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这就送你上路。”
昏暗的灯光下，坤哥面部肌肉扭曲，露出一丝极度兴奋来。
“哈利路啊……”
秦俭惊叫一声，右臂猛力一抬。黑暗之中，豁然迸出一道犀利白光。
“这，这是什么东西……”
坤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万万没有想到，秦俭的右臂，居然能抽出一条跟日光灯一样的东西。不对，那不是日光灯，那明明是一把单薄犀利的……
不可能，这小子，身上怎么可能还藏了一把那么长的……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秦俭使出最快剑法，在胸前形筑成了一白色道屏障。剑风霍霍，几乎将坤哥的衣服都撩起来了。
“当当当”“噗噗噗”……
一秒之间，秦俭不知究竟挥出了几剑，也许是七八剑，也许是十多剑，他已经完全没有概念。只见坤哥手中那条两米长的钢绳，瞬间被切成了十几截。一些细小的钢绳，甚至只有五六公分。
五六公分的带刺钢绳，散落在地上，就像一只毛毛虫。粗细钢丝做的毛毛虫。
坤哥先是被那劈上劈下的白色亮光吓得不知所措，待他低头一看，钢绳已被秦俭劈成十多截的时候，他这才猛然惨叫一声，“啊……”
坤哥心疼的不是那条名叫“小黑”的带刺钢绳，坤哥之所以尖叫，是因为秦俭的那把玉剑，实在没有掌握好分寸，居然连他两只手上的五根手指都一齐劈断了。
确切的说，是两根大拇指、和两根无名指。还有，一条坤哥经常又来抠鼻屎的小拇指。
一根根断指，掉在昏暗潮湿的地上，跟那些被劈断的钢绳摆在一起，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哪些是手指，那些是钢绳；也分不清哪些是坤哥的，哪些是“小黑”的。
“啊，疼死我了……”
五秒钟后，被切断的五根手指，像五根破裂的自来水管一样，鲜血四溅。十指连心，坤哥完全崩溃了。
作为一名刀客，作为一名用钢绳杀人的杀手，坤哥没有了五根手指，就意味着他的杀手生涯被终结了。遇到这种情况的话，接下来，那该怎么办？
逃！
坤哥用力一甩，将手上喷溅的鲜血，猛地撒到秦俭脸上，转身夺命而逃。
正跑到后院大门的时候，一个清清瘦瘦的影子，堵在了门口。
坤哥抬头一看，整张脸都黑了。
他连忙定住，抖擞了一下精神，心里却又不知到底是该撤，还是该留下来。坤哥知道，自己在执行任务失败的时候，只要遇上眼前这个人，那就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一个杀手，一个负责“大扫除”的杀手，任务没有完成，还想跑？这，让老板以后还怎么接活？
没错，站在坤哥面前的，这个身材清瘦的，身披着墨绿色披风的男人，正是雪里红。
雪里红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晶莹透亮的玻璃镜片后面，他那只右眼迸射着冰冷的像狼眼一般的冷光。
相反，他的另外一只左眼，却显得浑浊而暗淡，毫无光芒。
大顺搬家公司的人都知道，三年前，雪里红在出去“办事”时，被人用摩托车的观后镜戳瞎了一只眼珠子。后来，雪里红专门去了躺韩国，花了三十多万，安装了一只假眼珠子。雪里红的那只假眼珠子，据说是用世界上最先进的羟基磷灰石材料做的。假眼珠子植入眼眶后，血管和神经据说是可以长进去的。
但是，假的毕竟是假的。即使是雪里红的左眼珠子，已经有血管和神经通进去了，但仍然能看出来，那不过是一只假珠子。
假眼珠子，虽然不会像雪里红的右眼珠子一样，迸射出像狼一般犀利凶残的眼神。但是，不知为何，每次，当坤哥一抬头看见雪里红那只暗淡、甚至有些泛黄的假眼珠子时，坤哥的心就会扑通扑通加速。
坤哥是个冷血杀手。但是，比起面前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雪里红来说，他还逊色了一个档次。要不然，在大顺搬家公司里面，雪里红才是真正的董事长，话事人。而他坤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业务经理呢。
“这么慌慌张张的走，东西，都卸下来了吗？”
