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爻勾肩搭背，我把他拉到远处说得口若悬河。
“挖到了，挖到了！”就在我跟三爻吹嘘以前的光辉事迹，那些挖掘河床的外国人突然叫嚷起来。
起先我听不懂，还是三爻告诉我，他们挖着东西了。
久疏战阵，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些外国人乡音太重，英文一点不标准。快步赶过去，见干涸宽阔的河床已经被挖掘出大坑，有四五米深，呈漏斗状。
“挖到什么了？”我附身探头去问，并没有立即下到坑里。
江湖经验，古墓里，哪怕一块墓砖都可能很邪门，不要轻易去碰。
正在狂欢的外国人并没有回答我，那些鸟语听不太清楚。
好在汤姆在上面磨磨蹭蹭没有下去，我及时拉住他，把他拉来当翻译。
“爷，他们说挖到金子了，你别拦着我，我也下去看看！”汤姆蹲坐坑外，即将要滑进去。
“金子？”我有些疑惑，事情不简单。
古时候，黄河流域并不盛产黄金。
中华上下五千年，主体是玉文化，况且即便陪葬黄金，也不可能埋在墓道外面。
“你别下去。”我还真需要翻译，“根据以往经验，墓道外面就会埋伏防盗机关。况且三代甚至三代以前，是神巫时代，什么邪门的都有。”
“不会吧。”看着坑里那些同伴高声欢呼，汤姆有些不相信我的话。
我有些生气，这次我可是好心提醒。
由于是在天黑动工，坑又挖得深，我看不太清坑底情况。三爻拉着绳子下去，让队员将挖到的全部运上来。
他们纯粹是为了求财，看见冥器比胖子还走不动道。
拉不住非要下去的汤姆，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直觉告诉我，接下来有事发生。
“红毛鬼，挖到不该挖的有你们哭的。”眼皮跳得厉害，我懒得再去招呼他们，快速远离了土坑。
心里那股不安越发逼近，呼呼几声，我甚至听见死神在耳畔凝重的呼吸。
朝坑里比划十字架，我说:“愿上帝保佑你们升棺发材，别死绝了。”
匆匆回到帐篷里，翻开我让伙计运来的装备。
氧气瓶这些，外国佬人手都拿了去，唯独糯米朱砂之类，他们不屑一顾。
对于这帮人来说，朱砂还不如子弹，黑驴蹄子不如手枪。
他们没有吃过粽子的亏，然而遇见粽子没有黑驴蹄子，好比上厕所不带纸，能把人急死。
在黑暗里，凭借半个土夫子的直觉，我找出黑驴蹄子傍身。
朱砂这些，要化开了才能用，已经来不及。听外面熙熙攘攘的响动，外国佬已经把冥器带到外面来，我并不能管他们，只好期望这次有惊无险。
“妈的，祖师爷保佑千万别出事才好。”我向北方紫薇星拜了三拜，鼓足气离开帐篷。
“苏先生，快看看我们挖到的东西。”想起我是行家，三爻急拉着我鉴赏他们挖到的冥器。
我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妈呀，心里瘆得慌，再抬头看天，好大的月亮已经被乌云层层遮住。
一共有四五十个圆圆的球，被外国佬从坑里抱上来。这些人属蝗虫，过境寸草不留，真是八辈子没有见过钱，忒不讲究。
“应该不是金子吧。”不敢靠得太近，这些圆圆的球都裹着河底泥沙。
不过泥沙剥落的裂缝边角，球体内部发出金色的金属光泽。在黑灯瞎火的夜晚，冷不丁还真以为是金子，况且看外国佬抱起这些圆球，分量分明不轻。
“谁说不是。”汤姆巴不得他们挖出来的都是黄灿灿的金子，见者有份，得值多少钱呐。
“咱们国家自古就稀缺黄金白银，何况是在三四千年之前。依我看，这些东西很古怪，又是埋在地宫外面，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听我的，快点挖坑埋了。”
我说，但看三爻那些手下，分明没有听进去。
别说那些外国佬，就是三爻本人，见到这么多疑似黄金的圆宝宝，心跳还是漏跳了几拍。
“算了，当我没说。”我摆开双手，反正这次我有黑驴蹄子，不怕那些邪祟。
“苏先生不是我们的队员，那这些东西，您看是不是。”其中有个杂毛鬼有些意犹未尽的对我说。
我见他财迷心窍，就知他要说什么，不禁冷笑声，蠢货，即便这些都是赤金，你们有命花吗？
“嗯，我分文不取。相反，你们帮我除掉李家，到时候我还倒给你们每人几十万美刀。”
现在我对这些冥器没有多大兴趣，只是退后几步，以不变应万变。
“雷，不要乱动。”汤姆对那个刚才和我说话的杂毛讲。
原来他代号叫雷，但愿待会他不会被劈死。
“风，放心，我只是打开看看。具体的分配问题，我们还得听队长的。”雷从包里取出只短柄登山锤，不停的往空中抛，又稳稳接住。
三爻也有些心动，对雷的话颇为受益，反正只是看看，应当不会出事吧。
