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意外惊喜,一行人来到第三站,沙洲村。
沙洲老街虽说年代最老、规模最大,但在沙头、沙尾两条村各具特色衬托之下,反而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曾经有过的亮点全没了,而且很多人转让了铺子,大街上萧条冷落。
林梨花不免唏嘘:“以前最威风的这条街,结果如今却成了这样。真是不作不死。”
谭康乐在一旁“咔嚓咔嚓”的拍着照片,不发一词。
顾晓楠环视一圈,静静地说:“你放心,我们会让它比以前更好的。”
加班整理资料的日子有天没日,而且还不断有新活动的资料补充进来。
两个星期过去,等到“三七”除孝之后,顾晓楠掉了十斤肉,脸瘦了整整一圈。
林梨花捏着她的脸说:“幸亏是鹅蛋脸,不然福气就薄了!”
“花姐,好痛啊!”
这时,梁国琛走进来,脚步带风,大声说:“所有人都在吗?赶紧的,省里来领导了!”
一时之间,蜜蜂炸营,所有人倾巢而出。
顾晓楠和林梨花手忙脚乱地换着职业装,林梨花竟还有时间去打探一番八卦。
她从办公室下来,顾晓楠已经穿好西装外套了,问:“是哪路神仙来啊?”
“原来是顾德秋!”林梨花拍着大腿说,“他不是被遴选到省里去了么?这次陪着退休老常委何世华到我们市图书馆捐赠一批历史文献。何老问Z市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游览一下。他就推荐了这里。”
顾德秋,晓楠好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记忆中还是那个戴着眼镜、胡子拉渣、带着迂腐气息的中年人。
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容不得多想,程文脚步匆匆来到行政服务大厅,看到顾晓楠在,“刷”的拉下脸,指着她说:“晓楠,你回村里去。”
“诶?”顾晓楠猝不及防,呆住,她衣服都换好了呢。
程文略带暴躁地说:“你只是个村官,级别不够!赶紧回去,这里留下林梨花就行了,还有,你也留在这里。”
从他身后闪出来的,竟是很久不见的宁萌萌。
只见宁萌萌穿着西装套裙,白衬衫,纤腰一握,笑意盈盈,一副礼仪小姐的标准模样。
顾晓楠不满的说:“为什么她可以在这里,我不行?”
程文说:“她外形比你好。你先回去吧。”
可恶……以貌取人的家伙!
林梨花也看不过眼,开口帮顾晓楠说话:“书记,晓楠比较了解情况。”
顾晓楠却说:“没关系,我回去就是了。”
她恭恭敬敬地对他们告别,然后转身走了。
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争着抛头露面的事情,她才懒得浪费时间呢。
程文见她干干脆脆的走掉了,很开心。
这时他手机响了,原来是庆丰镇那边来电话通气:搭载着何老的车子,已经上了渡轮,离开岸边,还有15分钟就靠岸了!
“我去布置一下,花姐,你带着萌萌在这边候命。”程文说,“记得要给何老留下好印象。”
回到办公室,他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电话不断,跳脚不断。
快点快点,每个路口都要放人!”
“什么?梅霜坪鱼码头?别让他去!臭烘烘的,丢人!”
“沙洲交通站,可以的。守好了,还有跟颜总打个招呼,让他打开门,亮灯!”
“饭餐安排在食堂,让白肥佬回来做准备。办公室全体待命。水果够不够?”
“吃橙子?吃你妈橙子!我们村子里没有特产吗?百香果、葡萄,打电话给顾金来,让他按最好的拿过来!”
……
何老凭栏远眺,享受江风过襟,江水如一条碧绿丝带,延伸到极目之处,心旷神怡。
他问身边人,“阿秋,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五万本藏书全部捐献出来?”
顾德秋说:“因为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例如知识,是值得免费授予别人的。”
何老哈哈大笑:“是的是的,没错!世间上最宝贵的东西,其实都是免费的。清风明月,花香鸟语,何尝要我花过半分钱?可叹我忙忙碌碌了一个甲子,才懂得这道理啊。”
顾德秋说:“何老有大智慧呢。”
何世华忽然板了脸,说:“你不用学那些人拍马屁。我不爱听。”
依然保持不卑不亢,顾德秋说:“我这是真心话,不是拍马屁。”
何老又笑了,回身看着江水,说:“我早就想来黄沙岛看一看了,没想到你竟是这里人。真是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对了,岛上现在还有你的亲人吗?”
“没有了。”顾德秋说,“我父母双亡,自己也早早离了婚。多年来都是我独自带着儿子过日子。”
“离婚?你为什么要离婚?之前问了好几次,你从来不说原因,现在没有外人,可以说了吧?”
在省机关里,顾德秋埋头干活,谨言慎行,对自己的过去更加半点口风不漏。
何世华好奇很久了。
顾德秋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好隐瞒的,原因很简单,嫌弃我穷。”
“你之前是大学老师,工资应该过得去吧?”何世华说。
“我只是个讲师,多年来没评更高的职称,只有基本工资加课时费。还要养农村里的父母,她不大能接受。人各有志,那就索性和平分手。”
和平分手,倒是符合顾德秋的一贯风格,何世华心中唏嘘,嘴里叹气:“那是没缘分了。”
顾德秋微微一笑,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
他指着沙洲码头说:“从这个码头上去,就是我们岛上最古老的一条商业街,我们叫老街。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上面还有当年西江中队做地下工作的联络站。好多爱国文艺工作者,在敌占区逃到这里来避难,然后再从水路到港澳那边去。”
“哦?”何老顿时来了兴趣,“那必须去看看了。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值得一走吗?”
顾德秋摇摇头:“我们这里被称为‘Z市的西伯利亚’,偏僻得很。岛上全都是农民,除了这个地方,别的也没什么好走的了。”
他的语气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
何老不介意,说:“没关系,田园风光也很好嘛。心情好了,去哪儿都好。“
说话间,船靠岸了。
一行人上了车,前后两部黑色轿车从甲板上上了岸,向沙洲老街驶去。
车子才到了老街街口的大榕树,远远地,何老看到门口站着的两名便衣人员。
他皱眉:“不是说别惊动当地人的吗?”
顾德秋没说话,司机却说:“不知会一下不大好呢。”
何世华冷哼,面沉如水:“想要看真东西,就不能惊动那些人。临走的时候知会一声就行了,我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吗?”
受到呵责,司机惭愧地低下头。
顾德秋知道这司机是新来的,不了解何老喜低调喜私访的作风。
轻轻开口帮忙圆场:“没关系,让后面卢秘书的车子去应付他们。我们在前头假装路人,直接开过老街就行了。”
何世华“唔”的一声,应允了这个做法。
司机说:“那我们到哪儿去啊?”
顾德秋说:“我认识这边一个大学生村官,叫顾晓楠。她应该还在这边上班,我们找她,让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