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
萧哥说：“那个人，把我和我另一个结拜大哥拉到荒郊野外的建筑工地，差点把我们俩都打死，我现在身上还留着那时候的疤，我手臂一直不太好，那件事之后，我连腿也不太好，你们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又老伤在身上，也只有自己知道。后来，我亲眼看见我的结拜大哥把那个兄弟打成了马蜂窝，你说，如果是你，你经历了这种事，你还会相信你的兄弟么？”
我怔了一下，我说：“我……我不太理解你们的经历，我不太了解你们的世界，我没经历过杀人的事情。”
萧哥点了点头，说：“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一般人，都会第一时间相信自己的朋友。不过，我问你，你有没有劝过郭晓鸣自首？”
我说：“我劝过，我当然劝过，可是他不同意。”
萧哥点了点头，说：“猜也猜得到，那个时候，我那个兄弟，在外头贩毒，还要我帮他，包庇他，我一开始也非常矛盾，之后，我劝他自首，他不同意，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上背着人命，自首肯定也是个死，所以最后，一步步的就走到了我们三兄弟互相火拼的地步，这事儿……哦，也对，当时你在读大学，估计对这种事情不是很了解，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报纸上，为了不引起恐慌，根本没有大肆报道过这回事。”
我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不能理解他们的生活的原因之一，因为光是看报纸，光是看新闻，我根本没有办法了解到这个社会下层发生的事情。
每个地方都有阴暗面。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这些事，如果不是当事人在我面前说出来，我是绝对不会信的。
人总是容易盲目自大，把自己没见过的都归于“不可能”。
这个时候，我甚至还觉得对方可能是为了劝导我在吹牛，但是看萧哥的表情，又并不像——萧哥绝对是一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又传奇的人，真正的传奇，跟我这种人不同。
我生活里就算有再多的波折，也绝对是及不上他的。
萧哥又说：“如果说，当初我兄弟之所以不去自首，是因为身上背了人命，没有办法。那么现在，郭晓鸣明明可以回头，却不肯回头，那就是胆小怕事了，对于这种人，其实不值得相信，你说呢？”
我沉默了。
萧哥说：“其实当初郭晓鸣去偷虎子的店的那件事我是知道的，虎子跟我说过，他告诉我，其实郭晓鸣在他店附近转悠不止一天了，而他觉得不对劲，特意让自己的兄弟盯着这个人，而且，当时在虎子店门口转悠的，还不止郭晓鸣一个，据他的兄弟说，郭晓鸣还和别的人接头，有点儿换班的意思。唯一让他不理解的是，郭晓鸣之后忽然发神经，一个激动翻进了他们的后厨去偷点心，他们没办法才给他抓住了，想从他身上问出点儿东西了。”
萧哥顿了顿，说：“可是后来郭晓鸣却提出来你的名字，虎子是认得你的，你自己可能忘记了，那次帮林誊平事的时候虎子在场，只不过你心不在焉的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我挠了挠头。
我这个人有的时候容易断片，尤其是那件事，一直是我心里不愿意去想的事情，那次他们去帮林誊打架，我作为林誊最好的兄弟愣是没敢出手，只是摆了摆样子而已，说实话，想起来我都觉得惭愧，就更不回去记得那时候到底有多少人一起去打架了。
我这人，性格似乎在逆生长，之前还一副沉稳内敛的样子，现在反而热血冲动了起来，如果现在再给我一个打架的机会，我猜我会冲到第一个去。
“虎子当时就请人过去找你了，当确定你就是那个‘我的朋友’黎斌之后，当时他考虑到要给我个面子，所以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就把郭晓鸣给放了。”萧哥说，“你听了这件事，你能猜的出来吧？”
我说：“猜出来什么？”
我懵了一下，不过很快想明白，说：“你的意思是郭晓鸣其实一直在骗我。”
萧哥说：“是了，他一直在骗你，其实他早已经加入了暴哥的那个团伙，那个团伙流窜入本市之后，根基不是很稳，但是想策动本市地下的小赌场、贩毒的还有所谓的黑帮起来帮他建立势力，这个地方，大家都过惯了太平的日子，谁还会去想着玩儿这些，再说，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这个年代，在这个城市，大型黑帮是绝对建立不起来的……都不是小孩子，谁干答应他？”
