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命运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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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事情原不该说给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听,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梨白的那一刻,乐子暮心中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总觉得他们两个是相识多年的知己好友。

  梨白偏着头似懂非懂,她是自然幻化而成的妖,生她的是这片土地,滋养她的是自然的风和雨,她没有亲人,不懂人情世故,自然也不晓得娘亲的去世对乐子暮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听了这么多年夫子的课,心里也隐隐知道人类的娘亲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对每个孩子来说都是万分重要的!

  人也罢,妖也罢,世间万物皆能懂情,遇上了便爱了,哪怕是违反禁忌也要此生相守。

  梨白身为梨树的时候曾听乐子暮多次提到过他的娘亲,那是个温柔识礼的女子,相夫教子、不争不抢不闹,纵然夫君有着几房小妾也总是温温和和,为人宽容大度、乐家上下都对她很是尊敬。

  自然对待唯一的儿子乐子暮亦是相当的宠爱,只是这样子一个在乐子暮心中最为美好的娘亲却死于一场风寒,而风寒的起因不过是入夜之后,为犹在书房学习的乐子暮准备宵夜。

  死因源于自己,乐子暮除了悲痛之外还有更多的内疚。

  梨白不明白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乐子暮开心起来,但是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那个伤心的不能自已的人抱进自己小小的怀里,一边拍着对方的背一边学着她所知道的人类娘亲哄小孩的方式哄乐子暮。

  梨白身形娇小,乐子暮只能弯着腰被她硬生生扣在怀里,他先是因为梨白突然的动作而迷茫,却很快在这奇怪的不着调的安慰中放声大哭,将自己心底全部的压抑发泄了出来。

  自那日起,梨白以自己的身份而非那棵树与乐子暮渐渐熟悉起来,她时常坐在梨树的枝干上晃着脚等着乐子暮过来,他们从相识至相知再到相爱,从朋友到恋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梨白在乐子暮最伤心的时候走近他的心里,听着他的发泄,给予他安慰,除了梨白他不知道该去爱谁,乐子暮在梨白最郁闷的时候给了梨白唯一的温暖,尽管他本人并不知道。但是他教会梨白去爱,如何去心疼,梨白无法不爱他。

  梨白记得乐子暮曾经握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着:“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想娶你为妻。”这话本该是动人的情话,可梨白听见的时候,心中的惶恐多过喜悦。

  乐子暮恐怕只是以为她家境不好,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是妖呢!人妖殊途,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相爱是因为情难自禁,可相许却是万万不能。梨白记得曾经有个活了几千年的妖精跟她说,若是妖想跟人在一起就要做好只能相伴一时的准备,先不说人类的生命本就比妖短暂,单说人妖****相伴、夜夜同枕会减弱人类的寿命。

  而且人妖相恋本就是违背禁忌的事,永远不能有孩子。

  乐家一脉单传,纵然有那么多小妾,可最终有儿子的却只有长房一脉,也就是乐子暮一人,梨白怎么忍心让乐家断了香火?

  “我听夫子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想让让子暮背上不孝的罪名,也不希望因为我而让他短命,所以我想要一颗人心,想要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梨白再次开口,但却已经不像原先的时候那么坚定,她的手不停地颤抖中,这样一个心愿如果被拒绝了,她是不是就必须残忍地跟乐子暮分开,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她不想未来的日子都一个人寂寞地活下去。

  凤墨清见梨白的模样,将眼前的人和闷闷不乐的小瑾合在一起,心中顿时有些不忍,他偏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彼岸,只希望彼岸能够出手帮这只小妖一把,只要一想到这人和小瑾的相似,凤墨清就无法放任她不管。

  注视到凤墨清的希冀,彼岸搁下手中早已凉透的杯子,注视着在水面上浮动的茶叶,她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一眼身旁的凤墨清,随后才将目光放到梨白身上,慢慢地说道:“梨白姑娘,本阁所能做的不过是帮你换一颗心罢了,至于这心从何而得便看你了。不过取心是戕害他人性命,这滥杀无辜所要付出的代价,你需得好好受着。”

  一席话让凤墨清和梨白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凤墨清只知道彼岸对于换心一事一定能做到,却完全没有想过那颗与梨白外表年龄相符的人心该从哪里来?难道为了梨白的心愿,要让她亲手杀死一个小姑娘么?

  目光复杂地看着梨白,凤墨清也失去了先前的那种期盼之情,《九州岛异志》上的妖无一例外都是害人性命之徒,他们为了一己私利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人类,若说这是妖性,那他眼前的梨白会如何选择?

