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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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下丹青,轻轻一勾,便是一头如瀑青丝,再蘸朱砂半点,眼眉间便是带上了媚色,唇角一抹茜色微微扬起,便是胜过了世间弱水三千。

  他看着这面前这画像,放下了笔,这画像中的女子美则美矣,只是了无神韵,说起来,也不是空有副好皮囊罢了,那双凤眸中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是茫然的看着……

  不,“她”不会知道看是什么意思。

  但偏偏世人只爱画中仙。他也曾是这般,画着没有魂魄的画,卖给那些世俗之人,可偏偏他的画连俗人也看不上。

  不过没有魂魄,何苦纠结,他也是这样想,直到他遇见了那个人。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拼了命的去描那神韵,笔下却只是没有魂魄的死物,一笔一画,没有一个地方像那个人,即使所有的人都称赞那画多么精妙。

  但他不信,你们这些只爱死物的俗人又怎么会懂?没了那人桃花眼中的那抹寒色冷光,这画也不过独独是画。

  他想画那人对月独坐酌酒自饮,他想画那人白衣胜雪眉间浅淡,他想画那人勾唇轻笑便是世间万千再无人可担的“谪仙”之称。

  只是那人偏偏是不笑的,他也偏偏画不出那人的眸中寒光。

  他不信,疯了般的琢磨那人,疯了般的一遍遍的画,直到散尽家财人人笑他痴癫,直到流落街头再没人来买他的画。

  他无悔,他从此不再绘任何人,独独除了那人。

  后来啊,他既没有饿死,而是遇到了唐霄,也再没有画出那人的魂魄。

  他用自己的一魂一魄换了画骨,画出了的终于是像了,那画里终于是有了那人的魂魄。

  他却发现,他想画的,却从来不是那人。

  像了,似了,那又怎样?有那人的魂魄了,那又如何?

  这单单只是一副画啊

  是啊,一副画,和那人又有何联系?他要这人的魂魄有什么用?他要这画又有什么用?

  到底是痴儿。

  他将画赠了唐霄,他明白了,他也是该走了,这地方他带的够久了,他什么都画出来了,不还是什么都没有?他走的时候杭州下了雪,罕见的白色,却是出奇的大,铺天盖地的,似是要将整个杭州城吞了。他从未见过那般大的雪。

  他想去再见一下那人,不是藏了魂魄的画,而就是那人,只是他去时,整个府邸却是一片岑寂,好似就是一间空房。

  他没有见到那人,却看到院里的白梅开了,剔透的白,唯有花蕊是红的。

  红艳艳的,就像是滴上去的血。

  ……

  陆重希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放在桌上已经摔碎的阎王骨,那花蕊中的红色也是褪了,现在那堆碎片,看上去就像是玉。

  “夫君!”赵素鸢立刻扑了上来,眼里满是担忧,“可有什么大碍?”

  陆重希勉强笑了笑,说道:“无事。”声音一出口,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虚弱,他的后背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冷汗浸湿了,贴在身上,好不难受。

  “夫君可要休息一会?”赵素鸢听着陆重希的声音也是十分担忧,陆重希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我知道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陆重希到公堂之上时,白曦和陆白早等着了,见了陆重希无碍,白曦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陆白的表情变化倒是不明显,但看到陆重希无碍,也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

  “你们可有查到什么?”陆重希没有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反而问那两人道。

  “没有。”陆白只说了两个字,白曦在一旁补充道:“那陆夫人买东西的地方早已没了人,问起其他人来都是找不到任何线索,问了所有开张了的珠宝行,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更是不要提知道阎王骨了。”

  “你看到什么了?”陆白对陆重希也不客气,直接就问了。

  “一些有意思的东西。”陆重希笑笑,也没有卖关子,直接把自己看到的,除了陆鸣以外的所有事都说了,白曦越听眉头越皱,在陆重希讲完后才问道:“这阎王骨里封着的,竟然是那个书生的魂?那已经死了?”

