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房间终于安静下来了，就连气息，也趋于平缓。
原本空气中塞满的戾气，随他离开，也渐渐消散。
她嘴角勾起，蜿蜒溢出的血迹，印出凄美冷弧。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撕破的衬衫，冷冷一笑。
她站了起来，身体晃悠悠走进洗手间，打开浴室的灯。
乍然亮起的刺白光线，令她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
回头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就像打了场惨烈战争的逃兵。
她凑近镜子，美眸半眯，扫视着自己脖子上的勒痕，青紫青紫的一块块，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站在镜前愣了好一会，顾乔念才把自己好好清理一遍，拖着疲惫不堪身子，跌坐在落地窗前的软毯上。
这儿的风景极好，能看到夜晚恬静的夜空，眨巴眨巴的星辰，放远看去，能瞅到远处的霓虹闪烁，感受到大都市的繁华。
月华映落在她薄凉的眸底，渐渐发冷的眸，攒动着不明深意。
夜色的黑，如一只魔魅，勾动着人心最脆弱的神经。
她脑海里回放着刚才和殷天城的‘战斗’，心里一泓苦水注满心田。
自己还真应验了那句，能说出来的委屈，不叫委屈；能诉出来的苦，不叫苦。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向往着从前的美好。
她又想起自己以前在G市时，常常和大哥在河堤纵情喝酒的日子。
想到这，眼眶一红，避免自己掉出眼泪，她迅速闭上眸，深呼吸好几次做调整，才拿出电话，拨通一个熟稔的号码。
“小念？”这个点，能接到她的电话，陆其修很是惊讶。
“有空吗？老地方见。”她清冷的声音弥漫着一股低落，电话那头的陆其修，已经听出了她的不对劲。
“可以，带上小菜和啤酒？”
“对，还有泡椒劲辣鸡爪。”她嘴角勾起苦涩的笑，美眸看着远处霓虹，却觉得，自己离得很远很远……
“行，全部满足你。”
挂了电话后，顾乔念难得穿一次休闲衣，白色的无领短袖，搭配一条宽松浅灰麻质长裤，穿上一双休闲鞋，拿了钥匙还有手机，徒步走出殷宅。
夏夜的风，凉得彻底，她的长发被全数撩到身后，路灯把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由于夜深，空荡荡的小路上，只有她一人缓慢行走着，更显得她人影孤薄，她双手插兜，看着地上的黑影，嘴角浮着淡淡的笑痕。
她没想到，陆其修速度这么快，大老远，她已经看到他的车，还十分张扬打了远光灯。
她快步上前，一坐上车就问道：“吃的都准备了？”
“必须的。”
陆其修和她相视一笑，车子发动，拐了个弯，绝尘远去。
……
夏夜的河提，更加透人心凉。
那些河边的风，就像抹了一层冰，冰冰凉的拂在人脸上，舒服极了。
陆其修拿出垫子，在河提的堤坝边铺好，还准备了报纸，把啤酒还有杂七杂八的小菜，全放在上面。
顾乔念把往日的束缚全数抛开，豪爽拿起一瓶啤酒，拔掉了铁环。
那一瓶瓶刚从冰柜被释放出来没多久的啤酒，劲力十足，“嗤”一声炸响，随之冒出一串串冰爽的小泡。
她大口大口地灌入喉咙，就像是某种程度上的宣泄。
月华淡淡，照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蒙上一层轻纱。
她脖子上的勒痕，变得异常显眼。
陆其修眸瞳一缩，瞬间燃起怒火，“小念，你脖子是怎么回事？”
她不以为然，嘴角拉开一抹轻笑，拿起啤酒干了下他的，“砰”一声的脆响，她举起啤酒，对他喊道：“干了。”
她勾唇，小嘴对着瓶口，冰凉的酒液灌入她口中，咕噜咕噜不断。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神情，陆其修大概也猜出了几分，怒骂道，“殷天城这个混蛋！”
