。”

  高瞻脸色一凛:“怎么回事?”

  邱世诚摇头:“这也是我弄不明白的地方。”

  “她到底是什么人?”高瞻急急问。

  邱世诚将往事缓缓道来:“实不相瞒,她确实是我们在永硕工作时期的同志,是我党的发报员,那时候她与她的丈夫钱江秋同志一起潜伏在永硕,以一间包子铺作为身份的掩护,后来,在护送我党领导人江安邦出城的过程中,她的丈夫老钱不幸牺牲,是我亲自安排她转移去了安全的住处,之后我因为别的任务受了伤,跟随游击队的同志离开了永硕,后面的情况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那苏零落她知道吗?”

  邱世诚皱眉:“她的身份很早就暴露,她比我更早离开永硕,恐怕她也不知道。”

  高瞻忽然问:“这个王秋月可靠吗?”

  “你怀疑她?”邱世诚思忖片刻,谨慎答:“就前期的工作来看,应该没有问题,我认为她不会叛变。”

  高瞻却阴阴来了句:“难说。”

  “我想看一看她截获的那份电报。”邱世诚提出要求,又接着道:“她如果叛变了,实在没有理由将特务发往香港的电报交给你,除非电报是假的,用来迷惑你。”

  高瞻犹豫:“有这种可能,你等着,我拿给你看。”说完弯腰去开办公桌最下面那层抽屉的锁,从里面抽出一个黄皮文件袋,掀开缠绕的线绳,高瞻却傻了眼,里面的文件不翼而飞。

  “不见了?”邱世诚问,“还有谁知道这份电报?”

  “局里的几个处长包括小川等人都知道。”

  邱世诚暗自苦恼:“这就麻烦了,电报里的内容还记不记得?”

  高瞻点头,回忆道:“大致是说速派K先生回家启动曼陀罗计划。”

  邱世诚喃喃重复:“K先生?曼陀罗计划?”

  谈话间,有人叩响办公室的门,原是法医拿着鉴定报告前来。

  “发现了什么?”高瞻问。

  法医王束回答道:“死者年龄大概四十二、三岁,手指上有老茧,应该是长期从事发报工作留下的,死亡原因确定为中毒身亡,毒性非常大,几乎腐蚀了死者身上所有的经脉,可以肯定的是死者在死亡前因为剧痛经历过惨烈的挣扎。”

  邱世诚插口道:“是中的什么毒?”

  “因为距离死亡时间已经过了四五天,且死者在深井的井水里泡了这些天,身体表面大部分浮肿和腐烂,无法查看毒性发作时还伴随着哪些症状,所以很难确定究竟是中的什么毒。”王束认真回答。

  “还有没有其他发现?”高瞻问。

  “对了,死者的口袋里有一朵纸折的花。”王束从证物袋里拿出一朵纸花,黑色的纸面,五瓣花,瓣叶略尖,“样子看上去有些像洋金花。”

  “洋金花?”邱世诚不明。

  “也就是曼陀罗花。”王束解释。

  “曼陀罗,这就对了。”邱世诚感叹,与高瞻对望一眼,几乎可以肯定是特务所为,且与电报中所说的曼陀罗计划有关,难道曼陀罗计划就是如此一般杀死人?

  不,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那个K先生是谁?回家?难道家是指凉坪县?那么他回来了没?王秋月有没有叛变?电报被谁拿走了?电报的内容是真是假?

  这些问题像飞速的电车一般在邱世诚和高瞻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穿梭,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邱世诚说道:“毫无头绪,这件案子还是得从王秋月入手调查。”

  “你打算怎么办?”高瞻点燃一支烟,又给邱世诚续了火,烟雾缭绕中,邱世诚沉沉道:“我打算回一趟永硕。”

  “什么?你要回永硕?”回到干部宿舍后,邱世诚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苏零落,苏零落十分惊讶,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要再回到那座小城,那些甜蜜与折磨她再也不想去回味。

  如今的永硕城早已解放,街道商铺进行整改,面目全非,但苏零落知道那些藏在街头巷尾的回忆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让人忘记,它们就像被上了发条的钟,时针到达那个点,便会敲打你的心弦

  一大早,邱世诚就整装出发,出于担心,临行前他特意叮嘱高瞻,找个女同志陪苏零落过夜。送行的人只有高瞻和苏零落,火车开走后,高瞻顺道开车送苏零落去了凉坪小学。

  办公室的老师一共五位,两两面对面而坐,只有苏零落的对面一直是空着的,然而今日,对面的办公桌上搁着一只樱草色小提包,很显然是女人的物品。

  苏零落讶异,问隔坐的张老师,“有新老师来了?”

  张老师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瞥一眼外头,答:“可不是,正在卢校长的办公室呢!”

  其余的老师眼神闪烁,令苏零落不解,只见有人进来说道:“卢校长请各位去会议室。”众人纷纷耳语,看来这人来头不小,还需要介绍欢迎会?