  “多半是如此。”陆重希点点头,“卖阎王骨的那人多半就是那个书生的知己,只要能找到那人,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那人要怎么去找?”陆白发问了。

  一片寂静。

  陆重希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他甚至都不知道找地了的话要怎么去定那人的罪,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猜测,没有证据,也找不到证据,那阎王骨倒是可以充个证据,但为了引魂也是被陆重希摔了,现在看起来和碎了的玉也没什么区别,而且就算阎王骨没有被他摔了,那么离奇的事说出去恐怕没人信,要是那人死活不认罪,他也没办法。

  现在值得庆幸的是案情基本上明了了,凶手就是书生的知己,就是那个卖阎王骨给赵素鸢的人,多半是为了书生才去杀人的,那书生已经死了,极有可能和唐霄有关,他对唐霄那般态度,有仇不好说,倒是互相看不惯是真的,不,唐霄对书生可是极为上心,只是书生不愿意见唐霄罢了。

  但这样说来,还是有几点解释不通,唐霄杀了书生为什么又要把书生的画像带着?凶手为什么又要送线索上门来,难道那是个圈套吗?

  陆重希极为在意的一点,就是陆鸣说的,书生的魂是残魂,为什么好端端的,就缺了魂?难道唐霄也懂些岐黄之术?

  陆重希越想越乱,索性不想了,而是问了白曦一句:“白知县,那阎王骨引完魂以后,可还有什么用吗?”

  “没了,不过就是普通的玉石了。”白曦愣了一下,还是回答道。陆重希又问道:“那那被封在里面的魂魄呢?又要何去?”

  “这……”白曦十分为难,“这下官只是略有了解,到哪里去……下官就不知道了。”

  陆重希也没有再问,书生那般这些般的人物,要是魂飞魄散就太不应该了,陆重希翻阅综卷,也没见人来报案,说是发现有人死了或是家里人失踪了,书生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了,生前遁世太久,也没有人知道关于他的一星半点,即使是死了,也没有人知道,就那么在一个地方躺了不知多少年,关于的一切也只是变成了一桩破不了的旧案要不是陆重希的翻阅,有可能这案子就沉下去了,没人能再找得到他,他就那般躺着,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躺着。

  他生前性子冷淡,怎么会有朋友,死后也是没有祭奠,魂魄现在也是不知要去向何处,就这么孤独着,活着的时候是,死了也是。

  “你本就不爱笑,又何必在我面前勉强自己?”

  这是那店主书生那知己的话,在这唯一的朋友面前书生都要如此,他平日里,又要多么孤寂?

  陆重希不忍再想,他遇到的人多了,孤独的还少吗?书生是,陆白是,无冥也是……

  都是一样的。

  “那阎王骨现在哪里?”陆白突然问。

  陆重希愣了一下,还是叫赵素鸢去拿了过来。

  赵素鸢已经将那碎片用锦盒呈好了,小心的拿了去给陆白看,陆白仔细端详,陆重希看着那锦盒却有些眼生,问赵素鸢道:“夫人这锦盒是哪里来的?”

  赵素鸢回答道:“妾买簪子时那人装好后给的妾,就用的是在锦盒。”陆重希听又是那人,心里一惊,又看了几眼那锦盒,陆白也看完了那些碎片,正要把盒子合上,陆重希看到了锦盒里垫着的绸缎,心头一紧。

  这是那家绸缎庄里卖出去的绸缎!

  陆重希一把抢过锦盒,抽出里面的绸缎来,阎王骨的碎片稀稀拉拉的落了一地,掉在地上却没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动听之意,反而凄厉如同厉鬼哭嚎。

  白曦被陆重希此举吓了一跳,问道:“大人,这是……”

  陆重希此时顾不得多说什么,十分焦急的问赵素鸢道:“夫人,那堆绸缎呢?”

  赵素鸢也不知道陆重希是怎么了,但还是连忙去拿了那绸缎,陆重希翻了翻,和锦盒内垫着的一样的绸缎立刻就被翻了出来。

  “这!”白曦也看到了两个一样的绸缎,忍不住说了一个字,就卡了壳。陆重希拿过这两条绸缎,仔仔细细的对比了,又摸了摸,确定了这是真的,不是什么赝品,这两条绸缎,是一样的。

  那卖簪子的人,和绸缎庄有生意来往。

  陆白是查了那些的,对这自然是敏感,直接就说道:“和那绸缎庄有生意来往的珠宝行是不少,我都是知道,要一家一家查吗?”

  “不。”陆重希想起了引魂后看到的场景,说道:“那家珠宝行应该还开着,店面不大,也不在繁华地带,店里有些暗,应该是在街角等地,店里卖的东西奇奇怪怪,没有伙计,只有店主一个人,这样子的店,有几个?”

  陆白思索了一会,抬了头:“只有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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