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副局长！”方婉晴惊喜地说了句，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曙光。
奥迪A6在申副局长跟前，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片刻工夫，身穿便装的官副局长推门而出，径直走到了申副局长跟前。
这二位副局长见面后，还象征性地握了握手。申副局长笑说：“老官你怎么跟个幽灵似的，老是跟在我后面。老往文艺中队跑什么。这个点儿了，你应该在会场部署工作啊！”
官副局长笑道：“你老申才是幽灵啊！你看我是紧赶慢赶，腿还是不如你长，不如你来的快。扩大会开完了，晚上的演出成了局里的重中之重啊。怎么，兴你老申不厌其烦地往文艺中队跑，督促工作，就不兴我也过来撑撑门面，尽尽职责？”
申副局长掏出一支烟来，递给官副局长，说道：“怎么，这里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啊？”
黄秘书拿打火机给二位领导挨个点燃，官副局长吐了一口烟雾后，才道：“放心当然放心。主要是晚上闷的慌，想过来跟你见见面，咱哥俩儿一直是亲密无间的好搭档嘛。”
申副局长笑道：“那是，那是。风风雨雨几十年，都一起走过来了。不过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
官副局长反问：“什么话？”
申副局长轻轻地摇晃着脑袋，说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官副局长伸手在申副局长肩膀上拍了一下，埋怨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又不是女人，朝什么暮啊！老不正经！”
申副局长啧啧地道：“看到了吧，你又想歪了不是？我说的这个情，是战友情，搭档情。你想哪里去了，难道咱俩之间，还是男女之情？”
二位副局长同时哈哈大笑。
……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赵传奇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和谐的两位德高望重的老搭档，会在暗地里争个你死我活。表面上，他们二人说说笑笑，亲密无间。实际上，却是彼此各怀心思。
方婉晴招呼赵传奇和宫梦冉，不失时机地走了上去，要跟官副局长打个招呼，顺便把某些事情汇报汇报。但是申副局长却在有意回避着方婉晴等人，对官副局长说道：“老官啊你来的正好，要不咱这两个老头子先开拔，到现场去看看？”
官副局长笑道：“不着急吧。老杜和老王在演出现场坐阵，咱们还担心什么？”
申副局长见官副局长不买账，脸上稍显尴尬。但还是对官副局长的司机说了句：“小孙啊，来来来，带我出去一下，出去买包烟抽抽。”转而又对官副局长道：“老官，用一下你的车和你的人，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官副局长说道：“买烟嘛，我这儿有！”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包特供白皮中华。
申副局长笑说，你是知道的，我不太喜欢抽这个口味儿。
官副局长冲黄秘书扬了扬头，皱眉说道：“黄秘书这就是你工作的失职了是不是？官副局长还用亲自去买烟吗？”
黄秘书在申副局长跟前工作了也有两年了，他当然知道申副局长说要去买烟，其实只是一个借口，是想避免因为方婉晴和赵传奇一事，跟官副局长正面交锋。因此当官副局长把难题抛到自己这里之后，他有些很难两全。看了看申副局长的眼色，黄秘书笑说：“官局，您不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申局买烟可苛刻了，都是自己挑。他每天抽的牌子都不一样。”
申副局长显然很满意黄秘书的这句解释，微微笑了笑。
但是官副局长却马上将了申副局长一军：“老申啊老申，太不专一了吧你？都这把年纪了，买个烟都朝三暮四的！你啊你！”
申副局长当即笑道：“我朝三暮四不专一，是对烟。可你老官，哈哈，各方面都这样！”
……
敢情这大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彼此针锋相对，却又谈笑风生。
赵传奇算是深深领教了。
本想借口回避的申副局长，被官副局长这么一绕，反而失去了最佳的归避时机，迫不得已地跟官副局长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方婉晴在二位领导说话的空当中，不失时机地找准了机会，向官副局长说道：“官局，跟您汇报一件事！”
官副局长愣了一下，虽然已经心知肚明，但还是装作不知情地问了句：“什么事？”
方婉晴看了看申副局长，他脸色不太从容地扭到了一旁。但是正想说话时，申副局长却突然抢过了话题，说道：“刚才方队长已经跟我汇报过了。老官啊，我觉得文艺中队得好好整顿一下了，明天就让局政治部下通知，整顿！你看这一天，这里出了多少摊子事？”
他这不单单是抢过了发言题，同时还捡到了主动权。
官副局长微微一皱眉头，扭头问方婉晴：“方队长怎么回事，又捅篓子了？”
方婉晴扭头看了看赵传奇，又放眼瞧了瞧那一直在远处旁观的戚美珍，说道：“官局是这样的，下午呢，赵传奇跟戚副队长发生了一点点小误会。很小很小，其实我本来想关起门来处理一下就完了，没必要去影响局领导们的精力。可是恰巧被申局赶到了，他也了解了一些情况……我想说的是，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当时赵传奇跟戚副队长发生了一些口角，然后戚副队长嘴巴不干净，骂赵传奇他妈是……是妓女是婊子，赵传奇一时冲动就，就打了戚副队长一耳光……”方婉晴把当时的情景，稍微做了一点加工。并且潜移默化地把责任重点，推到了戚美珍身上。
官副局长听后，微微一愣：“还有这种事？平时也没看出来，这个小戚同志这么爱骂人啊！是有点儿过分了，啊，骂人不能骂爹娘，这是基本的常识。要是有人敢在我面前骂我父母，我也跟他急！所以我觉得这事儿，大部分责任是你文艺中队的管理问题，和干部素质问题。”
官副局长这一开口，就直接站在了赵传奇的立场上。
