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平平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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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闽自受伤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闭门不出,意志消沉。若非延和殿之变后一连串的风云变幻,他被蒙杉一手推上了摄政王的位置,只怕如今仍然每日在家吟诗饮酒,对月感怀,一蹶不振。这中间的曲折起伏,很多不为外人道,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心中有数。因此蒙杉这句话虽然平平常常,在蒙闽听来,却意味深长。他觉得无需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说话间阿陁带着左問回来。蒙杉便放开蒙闽,吩咐左問:”还有件事儿你先去办一下。”他突然难堪了起来,声音听上去就不大有底气:”温娘子在湖心的冰上,你找人把她带上岸,送回来吧。”

  左問愣了一下。好在他已经看惯那两人花样百出的彼此捉弄,只是略怔了怔,一句话没有多说,点了点头离去。

  蒙杉再转回身,见蒙闽看着自己暧昧地微笑,脸上一热,连忙咳嗽一声掩饰过去,说:”走,还是进去说。”

  书房里屋笼着熏笼。蒙闽素来喜欢学汉人摆弄香,他在里面等蒙杉的时候便将自己新配的香加入熏笼中,推门便是一股龙脑清凉的香气扑面而来,蒙杉精神一震。他等着蒙闽进来,关上门,再回头,蒙闽仍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蒙杉没好气:”你别幸灾乐祸,这种事轮到你,你也照样笑不出来。”

  蒙闽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理,只得问道:”你们又闹什么别扭了?”

  “闹别扭?”蒙杉苦笑:”只是我们两人的事儿就好了。阿沃,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怕有人等不得咱们的登基大典了。”他一边说着,担心蒙闽刚才在外面受凉,从熏笼中夹出几块碳放进一个铜手炉中,递给蒙闽。

  蒙闽也不拒绝,他从小就被蒙杉关照惯了,习以为常地接过来,问道:”怎么,你收到消息了?”不等蒙杉回答,略想想也就明白了:”难道是温紫茵?”

  “她警告了我。”

  “警告?”蒙闽不明所以“警告什么?”

  蒙杉还没说话,阿陁进来汇报,说是派去监视溪晋国使团的人有消息汇报。蒙杉将那人叫进来仔细询问。那人也是左問手下数得着的干练之人,名叫卓南,这些天一直守在鸿胪寺溪晋国使团住处的外面。呈夕铁卫都与蒙杉十分熟悉,卓南进来也顾不上见礼,直接就说:”有动静了!溪晋国使团自进了云城,这一两日十分安静,并无太大动作。但今日龙西钦派人来,也不知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便有人匆匆离开。属下见行动蹊跷,就亲自跟踪了一段。”

  蒙闽连忙问:”去哪儿了?”

  卓南回答:”礼部侍郎王范王大人家里。”

  蒙杉和蒙闽都是一愣,望向彼此。蒙闽皱眉:”这个王范的礼部侍郎是新提拔上来的,他的前任赵弥是赵衫的侄子,这次受到牵连也一并下狱,若非上回你故意引人去搅乱刑场,只怕这会儿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蒙杉蹙眉沉思:”赵氏倒台,倒是有一批汉臣新贵得以上位。只是这个王范跟溪晋国那些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去找他?”他的话说到后面,直接看着卓南,神色十分严厉。

  卓南却一脸茫然:”属下确实不知。那人到了王家门口,只是亮出一样东西便被迎进了进去,并没有说过一句话。”

  蒙闽追问:”什么东西?”

  卓南依旧说不上来,摇着头满脸惭愧:”看不清楚,不大,一只手便能握住。”

  蒙杉和蒙闽见再问不出什么,都十分无奈,便让他先下去。

  不料卓南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补上了一句:”哦,对了,那人是个男装的女子。”

  蒙闽脸色突变,本来抱在手中的铜手炉突然跌到了地上,里面正烧着的碳洒了满地,火星登时乱飞了出来。书房中铺着上好的波斯毛毯,火炭滚过的地方立即变得焦黑。蒙杉与卓南连忙将火星扑灭,这才叫阿陁进来收拾残局。

  蒙闽回过神来,掩饰道:”是我不好,一时没有拿稳。”

  见卓南还在一旁等候,蒙杉挥挥手让他离去,又说:”阿陁,你出去。”

  正将碳一块一块捡回手炉的阿陁一怔,见蒙杉面色沉重,不敢多问,连忙将手炉放到一旁,仔细检查了地毯上火星已经全部被扑灭,这才悄无声息地出去,从外面为两人把门关上。

  “你怎么回事儿?”蒙杉不等蒙闽再说什么,劈头就问。

  蒙闽也知道自己无从否认,尴尬地笑了笑,低声说:”是我不好,你的地毯我赔你。”

  蒙杉自然不会被他糊弄过去,问:”是那个菲花?”

