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把拉住要行礼的白小悦:“一家人,还在乎那些虚礼干嘛。”
白小悦顺势站好,笑着看了一眼皇后:“父皇,小悦平时在您面前随意惯了,礼数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可是母后掌管后宫,对礼数看得紧呢,要是母后纵容了小悦,那小悦岂不是要被人说,仗着母后的宠爱无法无天了。”
皇后岂能听不出白小悦暗里的讽刺,她的笑容却一点儿都没有变,看着白小悦就像看着顽皮的女儿般:“当母后的,宠自己的公主,难道别人还能说什么去不成?”
白小悦甜甜一笑:“是呢,母后的宠爱,让小悦总惭愧不能好好孝敬母后。”
“三公主已经很孝敬了。”皇后的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表面上的母女亲近,暗藏了多少机锋。幸好皇上并不了解两人之间的恩怨,他见母慈女孝倒是很和谐,拍拍白小悦的头说:“走吧,陪父皇母后用膳。”
白小悦扶了皇上走,皇后命人传膳。帝后一起用膳,传膳布菜的太监宫女很多,连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白小悦此时也扮演起了乖乖女的角色,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
皇上挑选了一些菜色夹到一个碟子里,让李公公端给白小悦:“想吃什么说一声,刚还叫你不要多礼,现在又拘束了。”
白小悦谢了皇上。皇后夹了一个如意卷放在白小悦的碗里,笑着说:“今天就咱们一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规矩,来,多吃点儿。”
白小悦愣了一下,向皇上看去。皇上感觉到白小悦的视线,放柔声音问道:“怎么了?”
“五妹很喜欢吃如意卷……”白小悦轻声说。
皇上没有说话,皇后的眼圈红了:“是啊,晓霜每次来和本宫一起用膳,总要吃这道如意卷。行宫的生活不如宫中,不知道晓霜住的是否习惯。”
皇上放下了手中的银箸:“小悦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几年,皇后是担心晓霜在行宫里住着受委屈吗?”
“臣妾不敢,只是晓霜一直在本宫身边,这乍一离开,本宫不太习惯。”皇后嘴里说着不敢,脸上的神色也很是恭敬,没有一丝破绽。
白小悦夹起如意卷咬了一口,赞叹道:“确实很好吃,比我宫里的春卷美味多了呢,怪不得五妹总到母后这里来用膳。”
起身,白小悦跪在了地上,语调一转:“父皇,小悦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皇上看了一眼白小悦,心里猜到了几分。
白小悦向两边看了看,皇后说:“你们都下去吧。”
殿中的宫女太监都出去了,玲儿随着他们一起离开。李公公依旧站在皇上身后,皇上瞥了他一眼,李公公忙退了出去。
大殿上,只剩下了皇上皇后和白小悦。皇上说:“小悦,起来说话。”
白小悦起身坐到了皇上下首,看着皇上说:“父皇,这些天关于软禁雪月国太子的事情,大臣们上了不少奏折。尚云飞毕竟是一国的太子,您当时也是一时生气,木已成舟,您也已经处罚了五妹,这件事就算了好不好?”
“算了?朕的颜面往哪搁,南云国的颜面往哪搁?”皇上沉声说道,一想起那天的事情来,他还是忍不住会生气。所幸那些大臣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雪月国太子触怒了皇上,被皇上软禁了。
“父皇,您别生气。”白小悦把目光向皇后瞥去,皇后适时接话:“皇上,小悦说的对,木已成舟,咱们做父母的就别责怪女儿犯下的错了,不如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哦?皇后有什么法子吗,说来听听。”皇上看着皇后。
皇后小心地观察了一下皇上的脸色,见皇上并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大胆说出来:“依臣妾看,晓霜和尚云飞两情相悦,何不成全了他们?”
“皇后的意思是,两国联姻?”
透过这句话,皇后听不出来皇上的喜怒,她点点头:“这样的话,既成全了两个孩子,对促进了两国的交好,皇上以为呢?”
