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意志，在什么时候是最为薄弱的？”
亚巴朗轻笑着，用这样的话语挑开了话头。
“最为痛苦……痛苦得逼近极限的时候——也就是说，痛苦地垂死挣扎的时候。”
生命追求自身继续延续的力量。
那是人类所有本能中最为根本的一种，原始、却也强大的力量。
——然而正是因为它的强大，才使得它更容易被利用。
“肢解她的时候，那些家伙的确将加音逼到了死亡的边缘。”亚巴朗说。
就算是对于“圣经计划”制造的身体而言这样的刑罚也太过残酷，光是想象那个过程都会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亚当眯起双眼。
对方口中的“那群家伙”指的或许是过去再临机关的实验员？亚当想。
“……倒不如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能撑过来才是一个奇迹吧。”而亚巴朗继续说道，这一次的声音里不带任何玩笑的意味，“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奇迹’，那群家伙也没有放过利用它的机会。”
——只要顺从我们就能够从痛苦中脱离。
于是，有人在她的耳边那样说了。
在疼痛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极限，意识就快要离开身体的时候。
他们说相信这些就能够得到解脱，他们说这样相信了你才能活下来。
使人奴隶化的过程中也有着类似的过程，只是“圣经计划”的身体让再临机关得以利用更加剧烈的、肢解的疼痛。
可以让人濒近死亡的疼痛。
原本为了战斗方便而减轻痛觉的身体此时此刻反倒提供了便利，第一次遭受这样痛苦的加音最终没能抵抗得住耳边的那些喃喃絮语。
——他们说，听从他们的话语就能够没有痛苦。
——他们说，你是再临机关的造物，理应顺从它的存在。
——他们说，利利特已经把你放弃……
配合存在于脑部的纳米机械对脑部储存记忆的细胞进行微量电流刺激，他们最终让加音对这样伪造的信息深信不疑。
是为“改造。”
亚当沉默地听完亚巴朗的叙述。
怎样将一个人改变——让她成为一个与过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人。
憎恶。
亚巴朗如同他一样憎恶着再临机关的行为。
……就算是被创造的产物也未必一定会认同造物主的所做所为。
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在用行动诠释着这样的话语。
话题短暂地中断了，居高临下的少年似乎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亚当悄悄地看了一眼远处冰封中的妮可。
“况且，如果是她的胜利的话。”亚巴朗再次开口，有些跳跃的话语让亚当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话头在什么地方。
——如果加音胜利了也就是再临机关的胜利。
居高临下的红色双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你应该——也就能尝到我们失去雅各和若瑟时，那种仿佛地狱烈火般的痛苦了吧？”
白芷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看向窗外了。
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样微小的动作，但坐在她对面，挪亚却将这样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名义上仍然在冷战，但白芷并没有打从心底厌恶亚当他们。
不自觉地望向窗外是她此刻担忧的表现。
“他们几个……未免也太迟了吧？”于是挪亚这样说了，代替白芷将她的担忧说出了口。
“是啊……”白芷点头，目光再一次飘向了窗外的夜色。
夜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