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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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茹小明扔下扫把跑出屋来,真心实意地说:‘杨阿姨,我给您把东西搬进去吧!您跟周芳龄住到那连人都没有的山里怎么行呢!”说着便动手去提被包。

  “不!”杨瑶月抓住被包绳,说,“孩子,这不行。”

  里面的周可芬在骂人:“小明!叫你扫地你扫到哪儿去了?”下面是一句学来的长沙话,“猫弹鬼跳!死也不懂事!”

  茹小明朝屋里不满地瞪了一眼,小声咕哝了一句:“就你厉害!”无可奈何地进屋去了。

  杨瑶月看了看手表,更加着急了,围着那堆行李转来转去,望望这头,望望那头。从供销社出来的山民们,好奇地望一眼那口富实的大皮箱,再把焦急的杨瑶月打量一番,又欢欢喜喜地走自己的路。

  周芳龄到哪里去了?她到公社门口看了看,不见母亲,也不见那些行李。她匆匆地穿过人流,边走边往两边余望。忽听身后有一阵紧急的脚步声,她回头一望,是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男子,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走,到那边去,跟你讲句话。”那青年是长沙口音,说着往旁边一个墙角里努了努嘴。

  周芳龄向那个地方望了一眼,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去的,便往那里走去。

  他们面对面地站在墙角里。青年用一双放射着怪异光芒的眼睛盯着周芳龄。

  “你要跟我说什么?”周芳龄后退一步问。

  “警告你!”青年咬紧牙说,“到了这个地方,就要服这里的庙石土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叫你少管闲事,懂么?”

  他那双锋利的眼睛,叫人感到毛骨悚然,周芳龄又后退一步。

  “你是什么人?”她问。

  “我?哈哈哈哈!”青年象疯子一般笑了几声,莫名其妙地说,“我是……游神、野鬼、癫子。”说完转身就走,飘然而去。

  周芳龄半天还没有醒神,好象是做了一个突然、短暂而可怕的梦。她想了一想,不甚明白,抿嘴笑笑,摇摇头,还是去找她的母亲。

  总算找到了。她高兴得起蹦跑过去,长辫予在身后飘了起来。

  母亲见面就骂:“死丫头!跑到哪儿去了?”

  “妈!这个地方好极了!”周芳龄扬着那片白鹇毛,手舞足蹈地说,“青蛙这么大一个!野鸡(她弄错了)真好看,雪白的背,乌黑的肚皮,喽,这就是它的尾巴毛。还有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我真想一样买一点儿,可惜没有钱。这儿的人也好,喜欢笑,没事儿老望着我笑。您可惜了,没有跟我一起去看看。”

  “我跟你去,这些破烂还要不要?真不懂事,这时候了,还在贪玩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呢!”

  “着什么急呀!”

  “不急,你看怎么办吧,这些东西都要搬进山里去。”

  “到山里去更好,我还从来没有进过大山呢!”

  母亲火了,把眼睛一瞪。这是她表示对子女极不满意的一种相当于最后通牒的形式。在通常的情况下,被她这样瞪着的孩子应该立刻老实起来,乖乖儿地听话。否则,她将在两三天之内不会理你,那闷闷生气的样子叫你忍受不了。周芳龄是她最小的也是最疼爱的女儿,有些事就可以打破常规,通融通融。现在,女儿见母亲认真生气了,不敢再淘气,背过脸去吐了吐舌头,然后假装胆怯地靠近母亲,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地说:“妈,我不好,我不懂事,让您生气了,我心里难过。不过,您可别不理我呀,总共只有咱娘儿俩,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互相不理不睬的,日子怎么过呀!妈,您说对吗?妈……”

  母亲的心是水做的,生气的时候是冰,暖一暖就仍旧是水。她心事沉沉地附耳叮嘱女儿说:“孩子,你可要懂事了呀!这不比在家里,现在我们是落难的人哩!人到了这种时候,心都是钩子形的,好事儿只图自己。你瞧他们那一家子,多厉害呀!占了地方还说便宜话。咱们家的人都是老实惯了的,在所里受人欺,到了这儿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可要学点儿聪明,要懂事了,再不能孩子气。”

  “妈,您放心吧!不会怎么样的,会有人来帮助咱们,准会。”

  她说的有道理,这是她从短短十七年生活经验中得出的信心。除了从小在家里受着偏爱以外,在幼儿园,在学校,在林科所,在街道上,她无处不被人喜欢,连毫不相干的人都乐意帮助她,袒护她。她知道自己很美。人都是爱美的。就如一朵娇嫩的鲜花,谁愿意看着它被虫子吃掉而不伸出援助的手来?美丽的女孩子,身上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有时是能创造奇迹的。

  “唉!”母亲望着那一大堆行李发愁了,怎样把它们运到那山里去呢?雇人挑去?付不出工钱,连招待一顿饭都做不到,这是无法向人解释的;靠自己的力量搬去么?简直是梦想。她抬头望望天,只见天上一片灰暗,沉重的雪云正象磨盘一样压下来,刺骨的北风虽不算猛烈,但已越来越逼人了。看样子很快就有一场大雪到来。大雪封山了,还能搬家吗?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步难啊!

  不知不觉,她们面前围上了许多人。有的是跟在周芳龄身后来的,有的是从供销社里买东西出来,在这里留步看热闹的。一双双惊讶和羡慕的眼睛望着周芳龄,总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她们母女的事。周芳龄对好奇的山民们并不反感,还报之以友好的微笑。山民们因怯生而紧余的情绪松弛多了,只恨找不到机会与她们拉拉家常。

  周芳龄看到一个年轻的山里人手上拿着一根扁担,扁担上还缠着棕绳。

  “妈,要是咱们有扁担和绳子就好了。”

  这话被那个山里人听见了,立刻把扁担伸过来,说:“要扁担?拿去用吧!”旁边有个年纪大的人说:“有了扁担,她们能挑得起?”

  “要挑到哪里去?”后面有人在问。

  “挑到试验林场去。”周芳龄答话说,“你们知道试验林场在什么地方?离这儿远吗?”

  “五里山路。”好几个人同时回答。

  听说还有这么远,母女俩脸上露出了难色。

  “你们有人手吗?”有个山里人在问。

  “没有呢!”周芳龄说,“就我跟我妈。”

  “可怜的!这样多东西怎么搬得走哇!”

  “哎,要人帮忙吗?”有人在喊。

  “愿意帮忙就动手,还问什么!”又有人说。

  “动手吧!趁人多,一声喔喽就去了。”

  “来来来,我掮箱子。”

  “哪样重?给我。”

  “麻袋给我背。”

  热心的山民们一齐动手,呼啦一下就把所有的行李拿光了。杨瑶月好不容易从别人手上抢过一个热水瓶来提着。周芳龄则什么东西也没有抢到,手上仅有那片漂亮的白鹇毛。

  搬家的人群穿过集市,出了小镇,走上土公路,爬上登山的曲径……

  周芳龄对母亲说:“妈,我们到了好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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