顾乔念凉眸看向他，看着他眸底的心疼，心头暖了，这时候居然还有人为她心疼，足够了！
把啤酒放下，她拿起一只泡椒鸡腿，呼哧呼哧大啃起来。
以前她最喜欢就是这种小玩意，一吃就一大把，经常会被哥哥骂，但有趣的是，哥哥每每骂完她，又给她塞满一包。
顾乔念的小脸被辣得红通通的，连那张小嘴，也变得红肿起来，但她小嘴直呼着爽，这辣得太爽了！
坐在一旁的陆其修，静静看着她，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浅笑，眼里却掩藏着一泓悲伤。
见他坐在那儿许久不动，顾乔念用力推了他一把，不满地怼了一句，“你丫的出来就是做陪衬的？”
陆其修这才回神过来，也拿起一包小菜，撕开封口吃起来，喝了口啤酒后，声音悲喜交加，“没有，只是开心。”
他黑眸看着江堤，河水粼粼滚动着，河对面的灯光，被拉长投落在河面上，潺潺攒动着。
好比刻在河面上的彩泉，河对面是一个码头，日夜不息搬运着集装箱，所以坐在这儿的他们，时不时能听到船发动时发出的号角声。
顾乔念痛痛快快啃完两包鸡爪后，又大口大口喝了一罐啤酒，舒心地把手往后撑，歪着头看着对面大大小小的集装箱，还有时而升起又降落的吊运车长勾。
陆其修率先打破这刻的宁静，“小念，你还记得你第一天来事务所上班的情景吗？”
顾乔念听着他的话，也陷入回忆中。
“那时候的你，哪像现在这么成熟内敛。”陆其修曲起膝盖，手臂随意放在上面，抬眸看向静谧的星空，继续发出感慨，“想不到啊！两年多就这样过去了。”
顾乔念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也同步回忆着以往的点滴。
对啊！
这样就两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两人有说有笑的欢声，夹带着风，吹远了。
酒饱饭足，顾乔念几乎把他买来的泡椒鸡腿统统吃光，喝到最后，她只觉得视线像被一层薄纱笼罩住了，迷迷糊糊间，她似乎看到了对她宠爱的父亲，还有对她又爱又恨的哥哥，还有很多很多的亲人……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眼皮开始上下打架，小嘴嘟嚷着：“其修，我想家，好想家……”
她的声音就像受伤了的小绵羊，连声线都带着一股颤抖，轻轻浅浅的，拂在他心尖儿，令他格外的疼。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眸底的惆怅，随着浓郁的夜色散开，温厚的大手，轻轻按住她的头，轻声安慰着，“睡吧，睡着就回家了。”
夜凉如水，顾乔念就这样靠在他肩上，为了让她枕得舒服，他一直绷直了背脊。
两人以江为背景，映亮他们的，是落尽繁华过后，寥索的华亮。
翌日，媚光四射的天际，闲得慌的几朵白云，密密挤挤成了团。
陆其修载着顾乔念，双双来到事务所，低奢的轿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副层的停车场上，熄火后，他才转头对闭目休憩的顾乔念说一句，“到了。”
顾乔念昨晚喝多了，直接和他在河堤边过了一夜，睡不好，宿醉又难受，导致她整个人浑浑噩噩，待睁开眼后，脑袋更像塞满浆糊，感觉一切都乱糟糟。
陆其修看着她状态不太好，关心建议道：“需要放你一天假，回去休息吗？”
顾乔念搭在窗边的手，按揉着太阳穴，舒缓一些后，对他摇摇头，除了眼下的疲惫外，看不出还有哪儿不正常，“不用，我们走吧！”
她解掉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陆其修跟随其后。
回到律师所，随着他们双双一起进来，办公室里的气息，似乎变了点味儿。
原本双双迟到就足够引人注意，现在居然还一起回律师所，而且两个人的衣服，皱巴巴的，一致染了灰，这不让人遐想非非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