  “我猜大概是的。”蒙闽叹了口气“没想到她还在云城。”

  平城冷笑起来:”你真以为说几句狠话就能将她吓住?”他说这话时,脑中想到的却是温紫茵:”她们这些人,什么时候回乖乖照你吩咐不去惹事儿啊?”

  “如果是菲花,那此事定然与温紫茵有关系。”饶是蒙闽满心烦乱,一抬头看见蒙杉恼怒的模样,还是没能压住幸灾乐祸的心情:”你那位温娘子才是真正的灾星,走到哪儿哪儿就会出乱子。”

  “我倒是真想就把她关进笼子里算了。”蒙杉悻悻地发了一句牢骚,突然又收住口。这样的话,即使面对蒙闽说出来,也透着无力和虚弱。蒙杉深悔自己失言,默默走了两步,突然站定说:”不如将计就计?”

  蒙闽倒是听糊涂了:”去就什么计?”

  蒙杉站定下来,望着他,深深笑了笑。

  温紫茵走后,龙西钦在屋里沉吟了片刻,叫来青奴嘱咐一番,让他带上绿檀手架去鸿胪寺的住处找菲花。龙西钦虽然寄住在杉王府,但蒙杉依照礼节,并不限制龙西钦随员的行动。青奴随使团抵达云城后,便被调到了龙西钦身边听候吩咐。

  蒙杉对他的监视,龙西钦心中了如明镜。他心中也有疑虑,看蒙杉与温紫茵之间的情形,两人的关系已经一目了然。他摸不透温紫茵心中到底怎么想,对蒙杉,倒是因为同是男人,更容易猜透。换做是他,在明知道温紫茵身世的情况下,即便自矜身份不愿窥听,也总是要将他们两人的谈话内容弄清楚。

  因此打发走青奴后,龙西钦想了想,索性披衣出门,穿过梅林向外走。果然不过两步便有呈夕军服色的人拦住他的去路。问缘由对方什么都不肯说,态度倒也恭敬,只是执意请龙西钦回去楼中休息。龙西钦于是明白,蒙杉这是要对他发难了。

  只是该做的布置都做过了,身在异国,他也没有更多能做的,索性回去躺倒睡觉。柔柳永青太后这些女子轮番入梦,搅得梦境无比繁杂,令他深陷其中不得脱身。

  忽然听见有人敲门,龙西钦醒过来,愣了一会儿,那敲门声仍然执拗地继续,他才回过神,连忙去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眼熟的呈夕军将领,向他躬身行礼,口中说:”齐信奉杉王之命,来请尊使。”

  龙西钦心说该来的总算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请我去做什么?”

  齐信却不肯明说,只道:”尊使去了便知道了。”

  龙西钦跟着齐信走,刚一出杉王府大门,就看见蒙杉带着贴身的几十个呈夕铁卫在门外等候。呈夕铁卫自然人人胯下都是云都马,见龙西钦来了,蒙杉笑道:”听西文王说尊使骑术了得,当初进云城便骑的这匹阿赵萨,今日特地让你们再聚聚。”

  龙西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匹高大健美通体雪白的云都马,正冲着他摇头摆尾,喷着白色的鼻息。龙西钦也是爱马之人,当即奔过去抚着它的鼻子笑道:”阿赵萨,阿赵萨,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云都马极通灵性,认出龙西钦,亲热地去蹭他的手掌,一人一马亲热地彼此打着招呼。蒙杉笑道:”阿赵萨最好客,看来尊使与它相处得很好。”

  龙西钦抚了抚阿赵萨的鬃毛,抓住鞍子翻身上马坐好,笑道:”杉王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蒙杉见他准备好,便示意齐信带队先行,自己不紧不慢地与龙西钦落在后面,明知故问:”尊使是看上了我们北方的佳人,想要迎娶回南方?”

  龙西钦一怔,见他目光在阿赵萨身上打转,也就会意,笑嘻嘻地说:”这么说也对,就不知杉王肯不肯成人之美?”

  “能蒙尊使青眼有加,自然是这佳人三生之幸。”他瞟了一眼阿赵萨,笑道:”英雄宝马,本来相配,只要阿赵萨愿意,我自然不会吝啬。只不过……”

  龙西钦哈哈大笑起来:”杉王既然都答应了,就别说什么不过了,如此良马千载难得,只要杉王肯割爱送我,在下定然重礼相聘。”他凑近蒙杉,笑道:”听说云城贵介豪族皆爱珊瑚,不知杉王是否有此雅好?”

  蒙杉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听说这些年南海诸夷与贵国贸易往来十分频繁,想来尊使是得到了什么珍品?”

  龙西钦笑道:”珍品却也说不上,总得有个三尺高吧,通体艳红似火,毫无瑕疵,放入水底更是波荡摇曳,宛如神明降生。我猜想,杉王殿下定然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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