皇上沉吟片刻,确实,这样一来,白晓霜和尚云飞的丑事就不会被别人知道了,皇家的面子得以保存,白晓霜也获得了一个好的归宿。本来他还想让白小悦去和亲,虽说和亲不算好事,毕竟尚云飞是一国太子,将来的帝位继承者。
“皇后说的法子,朕会考虑。”皇上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这两天他被这件事折磨着,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两国联姻,他本该想到的,只是气过了头,一时没往这方面想。
见皇上的神情轻松,皇后也送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白小悦,笑了笑,难得的是一个真诚的笑。白小悦自然也不吝啬,盛了一碗汤端到皇后面前,声音清脆地说:“母后,来喝汤。”
用罢晚膳,白小悦和皇上皇后说笑了一回,见皇上露出了疲惫之色,她起身告退:“父皇母后早些休息,小悦告退。”
从长和宫出来,白小悦抬头看看圆盘似的月亮,对玲儿说:“咱们走走吧。”
白天的热气散了,清爽的风来,额上的碎发被吹乱。白小悦扶着玲儿慢慢走着,拨开额前的碎发,突然站住了,眼睛看着前方。
玲儿抬眼看去,银辉下,一抹颀长的身影立在前方,月光照在白衣上,反射出柔和的光。光晕中,男子侧脸的坚毅线条也柔和了不少。
“见过八皇子。”玲儿福身。两人信步走着,原来已经走到了迎轩殿的附近。
尚云泽扭过头,抬手示意玲儿起来,他冲白小悦招招手:“你来看。”
白小悦犹豫了一下,玲儿小声说:“没关系的,有人来我会咳嗽提醒你。”
白小悦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玲儿,这话说的,不像玲儿的风格,倒是像若兰那个丫头的。尚云泽又低下头去,白小悦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含了一缕笑,走到尚云泽身边,玲儿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八皇子好兴致,月光下欣赏昙花。”白小悦走近了,看清在尚云泽面前是一盆昙花。
尚云泽说:“不对,是欣赏昙花一现,你看,马上要开了。”
白小悦垂首,目不转睛地看着,果然,昙花的花筒像是一个羞涩的小姑娘,慢慢把头抬起来。镀上一层朦胧月光的紫色外衣慢慢打开,洁白如雪的花瓣一层一层绽放,最后,一朵美丽高贵的花朵呈现在眼前,一瞬间清香四溢。
“真美!”白小悦忍不住惊叹。
尚云泽偏过头,看着白小悦,道:“是很美。”
白小悦正盯着花朵,没有注意到尚云泽语气中的暧昧,玲儿却是听出来了,她快速看了一眼尚云泽,把目光转向别处。
自从尚云飞被软禁在迎轩殿,这里很少有人来。地上只有一盆昙花,显然是尚云泽特意把昙花搬到这里来的。白小悦随口问道:“你是在这里专门看昙花开的吗?”
尚云泽说:“嗯,自己一个人欣赏无趣,不如找个知己一同欣赏。”
白小悦抬头,瞥了尚云泽一眼,笑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能成为尚云泽的知己?”
尚云泽笑笑,转移了话题:“你父皇打算怎么办?”
嗯?白小悦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尚云泽这是问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尚云飞和白晓霜之间的事。她不在意地说:“还能怎样,联姻。”
尚云泽皱起眉头:“联姻?”
“嗯,保全了两国皇室的颜面,促进了两国的交好,成全了一对有情人,一举三得,何乐不为?”白小悦轻笑道,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尚云泽眉头舒展:“确实,联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看着白小悦,眼睛里有着探究:“你好像对这个法子不同意。”
“不同意?我巴不得呢,这样正好……”正好一网打尽,尚云飞被她踩在脚下的时候,白晓霜也得在她脚下臣服。白小悦及时打住,咽下了后面的话。她转了转眼珠,狡黠一笑:“你应该也不会高兴才对,这样尚云飞有了我父皇的支持,你的胜算又少一分。”
尚云泽摇摇头,说:“毕竟他还是我雪月国的太子,出了这样的丑事,父皇肯定很生气很生气。皇室的颜面,可不是只有你父皇在意。这件事处理不好,势必对两国的外交有影响,我还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更不想看到你站到我的对立面。尚云泽偷偷在心里加了一句。
白小悦抬头看看月亮,鼻端萦绕着昙花的清香,她说:“能不能不说这么煞风景的话题,花前月下,不应该诗意一点儿吗?”
尚云泽笑道:“好,不说这些了。”他俯身,把开的正好的昙花摘了下来,举到白小悦眼前:“为了给公主赔罪,我就借花献佛了。”
“什么借花献佛,这叫好花赠佳人。”白小悦贫着嘴,接过昙花来,笑的眼睛弯弯的。
昙花花开的时间很短,也就一两个时辰后就凋谢了,是以有昙花一现的说法。不过昙花一摘下来就和普通话一样了,慢慢枯萎,所以尚云泽把昙花摘下,白小悦没有一分可惜。
白小悦把昙花交给玲儿:“父皇不是赏给我一个孔雀绿釉青花瓷吗,你把昙花拿回去插瓶。”
玲儿接过话,看了一眼尚云泽,对白小悦说:“好,夜晚风凉,公主不要吹了冷风。”
白小悦笑笑,低声说:“放心啦,我会早回去的。”她见尚云泽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猜测他会有什么话对自己说,只能先把玲儿打发回去。
玲儿转身离开,白小悦看向尚云泽,那神情就是在说: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现在可以了。
尚云泽背过手,转向与玲儿相反的方向说:“在下是否有幸邀请公主一起散散步?”
白小悦看尚云泽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行了行了,这没别的人了,收起你那八皇子的气派,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