雪里红的声音很小，很低沉。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搭档了这么多年，坤哥知道他在说什么。坤哥当然知道，雪里红嘴里说的“东西”，便是秦俭的右手。
“洪哥，你看，我，我的手……”
雪里红没有提秦俭的手，而是说“我的手”。
坤哥回头看了看后面，秦俭还捂着肚子，坐在地上。但是，刚才那道诡异的白光，却又不知所踪了。
“你的手？我对你的手，不感兴趣。我问的是，他的手，有没有被卸下来……”
戴着金丝边眼睛的雪里红，将头微微一仰，透过对面坤哥的肩膀，看见秦俭的身体还卷缩在那个黑暗角落了。
“洪哥，你看，我的手，我的手被他……”
坤哥以为雪里红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双手，于是，他将那两只已经被劈断了五根手指的手，使劲儿地伸到了雪里红的面前。鲜血滴滴答答地滴在了雪里红的鞋面上。
“罗坤，你的血，滴到我鞋子上了。”
雪里红的眼睛，没有看坤哥举起的那双正在滴血的双手，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皮鞋。
跟坤哥的品味不一样，雪里红并不喜欢那种笨重的朋克风格的山地靴。一直以来，雪里红只对一款白色阿玛尼皮鞋，情有独钟。
这种白色的阿玛尼鞋，鞋面柔软，皮质过硬，走起路来也很轻便。尤其是，皮鞋的鞋头很尖，像一把锋利的尖刀。
每一次，雪里红出去“干活”的时候，他只要一看见白色的皮鞋鞋尖，深深地嵌入到对方咽喉里去的时候，他都会感到很兴奋。这种兴奋，就如同是给一个少女开了张，那种彻底的毁坏，那种彻底的落花和流水……
“洪哥，我的手，被……被……”
“我知道你的手被劈了，你说这个，有意义吗？”
“啊……”
坤哥惊呼一声，扑通跪倒在地。手上巨大的疼痛，已经让他难以开口说话。如果能说话，他最想对雪里红说的一句话，就是——“放我一马！”
按照大顺搬家公司的规矩，任务没有完成，又留下了如此多的线索。那么，这个执行任务的人，就应当自裁。当然，很多员工，其实也都没有那么傻，他们一旦发现任务没有完成，都会很机智地躲起来，躲得远远的。他们这么做，一来不会被条子抓到，二来不会被他们的老大雪里红找到。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自己被找到，就是一死。
“罗坤，你有点儿累了，还是回去吧，把手治好了，以后再出来跟我雪里红混。”
雪里红说这句话，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灰色的塑料袋子。
坤哥看见了那个灰色袋子，他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
是钱！
一扎扎的百元大钞。
坤哥很激动，也很感恩。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任务没完成，洪哥还会网开一面，照样给他跑路费，给他医药费。这样的老大，世界上哪里找去。
“洪哥，谢了……”
坤哥脱下一件外套，盖在不停滴血的手上，然后悄悄地把那包塑料袋子捡了起来。因为被剁掉了五根手指，所以，坤哥把那一袋子现金放进挎包的时候，废了很大的劲儿。甚至，他放钱的时候，那捆钱都重复地掉出来几次。
“走吧，再不走，你两只手都要废掉了，这里，就先留给我吧。”
“洪哥……”
坤哥抬头，眼泪都已经出来了。
今天，他实在太过感动。原本，他一直以为，雪里红就是禽兽，比毒蛇还要狠毒的禽兽。但，此一役，让他真正地领略到了雪里红的伟大，让他真正地体会到了“大顺”搬家公司，其实是一个充满温暖、充满爱的大家庭。
坤哥很想再给雪里红磕个头再走，但血流太多，加上雪里红大哥已经挥手示意他赶紧走了。所以，坤哥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回头望了秦俭一眼，然后跟雪里红说了声：“老大，饺子馅啊。”
“知道了，饺子馅，一定的。”
雪里红微微一笑，拍了拍洪哥的肩膀，眼神里不再是恶狼一般的眼神，而是充满慈祥关爱的上级看下级的眼神。
至于坤哥和雪里红刚才说的“饺子馅”，秦俭当然也能听懂。那，无非就是把他秦俭剁成一万八千九百九十九小块呗，不然，还怎么能做“饺子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