申副局长脸色铁青，刚要说话，官副局长就马上又冲他问了一句：“你觉得呢，老申？”
这一句，反而让申副局长不好回答了。
申副局长瞧了瞧赵传奇，又瞧了瞧一直在远处观望的戚美珍，说道：“这个，这个我看啊，这个戚副队和赵传奇，应该各打二十大板！”
官副局长说道：“研究研究再定吧，现在咱们还是以大局为重。”
申副局长道：“对对对。方队长，马上集合演员们，咱们要把人带过去，在那边还要来一次预演。这次演出非同小可，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方婉晴掏出手机来看了一下时间后，说道：“官局，申局，时间还早呢。不如在出发之前，容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怎么样？”
申副局长一愣：“什么东西？传家之宝？”
方婉晴扑哧笑了：“申局您可真瞧不起我，我哪来的什么传家宝啊。就算有，也不机会带到这儿来。我是想让您二位领导更深入地了解一下刚才现场的真实情况，至于对这二位当事人怎么处置，全凭二位局长定夺。”
官副局长也愣了一下，追问道：“那是什么？”
方婉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键，将手机屏幕面向官副局长和申副局长的中央位置。
确切地说，这是一段手机视频。
视频中，再现和还原了刚才戚美珍掴赵传奇十个耳光的场面。
赵传奇和宫梦冉也吃了一惊，谁会想到，这方婉晴还有偷*拍的本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刚才的画面录了下来。这个方婉晴不去当记者，实在是有些呆料了。敢情她就是一个精通各种手段的文武全才呢，既有刑侦破案能力，又懂得抢镜偷拍，心思伎俩更是超越凡人。
这个女人，不一般。
官副局长和申副局长看完视频后，互视了一眼。
“这是怎么个情况？”官副局长微微一皱眉，瞧了瞧赵传奇。
赵传奇正想说话，方婉晴却抢过先机，说道：“当时那场景其实挺感人的，戚副队长谩骂赵传奇，骂的那叫一惨烈，赵传奇情急之下就打了戚副队长一巴掌。随后赵传奇就后悔了，意识到自己冲动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主动跟戚副队长赔了礼道了歉，还心甘情愿地让戚副队长十倍地还回来十个嘴巴子。所以我觉得，赵传奇这种知错就改的诚恳态度，让我们很感动。而且他在我们文艺中队，还帮了我们不少忙，他是一个敢作敢当，乐于助人的人……”
申副局长打断她的话：“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不是？我说，方队长你可真会歌颂人。他赵传奇给了你什么好处？”
方婉晴道：“他给我的最大好处，就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方婉晴用一种诙谐的态度，在二位副局长面前出示了现场的一个有力证据，这不仅让宫梦冉和赵传奇始料未及，二位副局长也是感到了汗颜。不得不承认方婉晴这一招之高明，这一段简捷短暂的视频，无外乎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赵传奇的认错态度和大度的胸怀；二是戚美珍手段之残忍！如此一来，谁善谁恶便被鲜明地对比了出来。任谁见了这个视频，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赵传奇这边，对那个心狠手辣的戚美珍望而生畏。
申副局长脸色有些难看，但仍旧冲方婉晴追问了一句：“没照全啊！只照了一个小片断。这能说明什么？”
方婉晴强调道：“以点能及面。”
官副局长不失时机地道：“想不到这个戚副队还挺那什么的，这种军阀作风要不得！方队你以后要好好管教一下你的这个副队长，官不大脾气还不小，又是打人又是骂人，这还不反了天了？”随即他又盯着赵传奇道：“你也是。怎么，你脸色就这么厚吗，挨了这么多巴掌，你可真能忍。要是我啊，早就-------”他故意把话说到半截，然后像是意识到自己此言欠妥，赶快改口道：“真够乱的，男兵不像男兵，女兵不像女兵。老申，你说我们是该奖谁罚谁呢？”
申副局长说道：“那我看就先这么算了吧，既然他们误会都解除了，赵传奇同志放低姿态跟女同志认了错，我们还有必要插手这件事吗？”
官副局长道：“那我响应。就依你说的办吧。”
申副局长道：“那方队长你看着处理吧，我和老官就不插手了，免得破坏了这份和谐。”
方婉晴听的出来，申副局长这话中，掺带了太多的失望与不甘。尤其是这‘和谐’二字用在这里，似乎显得根本一点儿都不和谐。
随后申副局长远远地望了一眼远处的戚美珍，眉头一皱，说：“老官，走走走，咱们先过去。”
官副局长反问了一句：“不去买烟了？”
申副局长道：“路上买，路上买。”
目送官副局长那辆奥迪奥迪A6，载着官、申二位副局长渐渐远去，方婉晴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宫梦冉惊呼了一句：“真的是反客为主了呢！”
方婉晴道：“这一次是这样，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情况。我这心里呀，没底儿。”
宫梦冉上前握住方婉晴的手，说道：“婉晴姐你最厉害了！我觉得你就像是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女将军，当代女诸葛！”
方婉晴自嘲道：“我哪有那么厉害！自身都难保，还决胜什么千里？”
宫梦冉道：“婉晴姐你多虑了呢，我觉得。”
方婉晴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
赵传奇突然觉得，方婉晴虽然聪慧过人，睿智勇敢，但是她其实活的挺累的。
但她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巾帼将才。
十分钟后，文艺中队的演员们，以及海黛尔一行人，坐上了局里的大客车，赶赴首长驻地十一楼大礼堂。
坐在上车上，赵传奇开了半扇窗户，凉风习习，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总是流露出太多的平常与神秘，灯红酒绿的氛围中，处处隐藏着一种看不见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