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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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喜苑回家了!

  他走进门的那一刻,一屋人全哑了。他与亲人们已经离别整整十年!十年里,父母老了,兄妹大了,样子变得难以相认了!

  “爸爸!妈妈!小妹!”

  一声亲热的称呼,打开了大家眼睛里的河坝,泪水哗哗放出来。

  周国强晕了过去。一家人全都扑到他身边,探脉,呼喊,慌作一团。

  他醒了,含着眼泪笑了,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大家不让,把他按下去,盖好被子。

  别后多年的事,一时一刻是说不完的。母亲下了命令,叫大家一齐动手,弄一顿好吃的。

  周国强想起,应该立即去通知大儿子和大女儿回来。这件事归周芳龄去做。

  楼下那个塑料瓶花厂的女工们听到了消息,也轮流走上楼来看,祝贺他们一家团圆。其中有些人曾是周喜苑的同学,有些则是头一次见面。周喜苑那荚武、强壮的体魄,黝黑发亮的皮肤,引起女人们投来羡慕的眼光。他那顽强的个性和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成了她们闲谈的话题,至少可以讨论一个星期。

  周喜苑在小院子里转了一圈,与所有碰见的人都点头微笑。他总是觉得那些人有点不好意思,也许是为了无偿地占据了这个小院子的缘故。可周喜苑并没有丝毫的不快,他在回忆儿时的恶作剧和梦。他发现有一个人不敢正眼望他,小心翼翼地躲闪到一边,为他让路。这个人就是骆驼。

  嫂子抱着孩子回来了,盯着这个头一回见面的小叔子左看右看,嘴里虽没有说什么,心里是赞羡的。她变得勤快起来了,把孩子交给周喜苑,争着帮忙做饭。她一边干活,一边用骄傲的口吻谈起了她的丈夫。

  “他一天到晚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学校领导看上了他的业务,把一个尖子班交给他。要抓升学率呀,全校的希望就在他身上啦!他这一红,把我也拖进去了。他不光不能帮我一点忙,我还要经常给他准备夜餐呢。木匠工具也生锈了,叫他在墙上钉个钉子都没有时间。教育局也不知怎么那样看得起他,连局长都来听他的公开课。以前我还没有看出来,他还蛮有点鬼聪明哩。早些年也没见他比别人多钻一点业务,不知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样行了。那时候我只晓得他做木工不要拜师傅,没有想到他还是个好老师,今天他弟弟回来了,我跟他讲,这是大喜事,你就把工作暂时放一放吧!他说,不行啊!已经约好了,晚饭以后有两个学生要来补课。他要我告诉弟弟,他尽量早一些来,叫大家先吃饭,不要等他。”

  躺在床上的周国强听了大媳妇这些话,高兴得连病都轻多了。又见那胖乎乎的小孙孙在他叔叔怀里格格地笑,真想揪一揪他的小脸蛋。这时候他才体会到疾病是多么讨厌的东西。自从第一次中风以来,他已习惯于老是这么躺着,好象正在经历一个长长的冬眠。他甚至并不想认真尝试一下自己的活动能力,以为从此再也不会起床了。可是今天,他产生了要起床的强烈愿望,家里人不给他穿衣服,他居然把被子掀了,象一个任性的孩子。

  做好的菜已经摆满了一桌子。周国强被二儿子搂到躺椅上半躺着,口里不断念叨着:“小龄去找她姐姐怎么还不见回来?怎么还不见回来?”

  老大周周高回来了。他很疲倦,而脸上的颜色是红润的。兄弟见面,打了一声招呼,简单问了问各自的情况,便没有更多的话说了。

  已经开始吃饭了,周芳龄才牢骚满腹地赶回来。进门就说:“姐姐也太不象话了,上班的时候,在厂里找不到她的人。问这个,这个不知道,问那个,那个不知道。只听说下午有个男人去找过她,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她的影儿了。我等她,心想,她大概总是要回厂里吃晚饭的吧?谁知一直等到这时候还没有消息。”

  实在找不到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杨珙玉只好拿来一个大碗给她留了一些菜。

  饭桌上喝了一些酒,一个个都很兴奋,话多了。周喜苑把他刚写的一份申诉书底稿拿出来给大家传阅,内容是推翻他自己过去对父亲的揭发。把专案人员怎样用威胁利诱的手段骗得他上当,以及他自己如何凭着不准确的记忆编造揭发材料的过程写得天衣无缝。一家人读了他这份申诉书,感慨良久。席闯谈到全正清,周国强感动得流了眼泪,千言万语并作一声长叹:“唉!都过去了!”

  过去的事,大家都不愿意再提起,话题集中于现在和将来。周喜苑今后应该怎么办?这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有各种各样的主余,但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他自己拿主意。

  大媳妇带着孩子在床上睡了。周国强精神异常的好,不断引发新的话题,尽管他说起话来仍旧很吃力。谈着谈着,发生了奇迹,长期不能自由行动的老病号,居然能够站起来移动那两条腿了。他对老二说:“挺儿,你在家里多住几天,扶着我活动活动。我发现疾病之可怕,莫过于精神颓丧。”

  不知不觉,天快要亮了。周周高日里还有繁忙的工作,不得不带领妻儿回家去,抓紧时间睡一觉。周芳龄为了让二哥休息得好,她把自己的床铺让给他。

  “你自己呢?”二哥问。

  “你别管,我有办法。”

  她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窝子。自从何督伟走后,那间屋的钥匙归她管着。里面有许多书——一笔宝贵财产。她为他看管着,时常去打开窗户通通风,防止长霉。有时她也在那里呆上一天半天,读书,刻钢板,或给何督伟写信。为了能睡睡午觉,她从家里搬了一套铺盖去,摆了一余简陋的床。每当静卧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脑子里便会出现何督伟的影子,或听见他的脚步声,或闻到他身上的书香味。她常常陷入遐想,假如这就是她和他共有的家,假如他的同学来到这里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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