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宸和李青梅迅速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沉重。
医生拉下口罩走到两人面前：“陆总，老夫人。”
“沫盈怎么样了？”李青梅着急的问道，“你的表情不太对劲……”
医生道：“夫人的身体很虚弱，原本就患有胃癌，这段时间一直调理不当，似乎是用了药性非常猛的药物来稳住她的身体，导致她的身体亏空，要是再持续一段时间，怕是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的选择。”
“什么……什么选择？”李青梅的喉头动了动。
“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医生深吸了口气道，“以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想要生下孩子，必定会血崩，况且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就算把孩子生下来，也没有几年可活。”
“但如果放弃孩子，那就还有一线希望。”
李青梅和陆司宸都怔住了。
“陆总，我们也一直在寻找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但这是不可能的啊……以我们现有的各种条件、病例来看，都没有患有癌症的孕妇亲自诞下孩子的。”
“因为癌症的治疗必定会影响到孩子，化疗，各种药物，就算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健康的。”
“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保孩子，孩子现在必须生下来，但这样一来就是早产儿了，他在母体里的时候就一直被药剂灌养，其实已经不可能像正常孩子一样了。”
“但如果放弃孩子的话，我们会尽全力保住夫人，治疗癌症，再调理好她的身体，虽然身体可能大不如前，但至少……人能留下来。”
“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这件事，但这是留下他们两人其中一个的唯一办法。不能再拖了，请二位迅速做出决定吧，不然的话，就真的要一尸两命了。”
医生语速极快却清晰的说道，垂放在身旁的手也微微攥紧。
陆司宸眉头一沉，听到医生说还有一线希望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松动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旁的李青梅就急急地开了口：
“不必考虑了，请务必要保住大人。”
陆司宸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医生也松了口气，知道老夫人的选择其实是长远明智的，便立刻颔了颔首，戴上口罩转身进手术室去。
“请一定要保她平安！”李青梅冲着医生的背影喊道。
手术室门再一次缓缓合上。
陆司宸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好久才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妈……您……”
“很惊讶我没选保住孩子吗？”李青梅微微弯了嘴角，“你不是说，非沫盈不要了么？”
“可您不是一直……”陆司宸抿抿嘴唇，有些无措。
李青梅的眼里似有雾气：
“刚才医生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保住孩子的话，那孩子不仅活不长久，身体也不健康。与其让他痛苦的存活于世，还不如从来都没让他来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
李青梅抬头看他，笑容平和慈祥：“你不是说，无论如何，都只要沫盈一个人了么？”
“有沫盈陪着你走完这一辈子，我是最放心的。孩子虽好，但……那毕竟是不一样的。你有你的事业，有你的家庭，你总有没办法陪伴妈妈的时候，妈妈也是很孤独的。孩子，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她的手握住陆司宸，紧紧的，眼睛看着他，却仿佛是在透过他的眼睛看着另一个人。
陆司宸知道她在看谁。
父亲去世三年，母亲外表虽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每天潇洒快活的陆夫人，可他却也总能看到母亲在房间里独自垂泪，对着父亲的照片说话。
曾经被保存得好好的照片集，现如今却被母亲放在枕边，日夜摩挲翻阅。
李青梅看着如今高挺俊美的儿子，心下更是柔软。她自己品尝过天人两隔的苦楚，又怎么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再一次陷入痛苦？
陆司宸伸出另一只手抹去李青梅眼角的湿润，压抑着道：“我知道，妈……谢谢你。”
他从未如此感谢，如果不是当初母亲强硬地拉着顾沫盈闯进他的世界，或许他真的会一个人生活下去，孤独终老。
尝过有人陪伴的温暖，看过加班归家时家里为他留的暖黄的灯光，嗅过尽心熬煮的高汤和粥，如果再次回到冷清的孤独，还怎么能够支撑下去呢？
母子两人紧握着手，一同望向紧闭的手术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