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刀出没之三霜降(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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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直射高台。四十余位高手将白衣人围在当中。

  白衣人手握玄黄刀,眼睛中闪过一丝蔑视。

  善远大师高喝一声佛号,纵身向前,探掌袭来。一片黑影,陈长年的尸体被白衣人踢起,直奔善远,善远急忙撤步,双手一抱,尸身正好落入怀中。白衣人飘然而至,右手两指正中善远咽喉,脆响一声,善远应声倒地,气息皆无。

  川山派季勇武挺矛直入,青城派水镜道长驱剑如风,崆峒派许奇石刀风凛冽,……数十件兵刃一齐袭向圆圈中心的白衣人。白衣人手握玄黄,一声咆哮,身体急转,刀光笼罩,金属撞击声随之次第响起。如天过乌云,雷雨声交错,霹雳频繁其间,疾风吹过,只少顷,天安地定,晴朗如常。金属撞击摩擦声过后,四周死寂无声,白衣人收刀在手,傲立圈心,高台之上数十件兵刃的残体凌乱一片。各派高手纷纷后退,惊呼声不绝于耳,眼看手中的兵器,多已成了断铁残钢。白衣人朗声大笑,捧刀在手,“玄黄在手,万仞俱灰!”说罢,抖身直上,以下坠之势,灌力于膀臂,一声撕裂,身旁的石碑被劈成两半。众高手迟疑之间,一声闷响,突觉脚下不稳,高台向东南倾倒下去。

  尘土飞扬,喊声嘈杂,数十道身影划过长空,没入尘埃。待众人在沙地上站定,高台已经残破一地。白衣人不知去向。善远大师与陈长年的尸体也不知去向。

  风卷沙袭,谭胡在远处睁不开眼睛。等烟尘散去,放下衣袖,谭胡环视四周,台下围观的百千人众已经逃散无几,残破的高台旁,众家高手正向四周观望,而彼时在他身边的吕善当不知所踪。

  白衣人伊胜雪把玄黄刀背在身后,绕道向望京坡方向飞奔。他敢肯定,自己杀的那两个人,陈长年不是杜顺先亲身易容所扮,因为他亲手伤过杜顺先的右手,而死去的陈长年的右手是完好无损的;善远僧人也不是本人,他知道,凭善远的功夫与资历,不可能如此莽撞地动手,更不可能只一个回合就被自己取了性命。而善远发招时的气力与招法全无少林派的印记。

  都是杜顺先搞的鬼。伊胜雪想着,紧咬牙关,怒不可遏。

  沙沉成道,道在断壁残垣之间,这是通往望京坡的崎岖小路,鲜有人经过,也鲜有人知。伊胜雪正俯身向前飞奔,忽听身后有人追来。伊胜雪叉步急停,猛然转身,一对手掌正向他胸口袭来,力道沉雄。伊胜雪没敢招架,纵身向后,拉开架势,仔细观察。对面站着一个身着青色宽大衣袍的人,眼睛以下用从衣衫下角撕下的青布遮挡着,目光如电。

  “你是谁?”伊胜雪目露凶光。

  “你是谁?”青衣人反问道。

  伊胜雪没有搭言,探掌直击青衣人。他知道现在不容有半点迟疑,各门各派的高手就在附近找寻自己,而自己需要在被人发现前先找到杜顺先。

  青衣人虽然衣袖宽大,但动作灵便,拳脚间招数衔接流畅,变化万端,衣袖间所裹的力道更显现出他精练深厚的内力。伊胜雪暗吃一惊,虽不知此人的来头,但已确定此人是个高手。只斗了十几个回合,伊胜雪便抽身向后,左手在身后一推,玄黄刀腾空而起,右臂轻舒,玄黄刀已握在手中。

  “今天不想再杀人,希望你别在纠缠。”

  青衣人不屑地一笑,“吓唬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伊胜雪闷哼一声,摆刀直进。青衣人上步以肉掌相迎。伊胜雪大吃一惊,青衣人所使的正是六路凌空手,并且所属上乘,甚至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伊胜雪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被使用得如此精妙的六路凌空手了。六路凌空手不是进攻或防守的招数,对对手很难造成表面或者内在的杀伤,它所针对的就是对方手上的兵刃,所谓“欲取人命,先空人手,习此六招,借刀杀人。”六路凌空手是空手夺兵器的至上武功,一旦练到上乘,没有可破之法,夺人兵器只在眨眼之间。

  青衣人是何许人也?伊胜雪正想着,自己的右手腕已经被青衣人钳住,他猛地把玄黄刀向下一丢,刀身插进土中大半,此时,青衣人顺势一带,伊胜雪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摊开,由于玄黄刀已提前插在了土中,青衣人掠了个空。伊胜雪轻舒臂膀,也展开了六路凌空手的招式,欲伸手拔刀,青衣人的手再次伸展过来。两人围绕着插在土里的玄黄刀旋转不止,争夺在一处。

  青衣人目光闪烁,暗自叫绝,感叹对面这个白衣人的六路凌空手使用得妙到毫巅。若让辛鸣阙,卓同风,顾歌晚这些善用六路凌空手的大家与之相比,也未必能达到这个白衣人的水平。就算是宫白刃与之斗手,也不敢说一定能占了上风。六路凌空手分正手和反手,所谓正手夺人之兵,反手护己之刃,这个白衣人竟将正手和反手都使用得恰到好处,并且切换自如。

