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由得他不信。
要不在一审之后他被临时换了律师，新换的律师极力主张不要死刑，恐怕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地下亡魂了。
可是，这样的施舍，他才不想要。
沈维新继续冷笑着：“我知道，慕靳辰舍不得我死，我要是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死了，他岂不是就不能折磨我了？说吧，他接下来还想怎么对付我？”
他双手一摊：“反正我是被判了无期徒刑，这辈子都休想走出这座监狱，慕靳辰他想要花点手段让我生不如死，是很容易的事情。”
“沈维新，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一生都将自己埋在仇恨里过日子的。”
他冷笑，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是啊，你们伟大，你们宽容，你们连我这样的杀人犯都会原谅。依依你不知道吧？我可不止杀了慕靳辰的母亲而已，我还绑架过你，你之所以失忆，差点死掉，全都是因为我！”
沈维新哈哈大笑起来：“是因为我！全都是我干的！可是你却把我当成救命恩人，把我当成丈夫……哈哈哈哈哈……顾依依，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也就是一场笑话？”
他笑得越来越癫狂，狱警不得不过来强行将他按在了座椅上。
他拼命挣扎，手腕在手铐的摩擦之下，鲜血淋漓。
顾依依不忍再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他：“我恢复记忆了，沈维新，关于你做过的所有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他霎时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嘶吼，双目怔怔地看着她。
隔着探监室的透明玻璃，他想要伸出手碰一碰她，却也成了奢望。
“你想起来了……对啊，你迟早会想起来的，就算你想不起来，你也会恨我、讨厌我的……”他自语喃喃。
“沈维新，自始至终，只有你活在自己的谎言里而已。”
“所以现在，你恨我吗？”
她当然是恼恨的，要不是他，她后来的生活也不会变得如此一团糟。
可是现在看着他，她只觉得他可怜。
因为可恨，所以才看着更加可怜。
他突然摇着头，拼命地解释：“依依，我那时候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要对付慕靳辰而已，我不知道你会受伤……”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
“我不想伤害你的，顾依依，那时候我还太小，没法保护我的母亲，后来，我也没法保护你。你们都会离我而去，都会……”
顾依依看着他这幅样子，想起现在网络上的那些流言纷纷，都在说是慕芳先逼死了沈婉晴在先，沈维新是为母报仇，这才杀死了慕芳。
所以，网上甚至还有不少同情杀人犯的。
顾依依大约能猜得到，这些流言不是今天才发生的，大约在沈维新被抓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定是他故意散播的。
可是，事实的真相，不应该是这样。
顾依依告诉他：“慕靳辰的母亲没有杀了你母亲，你母亲她是自己跳楼的。”
“依依，连你都在为那个老贱人说话？慕靳辰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要不是慕芳当年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又怎么会受那么多苦？我杀了她，也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沈维新，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去面对现实啊？你母亲自杀，是因为她当了小三，被千夫所指。就算慕靳辰的母亲在其中利用了舆论，但那也是你母亲错了在先，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沈维新双眼血红，冷笑森森：“要不是慕芳那个贱人，我母亲怎么会去跳楼？都怪她！都是因为她！姓慕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永远都忘不了，母亲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人们围观着她，嘲讽着她，辱骂着她，说她死了，是活该，是大快人心。
可是，他母亲又犯了什么错？她只是爱错了一个人而已，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他的一生，从出生起，便被毁了。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将别人也一起毁掉。
顾依依知道，这些事，与他争论没有任何意义。
罢了，反正结局已经是这样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们这些不是亲历者的人，又何必再去追究个是非曲直。
狱警过来提醒，探视时间到了。
顾依依站了起来，本来还想跟他道一句别的，不过，看着他这幅样子，恐怕说什么都是无用。
罢了。
“沈维新，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要是哪一天，你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或许还能有减刑的机会。”她对他说。
他笑了起来：“不会再有机会了。”
他的整个人生，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狱警解开了扣在椅子上的镣铐，重新锁上了他的双手，要将他带回监房里去。
他看着顾依依离开的背影，突然猛地挣开狱警的手，往前扑去。
可是，他是永远都不可能再碰到她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何止是监狱里的一道透明玻璃而已。
顾依依，她明媚，她开朗，她像极了这个世上所有的美好，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动得彻底。
可是，他想要得到她，她却早已属于别人了——属于那个他最恨也最嫉妒的人。
“依依，我爱你，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可是，你不知道，也不会相信我说的。”
“因为我爱你的方式，就是把你和我一起拖进深渊里去。顾依依，我是个这样十恶不赦的恶魔，你当然要厌恶我。”
他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咧开唇角，笑得犹如一个疯子。
只不过，顾依依并没有再回头。
她走出了探视室，走出了监狱大门。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监狱外面，居然停着一辆非常眼熟的黑色豪华轿车。
慕靳辰在站在车门旁边，单手玩着手机。
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站了多久，外面阳光正好，有一缕阳光透过树影，正好落在他的头发上。
他大约被那束光照得手机屏幕反光，刺了眼，终于抬起头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顾依依。
“你怎么在这儿？”顾依依向他走了过去。
毕竟今天早上出门前，她特地交代了管家，让他不要告诉慕靳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