  梨白此刻浑身都在发抖,像是听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片刻后,她直起身冲着彼岸道谢,留下一句“容我考虑考虑”便摇摇欲坠地走出了往生阁,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时,往生阁门前的红色灯笼倏然而灭,整间往生阁的光线也在下一秒骤然黯淡。

  凤墨清诧异地想去问彼岸,却见天际出现一缕微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渐渐迎来了新的黎明,代表着希望的凌晨。

  折腾了一夜又听了梨白这等压抑的故事,凤墨清几人都没了睡意,凤墨清干脆手捧着剩余的糕点,悠然地坐到往生阁的门口,静静地等着白日的彻底降临,心里却是始终想着梨白会如何抉择。

  画凝亦是大叫一声,立刻跑向厨房去帮彼岸准备早餐,她想彼岸这些时日在外定然没有好好吃饭,所以这次她要大展身手才是!

  江情眼见着画凝要离开,便举步想要跟上去,却被彼岸一把叫住。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下,彼岸却是示意江情跟上,带着他进了后院,设置了结界将院子里的声音与外面彻底隔绝。

  “江将军,你是如何看待画儿的?”随意地瞅了眼守在外面装作不在意,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落到这里的画凝,彼岸眼中染了几分笑意和愁色,但是她的语气却已经软了下来,甚至还带了几分请求的意味。

  请求?脑中忽然浮现这一个词,江情顿时有些惊吓,他眼中的彼岸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此刻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会对自己说话带着几分请求意味?

  “江将军,画儿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眼见江情不答,彼岸再次问了一遍,而这次她话音一落,江情立刻下意识地回答道:“很重要!”

  眼中晕染了更深的笑意,彼岸浅浅地扬起嘴角,似笑却又好像只是为了开口而做的下意识动作,她转过身随手把玩着一朵彼岸花,将手中的花转来转去。

  “如此我便可以放心将画儿交给你了。”她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一丝未变,只是手中的花却在她的动作下慢慢被她捏碎。

  彼岸在不安,这是江情唯一能感受到的事情,可是他不明白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需要彼岸不安的,以她的身手,这世间也没多少人是她的对手,或者说原因该追溯到彼岸这几日究竟去了哪么?

  “彼岸姑娘,恕我冒昧,这几****究竟发生了什么?”江情一想起那些时日画凝的担忧和焦虑,再想到彼岸如今话里的离别意味,江情脑海里就不可遏制浮现画凝知晓彼岸离开之后伤心欲绝的表情,他立刻上前一步,抓起彼岸的手腕,强迫对方注视着自己,随后一字一句地问着,“你是不是要离开画凝?”

  彼岸微微一怔,想起方才自己的话,就不由得有些自嘲,她抬起手拂开江情的手,慢悠悠地转身,以背影对着江情,说出的话带着一分决绝:“不离开。只不过我不可能永远陪在画儿身边,这点想必你也很清楚吧!画儿是妖,这点你应该也或多或少猜到了。如果你愿意永远陪着画儿,我定会想到办法让你和画儿能够走一辈子。”

  这个世上她仅剩的牵挂是画凝,如果江情愿意而画凝也一样愿意,她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给画凝以终身的幸福,至于她自己,当所有的事情画上句点,她究竟会迎来怎样的结局,恐怕连那位掌管生死的大人都不知道吧。

  她终归不是神,看不到自己的命运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江情,我只问你一句,愿意还是不愿意?”眼前的女子转过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琉璃色的眸子中隐隐含了一种绝望,江情在这个眼神的注视下缓缓点了下头,他注意到彼岸唤他一声“江情”,少了几分客套却多了几分郑重。

  这一点头便是将自己的未来与画凝相绑定,立下的是一生的誓言,可江情不悔。他对画凝的感情是属于日久生情,但他不会在现在谈爱,爱这个字眼太过沉重,如今的画凝和他都受不起。

  等到彼此成长,等到感情未变反而加深,他定会好好地对着画凝说一句真心的“我爱你”,此一生若有能与自己相伴的人,那定是画凝无疑,不管对方究竟是不是人!

  “如此甚好!”彼岸半垂下眼睑,半晌后才轻轻地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最牵挂的人有了最好的归属,她也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画儿的未来。彼岸轻轻地晕起一个笑容,迈开步子,缓缓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再也不看江情一眼,周围的结界在她离开院子的瞬间骤然消失,画凝立刻冲了上来拉住江情的手腕,视线放到彼岸离去的背影,眼中多了几分晶莹。

  彼岸忘了画凝虽然听不见,却能看得见,方才有些话画凝都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彼岸不愿让她知晓,她便故作不知……

  假意易得,真心难寻。但求一颗真心,定不负相思意,她为情求一颗心,他为情寻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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