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顾桂顺开口了:“虽然我不知道巴菲特是谁,但晓楠说得没错。我们平时逛街都相信老字号,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能做成老字号?一锤子买卖,不划算。”
顾金来说:“书记,那你是要帮晓楠了?”
“是啊。难道不应该帮吗?烂果子卖出去,是坏我们一条村的名声。”顾桂顺说,“各位社长怎么看呢?”
大家纷纷赞同,谁都不想自己没生意做啊。
黄莲见势头不好,心虚了,悄悄退到角落处,趁着大伙儿不注意,就想在后门走人。
她才把门打开条缝儿,顾晓楠离门近,感到冷风吹,打了个喷嚏:“阿嚏!”
大家一抬头,就都看到了她。
宋兆银就说:“好晚了,你先回去看看孙子。”
他们虽然才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已经当上爷爷奶奶了。
黄莲巴不得这一声,一溜烟走了,大家也不怀疑。
顾桂顺说:“那么麻烦大家分头回去查一下,到底谁家做出这混账事情来。承担起赔偿的责任,还要把晓楠的辛苦费给赔上。”
停了一停,说:“至于监督的事,就由我和顾金来来做吧。”
宋兆银叫:“你怎么做?你家自己也种着三亩的百香果!运动员和裁判都是你吗?”
顾桂顺早就料到他这么说,不假思索地回答:“这好办,回头我把我家的果子铲掉,我不参加这个生意就是了。这你信得过我了吧?”
“哥!那你不是自断财路了吗?!”顾桂顺的堂弟顾老黑叫道,“犯不着啊!”
顾桂顺安抚性质地说:“你别担心。我家儿子下半年就毕业了,让他出去打工,比种地强。”
实情上他儿子只是个大专毕业生,今年的就业形势比两年前顾晓楠毕业那会儿还要严峻得多,新闻天天报道,顾桂顺为这件事发愁好久了。
听他这样说,大家都没二话。
一时之间散掉了。
宋兆银跟在顾晓楠身后,夹枪带棒地说:“臭丫头,哄得书记肯给你背锅。专门爱出风头。几个烂果子那么兴师动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趁他嘚瑟,顾晓楠冷不防拿起那个装果子的箱子。
“这个记号,是不是婶子做的?”
她指着箱子角落一个编号,眼睛却落在会议签到表上,宋兆银的签名上。
没错,一模一样的笔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兆银被她问个正着,立刻结巴起来:“你说什么?”
“这个笔迹一样,烂果子是你们家的吧?”顾晓楠说,“走,我们跟桂顺叔说去。”
大家还没走远,外面夜深人静,取摩托的取摩托,找单车的找单车。
顾桂顺骑男装摩托,车就停楼下,顾晓楠对着他喊:“书记——”
宋兆银急了,这事情不能闹出去,不知道顾桂顺要怎么罚他呢。“晓楠,回来!”
顾晓楠哪里肯听,拔脚就走,宋兆银三两步赶上去,要去扯她的衣领。被顾桂顺抬眼见到,怒喝:“宋兆银,你要干什么!”
“书记,就是他们家以次充好!”晓楠大声说,“500箱果子,还有赔礼道歉!”
顾桂顺立刻走回来说:“你放心,书记给你撑腰。”
说完,揪着宋兆银进屋里去了,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喇叭响。
顾晓楠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姚莘建站在他的白色奥迪旁边。
她走过去,一言不发上了车。
姚莘建把她带到沙滩旁边,打开车窗。
冷风一激,顾晓楠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别哭了,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嘛。”
“呜呜呜……”
平时小辣椒似的开朗乐观一人,打开了眼泪匣子,没完没了。
姚莘建从朱小丽处知道这件事,他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赶着夜晚渡船过来了。
看见晓楠哭,他轻轻把她勾在胸前,温言道:“别哭了。哭哭啼啼的不是你画风。”
“我,我好后悔啊。我不应该留下来的,特么的我都能走了,干嘛非得留下来干着糟心村官啊!”
顾晓楠说,“明天我还得去沙洲村跟那些贪小便宜的谈判。这前有豺狼后有虎的,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姚莘建只是不说话,叹着气:“能者多劳,你就当这是上天对你的考验好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顾晓楠,把她带回家的时候,她却在副驾驶座上蜷缩着睡着了。
到了村口,有一个苗条身影徘徊,是朱小丽。
朱小丽跟着姚莘建车过来,一直等着呢。
见晓楠睡着了,就说:“哥,你禽兽不如啊!”
“滚。我和晓楠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姚莘建白她一眼。
朱小丽吐吐舌头,跟在姚莘建身后。
姚莘建抱着晓楠进她屋子,屋子里空溜溜的,一个人也没有。
朱小丽问:“她奶奶呢?”
“在斜对面那独门独户的房子里。”
“姑妈呢?”
“带外孙去了。”
“所以她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好可怜啊!”
姚莘建白她一眼:“小丽,注意说话啊!”
朱小丽看到晓楠脸上泪痕,说:“她刚才哭来着?”
“说是后悔留在这儿。”
“这些人谁也不懂晓楠的苦心。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朱小丽又说,“要不然去我工作室帮忙好了。我快要开画展啦,正好忙不过来。等她来了,我带她全国各地走走,散散心开开眼界。”
“晓楠不会去的。”
姚莘建把晓楠放在沙发上,自己在另一边沙发和衣而卧。
朱小丽问:“你不回去了?”
“没船了。”
“去镇上旅馆住吧。”
“也好。那么你留下来,陪晓楠一晚?”
朱小丽觉得,哥哥对晓楠的关注超出了一般同学关系。
可她对姚莘建又爱又怕,不敢问,于是答应了。
姚莘建走了,小丽留下来陪着晓楠过了一晚。
晨光初启,晓楠才悠悠醒过来:“咦?我怎么在家里了?小丽?”
她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在姚莘建车里。
朱小丽难得起早,毫不客气地翻着顾晓楠冰箱,见她起来,说:“你醒了?昨晚我和哥哥一起送你回来的。你太累了,睡死了过去。有什么吃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