萧哥笑着说：“他叫人找过我，叫人找过虎子，还有好几个人，都碰了钉子，大家都在干正经事，怎么可能再去搭理他？所以，这个狠人，干脆就盯上了我们这几方的势力……”
“其实也没有什么势力，只不过就是他假想我们是他的眼中钉而已。”萧哥顿了顿，说，“他想要想办法拉拢我们，拉拢不了的，就想想办法逼我们出来，他想让本市做过那些地下生意的人全部出来，把水给搅浑了，然后他来牟利……说实话，他算盘打得挺精，就是，怎么说，带着的是一颗八九十年代的脑子，也就能骗骗郭晓鸣这样的没钱的，没家可回的人。”
“所以，当初郭晓鸣在虎子店门外转悠，你的意思是，其实是在帮暴哥监视……”我说。
萧哥说：“说不清楚，可能是监视，可能是想偷自行车或者偷电瓶，反正他们就是干这个生意的。”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并不是你一味的拒绝就可以摆脱的，我绝对不是个想要介入到这种破事里的人，我也不适合介入到这种破事里头，如果要我选，我宁愿去做传销也不想卷入黑社会的纷争里头。
但这个时候，其实作为黑社会……或许算是社会大哥吧……的萧哥来说，他的心态应该是跟我差不多的，他也不想被卷进来，或许，在一个安定的环境下，谁都不愿意卷进这些事情里头来。
我看着萧哥，说：“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他骗了我，然后呢？这个洛锦川又是什么意思，我招他惹他了？”
萧哥说：“你招他惹他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之前在本市的混混圈子里莫名其妙的很火，所以你自然就会被认为，跟我有关系……哈，大概你们这种人，都把我当成灾星，跟我扯上关系了，都没什么好事。”
我没说话，我忽然觉得萧哥说的这句话有点悲哀。
是他自己的悲哀，而不是我的悲哀。
萧哥心里应该也藏着很多事，不过，我是弄不清楚的。
萧哥又说：“洛锦川是个急功近利的人，他的上司龙警官出了事，他要‘继承衣钵’，要打掉这个暴哥团伙，所以对于这种‘肩负使命’的人来说，我们这一群人，甚至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是他把这个什么暴哥团伙引出来的诱饵。”
我说：“什么意思？他要对郭晓鸣，对我们怎么样？”
萧哥说：“简单，郭晓鸣不是被他们控制了那么久么，按理来说，如果在那期间郭晓鸣说了实话的话，那暴哥那帮人早就完蛋了，现在郭晓鸣被放出来了，暴哥他们还没什么事，但郭晓鸣又忽然来找我，你说说，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
我想了想，其实已经很容易猜了。
如果是旁观者的话，看到这里很多东西都能轻而易举的猜出来，但很可惜，我显然不是，我当局者迷，脑子一片混乱，一会儿，我才说：“郭晓鸣，知道暴哥的一些事情，出来之后暴哥拉他重新入伙，但是他不同意，所以暴哥现在……”
“对了，所以暴哥现在可能要抓郭晓鸣，郭晓鸣来找我寻求保护，因为他不敢去找警察。”萧哥说，“找警察的唯一出路就是自首，然后招供，接着警察一举把暴哥集团端掉，维护社会治安，保护人民……呵呵，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皆大欢喜，但是郭晓鸣是绝对不想再吃牢饭的。”
我说：“所以现在……”
萧哥说：“所以现在，洛锦川的目的就是，让郭晓鸣来找我寻求保护，暴哥这个人，本来就已经没什么根基了，本市的混混们已经被打的差不多了，他害怕郭晓鸣把自己供出来，肯定会很激动的想要找到他，肯定会来找我，一旦他来找我，洛锦川他们就会把暴哥一举拿下，如果说我和暴哥打起来，或者我的人一不小心做错了点儿什么，那么……”
“那么什么？”我说。
萧哥笑了笑，说：“那么，你，我，这个店里现在坐着的店员，我老婆，我妹妹，所有人，至少都要紧看守所呆上几天。”
我倒抽一口凉气。
萧哥说：“怕不怕？”
我怔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凡是个普通人，遇到这种事都肯定要害怕的。
这时候，我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我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去接电话，我感觉我的手脚都在抖，我说：“喂，喂？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