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的口气里含有打趣的味道。
“我呀，只有一个小时，你用来聊天，不干别的，价钱还是一样，我预先告诉你。”
她的口气里还带有鄙夷的味道。我说：
“我有一个朋友，你也许认识，叫郭文静。”
她的眼睛里又射出恐惧的光芒。
“您是暗探。是您要上这儿来的。您……”
我摇摇头，说：“我想找他的一个相好，张荣，她也在夜总会做事，张荣……”，
李芷把背贴到墙上，重新扣好衣襟，低声说：“滚开。我不认识她。从来也没见过。”
“她今晚给我打过电话，想见文静。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李芷穿上大衣，瞧也不瞧我一眼，说：
“滚。”
她把钞票扔给我，嘴里说：
“没我，没我的事。滚。”
她开了门，见我不捡钱，便又回来把钱捡起。我一下子抓住她的肩膀，只见她深陷的小眼睛显得惊恐万状，连眼角都起了皱纹。她推开了我。
“放开我，不然，请你吃‘这个’。”
她把一个和打火机一般大小的蓝筒筒对准我的脸。我就放开了她，跟出房门。
李塔的车一半停在街上，一半停在人行道上，尾灯一直亮着。李塔的任务显然是等侯、监视，或者是保护李芷，如果嫖客逃窜便进行跟踪。司机正在打瞌睡。李芷哈下腰去，把司机吓了一跳，他抬头看看李芷，眼神疑惑不定。
“送我到总会，再把这位送去见鬼。”
她在司机身旁坐下。
汽车一直开到海边，一路上谁也没讲话。当地俱乐部仍然被白光笼罩着。李芷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我瞧着她快步走上当地，海风吹起她敞开的大衣。
李塔转身问我：“回山庄？”
他久久地注视着我。他又瘦又黑，白天我注意到他那沉着的神情，本来只以为是黑眼圈使得他眼睛显得特大，目光特别深沉，现在看起来，还是因为他瘦削的面容：脸孔、下巴、颧骨、鬓角，到处瘦骨嶙峋。我在当时的心情下，不禁联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又是杀人、绑架，又是张荣向文静求救。我于是得出结论，李塔长着一副杀人犯的面孔。
黄埔大街空荡荡的，车开得很快，车灯闪闪烁烁，在上海海湾沿路形成橙黄色花环。不久我们便到了港口，海角灯塔时明时灭，再过去便是山庄的虹口道。李塔一路没吭气。他停下车，点亮顶棚灯，拿出一支烟，说：
“这个李芷不好相处，您碰得不巧。”
我递给他一张票子，一边下车，一边打个手势叫他不用找钱。他说：
“别再去俱乐部啦，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嘛，海边上有的是地儿。”
他摇下玻璃窗，胳膊肘倚在窗口，半开玩笑地说：
“我可以送您去。”
我没答腔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