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先生回身取过放在一旁的包裹，打开后从中取出玄黄刀，手捧刀身，仔细观看。
欧飞羽转动眼珠，气喘吁吁，“玄黄刀每个节气杀一人，杀人嗜血后，便有一环由黄变红。春分时，你用此刀杀了白衣人，理应再红一环。此刀从秋分开始嗜血，二十四枚铜环中便应有十三枚铜环！你看——”
冷先生看着刀身上红如血染的十二枚铜环，未置一词，把目光移向握在手中的刀柄。
欧飞羽盯着冷先生流动的目光继续说道，“再有，真正玄黄刀刀柄中应有宫白刃亲手所书的六路凌空手心得手记！”
话音未落，一声脆响，冷先生将掌中的刀柄握了个粉碎。碎木之中毫无异物。
欧飞羽见状，仰头倒在地上，胸膛起伏不止。
冷先生将刀与碎木都扔在地上，走到欧飞羽身边，蹲下身，目光冰冷地盯着欧飞羽的脸，“你说得都对，那真正的玄黄刀在哪里？”
冷先生的目光让欧飞羽不寒而栗。他嘴唇抖动，“在——在我父亲那！”
“如此说来，你父亲已经取出了其中的心得手记。”
“对！”
冷先生阴测测地一笑，“把六路凌空手传给了白衣人。”
“对！”
冷先生猛地掐住欧飞羽的脖子，“一派胡言！胆敢骗我！”
欧飞羽双手抓着冷先生的手，感到眼睛快要努出眶外，“没有！我没有骗你！”
“你父亲既然拥有了玄黄刀，得到凌空手手记，为什么还要传给别人？”
欧飞羽拼命喘着气，只字难吐。冷先生张开五指，欧飞羽侧身趴在地上，咳嗽不止。
“说！”
“我父亲不会武术，我不成才，但我们想替我弟弟报仇，所以才找了白衣人当杀手，把玄黄刀和心得手记都给了白衣人。让白衣人在外造势，给玄黄刀彻底开光争取时间。为了掩人耳目，保玄黄刀不失，他就打造了几把假的玄黄刀。如今白衣人被你杀了，我觉得无人可靠，便舍命来找你学武。”
冷先生斜眼看了看地上的欧飞羽，“你要找谁报仇？”
“双子门掌门龙头老太奚红叶！”
冷先生点了点头，“你们很聪明啊，怕你们得到玄黄刀的消息走漏，便率先出手唱了这么出戏。”
欧飞羽低头看着地面，豆大的汗珠接连落下。
“心得手记和真正的玄黄刀都在你父亲手里？”
“是。”
“玄黄刀在春分已经嗜过血了？”
“是。”
“带我去找你父亲。”
欧飞羽猛地抬起头，“你收我为徒，传我武艺！”
冷先生面露杀机，目光冰冷。欧飞羽没有避开冷先生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沉默良久。
突然，冷先生一把抓住欧飞羽的左臂，从肩膀一直捋到手指。欧飞羽感到一股痛彻心扉的疼，惨叫不止。之后，冷先生如法炮制，抓住欧飞羽的右臂，从肩膀捋到手指，又抓住他的左右腿，分别从大腿根部捋到脚踝。接着，冷先生将欧飞羽掀趴在地，在他后背上连砸数拳。待一番施力之后，欧飞羽早已昏死过去。
欧飞羽感到面颊上一阵凉爽，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他仍然躺在最初昏过去的地方。冷先生正端着一只碗，嘴里含着一口水，面带笑容地看着他。冷先生见欧飞羽睁开眼，把嘴里的水再次吐到了他的脸上。欧飞羽一闭眼，吹动了几下嘴唇。
冷先生仰面大笑，“渴了吧，喝水。”说着把水碗递给欧飞羽。
欧飞羽感到四肢的痛感消失了许多。他抬手接过水碗，看了看冷先生。冷先生怪怪一笑，点了点头。欧飞羽闭上眼睛，仰头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啪！”冷先生猛地一挥手，将欧飞羽手中的空碗打落在地。紧接着，他用手按住欧飞羽颈部，用力向下抹去，沿着任脉向下一直按压，直奔欧飞羽的裆部。欧飞羽感到一股热流奔涌而下，直达会阴穴。当冷先生的手触及到欧飞羽裆部时，欧飞羽浑身一震，面颊瞬间涨得通红。冷先生一愣，慢慢收住手势。
“净了身了。”
