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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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事,只是送走了两个朋友。”轻笑着摇头,赫越反手将茗颜拥在自己胸口。那两人在他的眼前消失,他知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名为执灯的女子,也不会再有人用那种充满怀念和悲哀的眼神望着自己。

  心中也许会有失落,也许会有疑惑,也许很多年后他都会记得自己生命中出现过这么一个女子,却没来得及问清楚对方的身份。只是即便过了很多很多年,他也依旧会记得这一天这个时候曾有一场花雨、曾有一场极致的雪在这里下着,给了他和茗颜一个特殊的回忆。

  “谢谢。”浅浅的道谢声飘散在风里,赫越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向谁道谢,可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做着自己的事情,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看着不同的景色、漫步在赫洛繁华的街市上,彼岸却丝毫没有轻松的神情。她走了许久、看了许久,终于在某个路口停下了脚步,沉声说道:“该出来了,跟了那么许久也该累了。”

  “好久不见,彼岸姑娘。”彼岸身后渐渐显出一个身影,青衣白发,手中还转着一只古怪的笔。

  “好久不见,判官阁下。”矮身行了个礼,彼岸没有遗漏判官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从离开凤离国的那一天起,她就察觉到有一个人悄悄地跟着自己和执灯,可却一直无法确定来人究竟是谁。

  直到执灯消失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悲哀,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一直陪在执灯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三世中都无怨无悔爱着执灯的男子。

  一世为爱而死的多沢,二世为爱而寂寞的云寂,三世为爱而生的赫逐,那个人从来都毫无怨言地用自己的方式陪着执灯,甚至在执灯被惩罚至人间轮回时,他也毫不犹豫地追随而来。

  这大概便是爱吧,如同千泷爱着洛城、梨白爱着乐子暮、红绡爱着兰笙……她所无法完全懂得的爱却在这三个人之间再度上演,亲口告诉她为了爱即便有着执念也可以在所不惜。这样的感情虽然让她心存向往,但终归遥不可及。

  “执灯已返回冥界,判官阁下也该回归正职了。”中规中矩地欠身说道,彼岸望着判官一闪而过的错愕表情忍不住再度补充了几句:“执灯的惩罚期满,即便重生违背命理,但在阎君殿下的干涉下,执灯已然返回冥界,重整为执灯。判官阁下离开冥界也有一段时日,适时候该回去了。”

  “你……”判官目光复杂地看着彼岸,却在撞见彼岸淡然的眼神时再也说不出半分质疑。执灯违背命理重生,按理应被冥界逐出,可现下却能够在阎君的干涉下返回冥界,恐怕这其中周转的人正是彼岸无疑。

  这个人果然是那个冷酷无情的阎君的最大弱点和软肋,只是却还并非是完全的那人。有着自身意识、自身情绪的彼岸竟然只是用来复活那个眼高于顶的祁梦月孟姑娘的工具,越是有权利的人便越是残忍,这还真是某一种真理。

  “那便容在下先行告辞。”判官笔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切开的空间透露出的阴冷气息让彼岸不由得怀念。她微微的颔首,淡漠地看着判官在自己面前返回冥界,只是那最后望着自己的一眼带着几许歉疚,与一路上执灯时不时望向自己的眼神有着些许相似之处。

  漠然地转身越过这个路口,彼岸其实并没有告诉执灯或者判官,他们的心思在她的眼前早已经无所遁形。他们的歉疚从何而来她早就已经万分清楚,但是她和执灯不同,她是因祁梦月而生,执灯的三世却是因祁梦月而亡。

  尘归尘,土归土,没有祁梦月的消失便没有她彼岸的生命,即便真有那么一天将这条性命还了祁梦月也无不可。画凝、墨殇、凤墨瑾……这些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都终会有自己的归宿,那时这人间便再也没有她可以留恋驻足的地方。

  猛地顿下脚步,彼岸脑海中忽然闪过凤墨清轻佻的笑容,那个人的归宿是什么?与祁梦月消失事件相关的凤墨清,真的会有好的结局?

  心中不好的预感因为想起凤墨清而越来越强烈,彼岸几乎是在下一秒便萌生了赶紧回到凤离城的想法。她本想着再在赫洛多逗留几日,却在此时此刻归心似箭。

  总觉得再晚一步,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她所想不到的地方发展。画凝、江情、凤墨瑾和凤墨清,这些尚留在凤离城为她所在乎的人,现在真的会平安无事吗?

  “你还回得去吗?”耳边忽然想起一阵飘渺的声音,彼岸猛地转头,入目之处却什么也没有。街市上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是急匆匆的模样,她看不出有谁会靠近自己说这么一句话,更何况她不可能没有察觉有人靠近自己!

  “回不去了,你回不去了。”耳畔再度响起那道声音,却有渐渐远去的趋势。彼岸神色一凛,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有着蓝色眸子的人,她下意识地出手却在下一秒猛地愣住了!

