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再叫他一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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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成阳看起来似乎比先前的气色还要稍稍好一些,连眼神都不再浑浊,要不是医生跟他说过回光返照这四个字,慕靳辰甚至会以为,他的病情已经奇迹般好转了。

  不过,一切都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如你所愿,见到沈维新了。”慕靳辰冷冷道。

  赵成阳费力地摘掉了自己脸上的呼吸面罩:“是你让他来……来……”

  “不是。”他直截了当地回答,“沈维新为了见你越狱了,估计被抓回去之后,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吧。”

  赵成阳突然咳嗽起来,但他的身体状况太虚弱,就连咳嗽,都是嘶哑有气无力的。

  慕靳辰弯下腰,想要帮他重新戴上呼吸器,他却突然一把抓住了慕靳辰的手。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开,但赵成阳竟然抓得极紧,他不忍太用力,索性就这么让他抓着了。

  赵成阳双眼直直地盯着他,喘了半天的气,才说出话来:“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了,但我……我也……靳辰啊,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向你道歉过?”

  “已经不需要了。”

  “要的……要的……当年离开你母亲,我不懊悔,我不爱她,我爱的是婉晴,但是你……你是无辜的,当年你还那么小,个子就到我大腿,我就弃了你,把你一个人抛下了……我……”

  他再一次冷冷打断赵成阳:“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靳辰,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我没有脸向你道歉,我说一万句对不起,也弥补不了你……下辈子,你别摊上我这样的父亲。”

  “当然,我这辈子行善积德,为的就是下辈子离你远远的,最好永远不要认识你。”

  “这样也好。但是……但是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父亲?”

  赵成阳已经只剩下了气音,喘息声越来越频繁,可是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平静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等待死神来把他带走。

  可是那一声父亲,从二十年前这个人狠心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再叫出口了。

  往事不可追,也不代表现在的人,一定要原谅过去。

  他张开口,似乎想要喊出那两个字来,可是,良久,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罢了,这样……也好……”赵成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喟叹。

  慕靳辰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一个字。

  “婉晴……婉晴……”

  他听到赵成阳口中不断呢喃着的名字,看见他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是想在空气里抓住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抓到。

  赵成阳抓着他的手,慢慢失去了力道,终于垂落在床沿。

  他床边的心电监护仪慢慢变成了一条直线,慕靳辰站在原地没有动,就这么看着对方,没有了呼吸。

  一直到死,赵成阳也没有闭上眼睛。

  父亲这两个字,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医生和护士再次进入病房,而慕靳辰转过身,往外走去。

  顾依依还在外面等着他,看见他出来,立刻过去搀扶住了他的胳膊。

  但他并不需要任何搀扶,他甩开顾依依的手,一直往前走,没有停留。

  那天下午的阳光很大,但是天气很冷,过往的行人都裹紧了风衣外套,行色匆匆。

  “靳辰,你等等我。”顾依依在后面喊着他,可是他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步履越走越快。

  直到走到十字路口,他好像完全无视了交通信号灯,明明是红灯竟然还往前走。

  顾依依吓了一大跳,连忙跑上去把他拉住,一辆公交车贴着他的身子飞快驶过,就差一点点,他就会被撞飞。

  她心有余悸,忍不住狠狠捶了他两拳:“你别走了!你别——”

  由于太过惊惶,顾依依的语声里带了一点点哭腔。

  慕靳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箍住。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有微微的颤抖,虽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一滴泪都没有落,但顾依依知道,他心里一定是非常难过的。

  从今天开始,他就真的没有任何亲人长辈了,虽然这个所谓的父亲,可能还不如没有。

  “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顾依依对他说。

  他紧紧抱着她,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手。

  ……

  赵成阳的葬礼,并没有在慕家举行。

  慕靳辰只是简单地在他之前住的房子里设了个灵堂,既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前来吊唁,也没有什么盛大隆重的丧仪。

  按照他生前写过的遗书,他将会和二十年前就死了的沈婉晴安葬在一起,墓地就在他住所不远处的那个公墓里。

  当初赵成阳搬到这里来住,就是想要守着沈婉晴的墓,如今尘归尘、土归土,慕靳辰终于还是遂了他的这个心愿。

  就像顾依依很久之前就说过的那样,他终究还是心软。

  葬礼结束之后,慕靳辰一个人在那所房子里待了很久很久。

  他让顾依依先回去了,说是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房子不大,装潢也很简约,与精致奢华没有半点关系,倒是小院里养了许多花花草草,看着饲弄得很精致。

  由于天气凉了,居然还专门弄了一个暖房,里面温暖如春,连鲜花都开得正好。

  慕靳辰一根一根拔掉花坛里的那些野草,初冬的天气,竟然累得出了一些薄汗。

  他索性脱了外套,弯着腰继续除草。

  他本来是想要把这些花花草草一把火给烧了的,但转念想了想,还是留着吧。

  没有人照顾养护,这些反季节的花花草草,大约也顶多就只能活这一个冬天了。

  慕靳辰想,他或许和赵成阳一样,和这些花草一样,都是不合时宜的人,一直在做不合时宜的事情。

  他母亲并不喜欢花草,从前在家里面的时候,慕靳辰就曾经想养过一盆兰花,但后来还是被母亲扔到了院子里去,兰花娇贵,就这么死了。

  瞧,赵成阳和他母亲连这一点兴趣爱好都不能一致,也从来都不肯为对方妥协过,最后走向陌路,是早就可以预见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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