“行，那你们都退远点，由雷去把表面的土壳敲开。”三爻吩咐。
“好嘞。”雷提着铁锤就走过去，哼着些听不懂的外国歌。
“但愿吧，上帝保佑你们。”我隐隐按住腰里别着的黑驴蹄子，心里又念了几段寻龙诀。
蹲下身，雷专注的看着那些浑圆的球，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铛铛，松神之际，雷已经挥起锤子开始连环敲击那些圆球表面的土壳。
圆球表层，因为埋在河床内部，都包了层泥沙，像是皮蛋。铁锤不断敲击表面，那些泥沙松垮脱落，内部的真实模样就暴露出来。
是金色，不过并不是天然浑圆的球体，表面凹凸，甚至隐隐有人脸的五官轮廓。
雷敲碎一个，转而又去敲其它圆球。
似乎魔怔了，他以为这些都是金子，急不可耐想要见识黄金象征的财富。
在内蒙，我见过由黄金铸造起来的城池，即便这些圆球真是黄金也不稀奇。
可恐怖就恐怖在这里，依我看，这些根本不是金球，而是一颗颗缩水干瘪的人头！
粽子颜色很多，有青色白色黑色紫色，金黄色倒也不稀奇。
听说古代有军功制度，凡战场上，都要砍下敌人的头颅。
一来是显示军功，方便记录斩首多少。二来，据说砍掉敌人的头，对方就永不超生了，灵魂将永远囚禁在头颅里。
哒哒，我踩着并不柔软的泥土，又向后倒退几步。
怎么我越看，越觉得他们挖出来的是人头，只是人头比常人头颅要小几圈，而且五官被碾压成纸一样的厚度。
大晚上，阴风毛森森的往河道这边吹，别提多吓人。左右环顾，发现除了我，三爻等人，均直勾勾看着所谓出土的黄金。
绕了半个圈，我拉扯汤姆的衣袖，你们是瞎了还是怎么回事，这些分明是人头啊！
更可恶的是，雷那个傻子，还在拿铁锤将表面泥沙敲碎，更多首级光溜溜的在河滩面世。
“你不觉得奇怪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看见那些类似于人头的圆球，我越发显得不淡定。
“我也觉得。”三爻说，使我感觉遇见了知音。
“上古时期还是氏族和奴隶社会，不可能淤积这么多金子。”三爻盯着那些圆球，恨不得放在心窝里好好暖暖。
“你的意思是……”我傻眼了，还以为这个傻大汉察觉到危险，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这些可能不是金子，是古铜。整个世界的古代文明，青铜器都得看华夏。况且四千年前，就有黄铜出土，我看这些就是黄铜。”
三爻挂着笑脸说，使我恨得咬牙。
白痴，还古铜呢，除非这些古铜是何首乌变的，否则还能生出人脸？
唐朝之前，冥器称为高古，先秦之前，怕是只能称为神物。古铜，所指就是先秦时期冶炼的黄铜之类，青铜没腐蚀前也是黄色，却比黄铜差点。
“要这是古铜，价值不比黄金差，甚至能推动世界金属冶炼史！”汤姆在旁边大呼小叫，见他用脚尖刨着泥土，仿佛一头斗牛随时会冲过去。
“好吧，我无话可说。”我真是无语了，但愿是自己多疑吧。
“看，你们看，这些古铜疙瘩表面，竟然还有人脸的轮廓，可能是祭祀这方面的祭品！”雷离那些疙瘩最近，手臂圈起两三个仍嫌不够。
“哇，铸造得很逼真，简直和我们的五官相仿。”雷凑近他那张脸，与疙瘩表面模糊的五官近在咫尺。
或许因为风化原因，这些圆球疙瘩表面的五官很笼统，就如脸上蒙了七八层纱巾，富有层次的五官仅存淡淡的轮廓。
就是这种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朦胧感，才使人恐惧，就像是荡舟在有水怪的深潭。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水怪就会冲出水面把你吞噬。不知道，只知道危险慢慢逼近，我已经将黑驴蹄子握在手心。
“哎呀。”雷突然叫了声，手中两三个圆球落地，摔在泥地里还向上弹了弹。
“怎么了？”我高声问，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没什么，没什么。”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方才看见他脸上蒙了层汗水。
夜晚视力有限，我无法看得更清楚。
忽然，有一道黑影划破天空，咻的一声从我眼前飞走。
“什么东西！”三爻手持手枪，他也感到有阴神注视着我们。
“该死，你们这些外国佬真是不知轻重。”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无他，我就是那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