  眼前的男子并没有她先前所见的蓝色眸子,而是墨黑得仿佛能将人拉进深渊一般。只是如此深邃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慌张和失措。

  “救救我,救救我,它们要杀我!它们全都要杀了我。”男子死死抓着彼岸的胳膊,更是在一瞬之后躲到彼岸身后将彼岸往前一推,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躲避那些让他不安的怪物。

  “又是顾家那个疯子啊,又来了,总是神神叨叨的,顾家还真是家门不幸。”围观的群众似乎对男子很熟悉,忍不住大声嘲笑着说道。

  彼岸却是恍而未闻,她不在意男子所说的“它们”并没有出现,她只是在尽全力强压住心底陡然蹿出的杀意。

  这个人,唯独这个人,她竟然想要亲手了结他!

  那个承载着怨恨情感的记忆一下子从她的胸口涌入,模糊不清的场景却独独有一个人万分清晰。正是那个人亲手将她送上了绝路。怨恨往往会比爱更为深刻,那种刻入骨髓的情感即便过了几百年也依旧无法淡弱分毫,这才是怨恨最为可怕的地方。而此刻彼岸身上心中却独独充满了这一情感。

  她伸手抓着自己心口处的衣服,用力之大使得她指尖微微泛白。那里面忽然涌出的情绪本不该存在,她学会过悲哀、学会过绝望、学着如何去在乎一个人,却唯独没有学过如何去怨恨。

  即便是墨殇因自己的原因而身死的时候,她依旧没有选择怨恨别人而只是内疚懊悔,可现在她却清晰地感觉到满腔的恨意。那种几乎要吞噬她全部理智的怨恨竟是在看见这个男子的那一瞬传来的!

  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的她即便因着在人间的几百年而努力学习,也不该出现一种她从来没有学过的感情,更何况她跟这个人素不相识!自她来到人间,除却画凝、墨殇、凤墨清和凤墨瑾,便是那些个上往生阁求助的人,可这里面没有身后的这个男子,她可以万分确定这一点!

  不认识的人竟然被她怨恨着?

  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浓,彼岸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才能遏制住心底蔓延的杀意。一贯从容的她此刻的面色却是惨白如纸,额头上不停冒出的冷汗很快便打湿了她的发。

  “你……怎么了?”顾家少爷顾白似乎已经从未知的恐惧中回过神,他松开自己抓着彼岸的手,面上出现几分羞赧。绕到对方面前想要说声抱歉,却发现对方此刻的情况不容乐观。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馆?”顾白忍不住再凑上前,担忧地说着。但是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眼前这个方才还濒死的女子却忽然伸出手,他只来得及看到眼前似乎隐约闪过一道细微的光芒。

  下一瞬他便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挣扎着伸出摸上自己的脖子,顾白猛地睁大了双眼:缠着他脖子的竟是一根红色的绸带,而带子的另一端竟是在那个女子的袖中!

  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死自己?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顾白便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他的脸涨得通红,一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抓着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挣扎的瞬间不经意扫过对方的眼神,顾白这才发现对方的瞳孔中透露出的竟是茫然和浓烈的恨意!他根本不记得有得罪过这样一个女子啊!

  “救……救……”无力的声音因为意识和胸腔内的生气减少而变得细不可闻,顾白想要将求救的视线放到周围的群众上,却发现所有的人不是愣在原地便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怎么忘了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早就被人当成了疯子!有些无力地停止挣扎,顾白发现他竟然出现了一丝幻觉,他迷蒙的双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里的人,对方手中似乎还拿着锁链。

  不会是传说中的黑无常来勾魂了吧?恍惚地想着,顾白颓然地垂下手,静待死亡的降临。逃不过躲不掉,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不是死在那些怪物手上,而是死在一个陌生人手中,真是可笑的人生!

  “杀死他,杀死他,快杀死他!”脑海里不断冒出的怨毒的声音让彼岸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她跟着人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夺走他的性命?更何况她来这人世背负的束令正是不许滥杀无辜!

  “姐姐。”耳畔恍惚传来画凝的声音,彼岸忽然想起她们刚到凤离城的时候,她出手想杀死名为白蝶的那个女子,那个时候画凝脸上担忧的表情此刻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怎么可以让画凝再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个人应该在江情的陪伴下安乐无忧一生才对。

  神智渐渐清明,彼岸睁着墨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濒死的男子。他的脖子上挂着的丝带是她的武器,她竟然真的已经动手了?

  男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彼岸顿时一惊,立刻收了手,顺势接住男子瘫软的身体。她目光阴冷地扫过周遭看戏的人,眸中的阴寒让或因为害怕或因为看好戏而袖手旁观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目光仿佛毒蛇盯着自己的猎物,让人不寒而栗,却又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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