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
马欢看看陆重希，陆重希一脸淡定，仿佛说刚才那话的不是他，马欢又看向苏无寒，苏无寒还是那副死人脸，马欢也看不出什么异样，马欢再看向站在苏无寒身边的那人，是死气沉沉的不像活人，但是说是人偶，也太……胡说八道了吧？
人偶怎么会说话会动啊！
陆重希没有说话，却是将马欢的所有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有些好笑，他知道他这个猜测说出来马欢就会是这个表情，当然不仅仅是马欢，随便一个正常人听了都是一个样，说实话，这话陆重希自己听了也是有些想发笑的，但是在他遇到苏无寒后，他觉得，在这个少年身上，别说是人偶了，就算他身边这个人是具千年古尸他都信！
苏无寒看着陆重希，脸色更加阴沉，陆重希也看着苏无寒，虽然是笑着的，但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陆重希那笑意远远没有深到眼底，就只是在嘴角浮着，浅浅的一层，但要是想淹死一个人，也足够了。
许久，苏无寒终于开口了:“他是我兄长。”
“我知道。”陆重希的语调里面带上了几分戏谑，话一出口，陆重希也是一惊，怎么他现在说话这么像刘子璇，“但这人偶，可不能当做人来看吧？”
“你怎么知道他是人偶？”苏无寒的脸色明显的黑了下来，一向没有感情的腔调里面也是带上了些隐忍的愤怒，“大人好兴致，夜半突然造反还口出恶言，草民真是不胜惶恐，还请大人明示，草民究竟有何罪过，值得大人这般兴师动众？”
苏无寒看着不过就是十六七岁，和马欢一样的年纪，但是身形格外的瘦小，比起陆白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故而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而这话听起来却像是个大人才能说得出来的，如今在苏无寒嘴里说出来，说不出的别扭，就是马欢，都有些诧异的看了苏无寒一眼，苏无寒却还是老样子，只是盯着陆重希，好像刚才那话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究竟该是大人承担的事他要做多久，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陆重希突然想到，他知道他眼前的这个孩子经历的比谁都要多，就是陆白和无冥都比不上的，而那样子的环境里，一个哥哥对他而言又有多么的重要？
陆重希看着那个他说为是人偶的苏忆寒，心里也突如其来的愧疚。
就算真的是人偶也没什么吧，那还是他的哥哥啊。
陆重希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嘴角的笑意散了，眼里却是深了几分:“老板严重了，你我既是故人，重逢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又怎么会来刁难老板？我只是想来做笔生意，这门为我开了，我就是有缘人，老板，这生意你推辞不得了。”
陆重希也像对待大人那样招呼苏无寒，他知道苏忆寒被迫负担起不属于他的东西久了，不管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他都是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对待他，他也能更习惯点儿。
果然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苏无寒听陆重希这么说，眼里有异样的神色闪过，但他还是对着陆重希说道:“大人想买什么？”
“你这里卖些什么？”
“什么都有。”
“当真？”
“当真。”
陆重希突然笑了:“好，那我便买……”朝着人偶看去，“他。”
“不卖。”苏无寒果断回绝，陆重希听出了苏无寒话语里的咬牙切齿。
“你不是什么都有吗？”陆重希笑道。
“大人会把自家兄长卖了？”苏无寒又恢复那个一脸死相的商人表情。
“那我便买一个消息。”陆重希的语调突然高了几分，“告诉我，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陆重希突然掏出来那块挂在尸体上的令牌，朝着苏无寒丢了过去，马欢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那令牌已经在马欢手里了。
看清楚陆重希丢出来了个什么东西以后，马欢吓得都已经不会有感觉了，他今天受到的惊吓着实已经太多了，他已经习惯了。
“你怎么把令牌带出来了，那个东西不是在国王那里吗？！”马欢连忙拉了拉陆重希袖子低声道，陆重希乜了马欢一眼:“我向国王要的。”
马欢想起陆重希那舌灿莲花的技能和忽悠功夫，恨不得一头撞死。
国王心这么这么大呢？万一陆重希把这重要物证给搞丢了呢，这陆重希心怎么也这么大呢？万一苏无寒拒不承认把这物证给销毁了呢？