欧飞羽红着脸低下头，咬牙切齿，“拜那老太婆所赐！”
冷先生站起身，点头道，“你的专注力会比绝大多数人更好。”
欧飞羽抬起头，“老人家，您已经为我打通了经络是吗？”
冷先生“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欧飞羽翻身跪倒，“多谢师父！”说着，他纳头便拜。未等欧飞羽额头触地，冷先生的右脚已伸到他的额下。欧飞羽一头正叩在冷先生的脚面上。欧飞羽一愣，抬起头看着冷先生。
冷先生蹲下身，把脸凑到欧飞羽面前，“欧飞羽，我无意收你为徒。我会传你些武功，只为你尽早把玄黄刀交给我。”
欧飞羽不停地点头，“谢冷先生。”
“但是，你要先带我去见见你父亲。”
欧飞羽眨了眨眼睛，“但是——”
话音未落，冷先生在他的右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语气冰冷道，“你没有但是，我不食言，你，也别想骗我。”
欧飞羽侧着头，感到右脸如火烧般疼痛。他咬着牙重重点了一下头，“跟我去望京坡！”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唐·杜牧
清明。望京坡。
彭少三走进酒馆，要了一壶酒，在临窗的桌子边坐下。窗外街巷间人流如潮。彭少三望着窗外，凭记忆找寻着伊东舟家宅曾在的位置。
自武当山下来，彭少三便踏上了返乡的路。如今的他已彻底厌倦了江湖，甚至厌倦了人生，只想回到家乡，守着几亩薄田，尽快以了余生。日近清明节气，正在途中的彭少三突然想去望京坡看看伊宅旧地，再祭拜一下。他便绕路赶来了望京坡。
彭少三望着望着，眼眶忽然湿润了。他发现，如今的望京坡与他记忆里的完全不同。他根本找不到伊宅旧地。彭少三喝干了碗里的酒，叹了口气，“人非物也非了。”
吕善当正坐在柜台后，膝上放着算盘，两只手拨弄着算珠。他的箭伤还没有痊愈，不方便站立。春分时，欧飞羽离开客栈后便没有再回来。之后，吕善当听说了天柱峰上一场恶战以及伊胜雪，安情，杜顺先坠崖的消息。他慨叹伤怀之余，无可奈何，便简单收拾了一下，起身返回望京坡的酒馆。
吕善当听到彭少三的低声感叹，不禁回忆起旧事，一阵伤怀。
门帘一挑，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来。前面是一个背背长条包裹的枯瘦老者，后面跟进一个身材健硕，头戴斗笠，看不清容貌的人。两个人坐在柜台旁的桌子边。伙计多胜赶忙上前擦抹桌案，接待二人。
枯瘦老者侧头看着斗笠人，“大师吃点什么？”
斗笠人没有摘下头上的斗笠，“在下吃素，不喝酒，您请自便。”
枯瘦老者点了点头，简单点了两个菜。
吕善当的目光越过柜台，投向那个枯瘦老者。他忽然想起，这个老者曾经来此喝过酒，并且散布过玄黄刀刀柄中藏有凌空手心得手记和白衣人可能是宫孝的言论。想到此，吕善当对两个人提起了注意。
二人正是欧公冶与少林善远。
“请问欧施主，这里距您家还有多远？”
欧公冶喝了口水，“不远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善远点了点头，“那我们尽快。”
“好，我回去简单收拾一下，便随大师上嵩山。”
“阿弥陀佛，辛苦施主了。”
时近中午，酒馆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门帘一挑，走进一个白发青年和一个老者。吕善当一惊，立即认出是欧飞羽和冷先生。吕善当怕被他们认出，招惹是非，赶忙叫过伙计多胜，嘱咐其代收一下酒饭钱，随即不敢耽搁，站起身，一瘸一点走进了身后的小屋，放下门帘，透过缝隙向外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