  他到底是谁?跟宫白刃有没有关系?青衣人想着,招式变化得愈发迅速。

  伊胜雪的额角渐渐浸出汗珠。打不败青衣人,就拿不走玄黄刀,看这个架势,一时间分不出高下。伊胜雪不由得心烦意乱。

  只这一烦乱间,伊胜雪觉得手腕一麻,青衣人弹开他的手,已将刀把握在掌中。青衣人蓄力一拔,伊胜雪右脚猛一踢刀身。青衣人猝不及防,被刀身传导而来的力道震得手掌一麻,刀只拔出大半。伊胜雪一拳直击青衣人面门,青衣人抬左掌接了一拳。两个人同时后退数步才停住,忽又同时扑向玄黄刀。

  青衣人伸右手向刀,突觉手腕一紧,已被伊胜雪抓住,忙反手抓住伊胜雪的手腕,随即探左掌打向伊胜雪面门,与此同时,伊胜雪也探掌向青衣人的面部砸来。两人右手纠缠在一起,同时一甩头,彼此的面纱都已被对方摘下。青衣人松手一抖臂膀,伊胜雪顺势也放开了右手。

  两人各自纵身向后,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嗖”一声疾响,一件利器破空而来,直奔青衣人左太阳穴。青衣人低头闪过,利器没入不远处的沙土之中。青衣人再次抬头寻望,不见人影,伊胜雪已经手持玄黄刀扬长而去。

  突听一声唿哨从远处传来,青衣人仰头目视远方,天蓝如洗,白云闲挂。

  青衣人正是吕善当。

  吕善当在沙地上找到了那件利器,是一枚蝴蝶型的飞镖,只有拇指的指肚大小,蝴蝶的两翼十分锋利。江湖上还没听说过有人使用这样的暗器,吕善当想着,将蝴蝶镖揣在怀里。

  谭胡正在酒馆里等待,一副焦急的模样。吕善当迈步走进酒馆,谭胡起身迎过来,“到哪里去了?”

  吕善当摇了摇头,“发现了那个白衣人,没有追上。”

  酒馆里没有客人,谭胡与吕善当在临窗的桌子坐下,伙计多胜端来一壶刚沏好的茶。

  “那些门派的代表都走了?”吕善当问道。

  “应该都还在望京坡。”谭胡看了看吕善当。

  “在找那个白衣人。”

  “当着普天下人的面,杀了陈长年和善远大师,又力挫各派高手,白衣人行事,实在是过于张扬,看样子是想与整个武林为敌。”谭胡说着把茶碗举到唇边。

  吕善当迟愣半晌,从怀里取出那枚蝴蝶镖,“没有追上白衣人,却在路上捡到了这枚蝴蝶镖,江湖上有哪个门派用这个吗?”

  谭胡接过来,放在掌心,心头一颤,“是白衣人用的?”

  吕善当“嗯”了一声,“他发现我,发了一镖,还好我躲得快。”

  谭胡捧镖在手,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入夜,京都城里华灯初上,喧闹繁华。

  升平楼里人声鼎沸。伊胜雪摘了面纱,换了身宽大的衣衫,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在二楼的窗边坐着,眼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醇香美酒,对面坐着一个白发满头的男人,但从容貌上看,只有三十左右的年纪。

  “这么奢华,你倒是舍得。”伊胜雪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

  “你不也不客气吗?”白发青年一笑。

  “味道不错。升平楼师傅的手艺,名不虚传。”

  白发青年倒满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伊胜雪。

  伊胜雪接过酒杯,向了白发青年举了举,“多谢帮忙。”

  白发青年也举了举杯,“他耽误我找你,我当然要给他一镖。”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互亮杯底,相视一笑。

  “老爷子什么指示?”伊胜雪问道。

  “老爷子说让我来帮帮你。”白发青年低头夹菜。

  “确实需要你帮忙。你若不打唿哨让我跟你走,我就奔望京坡了。”

  白发青年“哦”了一声,抬头看着伊胜雪。

  “陈长年早就死了,他的徒弟杜顺先一直在装扮他。”

  “那你倒是少了个仇家。”

  “只是今天我杀的那个陈长年不是杜顺先本人扮的?”

  “那是谁?”

  “不知道。而且那个善远也应该是别人所装扮的。”

  白发青年抱着肩膀,靠在椅背上,“现在玄黄刀在江湖上,已经名声大躁,接下来把这个势头保持住就可以了。”

  伊胜雪喝了口酒,“老爷子,很满意喽。”

  白发青年一笑,“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不应该不满意吧。”

  “那我可以继续办我的事情喽。”

  “而且,我要帮忙。”

  伊胜雪举起酒杯,“先表谢意。”

  月黑风高。木制高台的废墟跌坐在沙地上,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风夹沙来往,擦过残破的木板,声音沙哑。方圆数里,一派凄凉。

  鞋在沙地上踩出沙沙声,谭胡慢慢走向坍塌的高台。

  高台倒塌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谭胡觉得破坏刀主大会擂台与寻刀会高台的是一个人,所用之物,无外乎是炸药之类的东西,不可能是江湖上所传的什么玄黄怒气,震天炸地。此外,这个白衣人怎么会有蝴蝶镖呢?江湖上只有师父会打造这种飞镖,谭胡想起师父捶打蝴蝶镖的情形,师父曾经说,闲来无事,打铁为乐,想打造一种江湖上独一无二的飞镖,无论外形还是使用方法都要独树一帜,与众不同。算来,自己学艺十年,在江湖上游走也有五年,而在结识师父时,师父就在打铁造镖,自己并不记得见师父把镖送与别人。

  谭胡百思不解,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近坍塌的高台,忽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谭胡循声望去,在残破的木板之间闪现出火光。谭胡蹑足前往,屏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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