到时候看你们到哪里哭去！
好在苏无寒还没有这么无良，接住那东西后只是摸了一下就明白了，脸色又黑了几分，但很快就又是脸色如常:“是。”
“哦？那为什么它会在王宫里，王宫里那女尸死相诡异，别说与你没什么关系。”陆重希的语气一下子就严厉了起来，声音也大了几分，把在一旁围观的马欢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加过这样子的陆重希，在他面前陆重希情绪再不好，也没有这样过。
不知道为什么，马欢可是觉得陆重希在生气，在生苏无寒的气，但是现在马欢不敢说话，这是他见到陆重希最贴近传闻里，那个战场上的无双国士。
苏无寒却是一点儿害怕的样子都没有，看来一眼陆重希，反问道:“大人用什么来买？”
“你想要什么？”陆重希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问苏无寒道。
苏无寒看来陆重希好几秒，最终居然是叹了口气:“你是他要护着的人，我又能要什么？只求大人在回到大明后，为家兄立一空冢，便足够了。”
陆重希却是神情凝重:“好。”
马欢在旁边听的莫名其妙，怎么回事？这店主的兄长不就是在他旁边站着呢吗，为什么还要让陆重希给立个坟？这多不吉利啊，盼着自己的兄长死吗？
还有那“他”，这谁啊，为什么要护着陆重希，这店主这么厉害，还怕那个“他”吗？
马欢是一肚子疑问，恨不得揪住陆重希的衣领问个清楚，奈何现在还不是时候，马欢也只好耐住性子，听店主的解答。
“你说对了。”苏无寒的第一句话，已经卸掉了那副大人的外表，更有些像他这年龄的孩子，“他是我兄长，也不过是个人偶，我兄长早就死了的，至于为什么，是大人办的案，大人应该比我清楚。”
听到这里，马欢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谁，这不就是陆重希给他讲的杭州的案子里，那个凶手吗？
关于那个凶手是如何传奇如何勇猛，一个人杀了那么多人的映像还留在马欢的脑海里，马欢现在才对苏无寒肃然起敬。
既然他是苏无寒了，那这人是人偶也没有什么不可能了吧？
马欢偷偷的打量那个人，那人站着一动也不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五官和苏无寒是无比的相似，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生气，皮肤也像是久不见阳光，白的几乎透明，看起来有些吓人，他又是穿了一身白衣，真的有些像那索命无常。
是个俊俏书生，这是这人，也太吓人了。马欢想到，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人偶仔细看起来，还是挺可怕的，尤其是那眼睛……
“我知道，唐霄现在根本不记得什么杭州了，也是你做的？”陆重希问道。
“不是。”苏无寒的表情一僵，“遗忘是他最好的结果，要是我，我不会那么手下留情。”
看来是苏忆寒了，陆重希心想，看来这怪神乱力之事，苏忆寒也知道不少啊。
“人偶终归只是个容器，要不是唐霄，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但这容器里装着的魂魄是不全的，不用别的魂魄来补，也怕是留不了多久。”苏无寒慢慢说道，语调也有些怅然若失。
原来那些人来买东西要的报酬，就是几魂几魄吗？陆重希想道，但是现在他不关心这个:“你是不是卖东西给皇宫里那女子了？”
“是。”苏无寒承认的干脆，“她兄长是朝中高官却野心不小，一直想着要杀了国王取而代之，便向我来求毒，那毒性子太烈，不是千年的金属压不住，你以为那令牌只是令牌吗？那是我娘特地留下来压那毒的，光是那东西，就值十五座城了。”
原来是那胡姬的东西吗？陆重希想，怪不得样式那么旧。
“那高官本来想着让他妹妹去接近国王，谁知道怎么回事，那毒反而毒死了他妹妹，他动机不来就不良，又怎么敢声张？只好压下来，今天被你们碰到，也算是缘分了。”苏无寒讲完后，再不肯多说一句话，陆重希也没有说话，倒是马欢叫道:“你怎么知道？”
“这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苏无寒道，想到苏无寒那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马欢也选择了沉默。
“有人谋反啊。”陆重希若有所思，“既然这生意都做了，那么我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说。”
“麻烦你把这消息告诉国王，这事……”陆重希笑得灿烂，“本来就不该我插手。”
“……好。”苏无寒沉默许久，也是答应了，这对他来说本来就不难。
“告辞。”陆重希起身离去，苏无寒看着他的背影，也有点儿明白了，当初为什么是这个人破的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