  苏零落也十分好奇与她共事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在她第一眼见到顾予岚的时候,她从那双杏眼里看到了分外相熟的神采,让她蓦然间想起一个人,一个凭空消失的名字,阿格拉菲娜,她的格拉莎。

  顾予岚的样子颇有些异域风情,她自己介绍说母亲是正统的华人,父亲是个西班牙商人,战乱年代相识,而后又因战乱分离走散,至今不得踪影。这听起来似乎是个悲伤的故事,但顾予岚的性情明朗乐观,她的口气云淡风轻,说的好像是与她的身世毫无相关的一个故事。苏零落知道,这样的女子,不是天真无知便是极聪慧的,大抵是被世事磨砺的所向无敌,早已学会将过往与伤痛隐藏。

  “我叫苏零落,在凉坪小学教国文。”回到办公室后,碍于朝夕相对,苏零落率先对顾予岚伸出和睦共处的手。

  倒是顾予岚有些受宠若惊,谦逊的站起身来同她打招呼:“那以后的工作还请苏老师多多指教。”

  再次听到顾予岚的声音,苏零落微皱起眉头,仔细分辨,这个声音并不陌生,有些熟悉,与格拉莎相似,但又有些微不同。

  苏零落踌躇问:“顾老师,我们有没有在哪里见过?”

  顾予岚似对这个问题并不理解,解释道:“我之前一直住在西班牙,年初刚回到国内,难道苏老师在西班牙见过我?”

  苏零落感到尴尬,哂笑道:“没想到顾老师的中文说的这么好。”

  “我的母亲是华人血统,中文是我的母语。”顾予岚似是不悦,声音里带着铿锵。

  “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的出现让我想起了一个老朋友。”

  苏零落没有放过顾予岚略挑的眉尖,顾予岚接口:“老朋友?”

  苏零落不欲多谈:“一个外国朋友,已多年未见。”

  顾予岚只是笑,那笑里带着一味了然于心,这让苏零落觉得,她一定是个经历过众多不凡世事的人,她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她的心里藏着许多秘密,足以让她从容的应付诸多人事。苏零落感觉到顾予岚想要亲近她,然而那种收放自如的距离不在她的掌控之内。

  “苏老师住在县城吗?”顾予岚问。

  “我的丈夫是公安干部,我们现在就住在干部宿舍。”

  顾予岚眼色一怔:“真没想到,苏老师看上去这么年轻竟然已经结婚了,丈夫一定是个俊朗洒脱之人,有空可得请我上你们家走走。”

  苏零落在心里比照邱世诚的样子,没想到顾予岚还真的言中。“他这几日出差不在家,等他回来了,我请你去我们家吃饭。”

  “出差?公安干部都这么忙吗?”

  见顾予岚打听的有些多,苏零落笑着打岔:“偶尔几次,我一会要上课了,等下了班再找你聊。”

  下了班之后却不见顾予岚的踪影,办公桌上的手提包也不见了,隔坐的张老师说,顾老师早走了,今天她的课不多。

  苏零落想着一个人吃晚饭难免孤单,路过菜场,还有几个摊位没收,顺手买了些菜蔬,打算去高瞻家里和他们一家人吃晚饭。

  买完排骨觉得少了什么,不远处的菜铺上就有豆豉卖,称了一小袋,回去的途中,风有些大,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早上出门的时候忘了系围巾,冷风嗖嗖灌进脖子里,她突然觉得眼眶发干,离开他那么久,生活中的习惯却依旧未能被化改,总是忘记系围巾,总是记得做排骨要放一小把豆豉来蒸,只因这是他最爱吃的菜。

  饭后,高瞻忠于邱世诚的嘱托,让苏零落留宿,但被其拒绝:“他也真是的,我都多大的人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高局长,没事,我们那宿舍上上下下住了好多人呢,不用担心。”

  拗不过苏零落的执着,只得让她回去住。夜里的天气不好,从傍晚的时候就开始起风,晚间的风愈刮愈大,躺在床上能清晰听到树叶被风卷起的沙沙声,一片盖过一片。屋外没有月亮,无光透进来,一室漆黑。

  院子角落里传来夜行的猫叫声,尖锐刺耳,苏零落翻个身,正欲睡去,一阵哒哒哒的敲门声,她疑惑,半夜会有谁来敲门,会不会是听错了,再听,却无半点动静。

  对面的屋子里亮了灯,光打在窗口,正巧人影一扫而过,如穿堂风一般消失,苏零落起身,带着警惕,拉开屋子的门,站在门外的竟是高瞻的妻子苗凤,正扬手欲敲门。

  苏零落请她进来,忙问道:“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老高担心你的安全,一定要让我来陪你过夜,我刚想敲门呢,你就来开了,你是不是一准猜到我来了?”苗凤与她开着玩笑。

  此刻的苏零落哪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说你没敲门?”那刚才的敲门声是从哪里来的?那个人影又是什么人?

  “正打算敲呢,门就开了,怎么不欢迎我来?”

  不,苏零落这才恍悟,幸好苗凤适时的出现,邱世诚的担心是对的,有人想要对她下手,意识到这一点,苏零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嫂子,夜里凉,赶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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