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一点门紧闭。
欧公冶坐在椅子上大口吸着烟。屋子里烟雾缭绕。
欧飞羽坐在椅子上，两眼看着灯火，闷坐不语，只是偶尔咳嗽几下。
“那个老者是谁？”欧公冶终于开口，像是刚刚找到一个话题。
“冷先生。”
“那个幽冥派的餐骨嗜血冷先生？”
欧飞羽点了点头。
“是他在天柱峰上杀了伊胜雪？”
欧飞羽点了点头。
欧公冶又吸了口烟，慢慢吐出一个白圈，“他不知道你是杀他四个徒弟的人之一。”
欧飞羽看向父亲，眼神略带气愤，“不知道。”
欧公冶看了看儿子，笑道，“他永远不会知道。杀一个伊胜雪就够了。”欧公冶说着，眼神中闪过一缕悲伤，继续道，“你想借他之力为行羽报仇？”
欧飞羽摇了摇头，“不是。”
欧公冶看着儿子，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跟他学武，找奚红叶报仇。”
欧公冶看着儿子，感到他身上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场。欧公冶点了点头，“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欧飞羽摸了摸脸，发现肿胀还未彻底消失，“不知道。”
欧公冶低下头，皱着眉头，“你说你要跟他学武，他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同意传授你武艺？”
“我许诺他，事成之后，给他玄黄刀和凌空手的心得手记。”
欧公冶点了点头，像是这些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
“什么事成？”
欧飞羽再次把目光投向父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杀奚红叶。”
欧公冶摇了摇头，“如果单单为了杀一个龙头老太，我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嘛？！”欧公冶突然提高了声音，像是因为发怒而难以控制。但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常态。
欧飞羽眨着眼睛，露出不安的神情。
欧公冶低声淡淡道，“如果只是为了替行羽报仇，我们没有必要拖这么久，对吧？”他说着，抬眼看着儿子。
欧飞羽点了点头，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
欧公冶一笑，“玄黄刀我们有，心得手记怎么办？”
欧飞羽“哼”了一声，“我根本就没想给他。”
欧公冶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眼中露出惶恐，“那你怎么办？他可是冷先生啊！孩子，你太天真了！”
“就算我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我，找你，要玄黄刀，要心得手记。谁不想要玄黄刀！可惜什么都没有，都是假的！”欧飞羽的表情略有些扭曲。
欧公冶向后仰身，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除掉冷先生。”欧飞羽低下头，轻声说道。
欧公冶闭上眼睛，慢慢吸着手中的烟袋。
屋子里安静下来。桌上的灯火逐渐微弱下去。
“明早你就动身去嵩山少林。带上剩下的十一把玄黄刀。见机行事，别演砸了玄黄嗜血红环的传说。”说罢，欧公冶看着桌上的灯火，若有所思。
欧飞羽没有回应，皱了皱眉头，沉默半晌，轻声道，“你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对吧？”
欧公冶没有看儿子，只是点了点头，“别着急，慢慢就都知道了。”
“为什么要造这么多玄黄刀？可以不这么费时费力的。”
欧公冶把目光投到儿子的脸上，眼中慢慢盛满慈祥，“每把刀的锋利程度不相同，慢慢你就都会知道。按爹说的去做，爹现在只能靠你了。你先去少林，我过段时间也会过去。一定要小心。”
欧飞羽看着父亲，目光温柔了许多。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欧飞羽正要起身离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怀里取出一枚蝴蝶镖，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爹，你还记得这个吗？”
欧公冶探身拿过蝴蝶镖，端详一阵，“这不是双子门的蝴蝶镖吗？”
欧飞羽点了点头，“对，双子门的蝴蝶镖，我用它接住了玄黄刀。”
欧公冶慢慢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冷先生用玄黄刀刺我，情急之下，我用蝴蝶镖拦挡。没想到，镖挡住了镖，并且——把玄黄刀刀刃碰出了一个小凹陷。”
“哦？”欧公冶捧镖在手，迟疑良久，问道，“哪一把？”
欧飞羽想了想，“春分时，冷先生用来杀伊胜雪的那一把。”
欧公冶转身走进后屋。不一会儿，他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只不是很大的木箱。但从欧公冶的动作来判断，箱子的分量可不轻。
箱子黑黑的，被一把十分精致的小锁头锁着。欧公冶把木箱放在桌子上，从怀里取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把锁打开。
木箱被开启。欧飞羽借着微弱的火光向箱子里面看去。箱子里的空间被木制隔板分成了二十四个方形小空格。每个空格里都放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长方体铁块和一小条白布。白布上写着字，是二十四个节气的名称，从秋分到白露。
“这是？”欧飞羽看着箱子里的铁块，满面疑惑。
“每铸完一把玄黄刀，我都把所用的铁留下一块，都存在这里。你刚才说的是——春分，对吧？”欧公冶边说边低头寻找着。
“是，春分。”欧飞羽依旧不解地看着父亲。
“在这。”欧公冶说着取出一个空格里的铁块和白布条，布条上写着“春分”两个字。
欧公冶把铁块放在桌子上，取过蝴蝶镖，抬眼看了看儿子。
欧飞羽点了点头，“对。”
“铛——铛——铛”欧公冶手持蝴蝶镖在铁块上连撞了三下，火星迸溅。欧飞羽把桌子上的灯火靠近铁块。父子两个仔细看去——铁块上出现了一块明显的凹陷！
欧飞羽抬头看着父亲，欧公冶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
欧公冶又接连取出五个铁块，与之对应的布条上依次写着：清明，谷雨，立夏，小满和芒种。欧公冶用蝴蝶镖分别撞击完每块铁块，发现铁块上都出现了深浅不一的凹陷，而再看蝴蝶镖，完好无损！
欧公冶的脸慢慢红起来，呼吸越发急促起来，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块铁块，与之对应布条上写着：白露！欧公冶把铁块放在桌子上，做了一个深呼吸，把拿着蝴蝶镖的手举到半空。
欧飞羽站在对面看着父亲，神情紧张，不敢吭声。
“啪”！欧公冶把蝴蝶镖砸在桌面上，蝴蝶镖深深插进木头里。
欧公冶把铁块和布条依次放回对应的空格，合上箱子，仔细锁好，把木箱推到一边。而后，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泄了气的皮球。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了好久。
“这是龙头老太奚红叶给你的蝴蝶镖？”欧公冶的声音有些沙哑，像刚睡醒般。
欧飞羽点了点头。
“江湖上，还有谁有这镖？”
“本来每个双子门弟子手里都有一些蝴蝶镖，但后来，都被她收回去了。”欧飞羽半仰望着屋顶，轻轻说着。
“这镖是她打造的？”
“不知道，不过，好像不是。”
欧公冶用手轻轻拍打着膝盖，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带十把刀上嵩山。留下最后白露节气那一把给我。”
欧飞羽点了点头，“爹，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
“有一个人曾经帮过伊胜雪，也是个高手。”
欧公冶眼前一亮，“谁？”
“他说他叫吕善当。”
“吕善当？”欧公冶眨着眼睛，思索片刻，“他知道了玄黄刀的事？”
欧飞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伊胜雪有没有跟他说。他在武当山协助伊胜雪救那个聋哑女子时中了弩箭，我救了他。谈聊中，他没有透露太多。后来我去追冷先生，便没有再回客栈。想来，他已经走了吧。”
“你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欧飞羽摇了摇头。
欧公冶拿起烟袋，使劲吸了一口，慢慢的，他的周围布满了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