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上天总是不肯与他打好交道，每每给了一点甜头尝，便又要拉他下无边苦海中，他在那海里溺不死，却无法呼吸。
“宁清欢，你若再不回来，我就弃了你，去找别的女人。”
“我对团团和圆圆一点也不好，你瞧见了一定会生气，为什么不回来骂我一顿？”
“团团今天出院了，我没有去接他，我怕他问我你去了哪里，我却答不上来。”
“今天我终于跟团团说话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有问我，只说想要去抱妹妹。”
“圆圆一到黄昏时就会哭，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你。”
“……”
日复一日地，他给她的手机发送着从不重复的短信。
只可惜，她的手机就在他的手里，她永远也收不到。
……
两年后。
A市的天气一到秋天就时常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凉，来往的行人都纷纷裹紧了大衣。
顾泽临手里捏着烟，站在大厦顶层的落地窗前，俯瞰脚下的车水马龙。
跟孟家的官司来来回回拉锯了两年，孟萱茹那个女人终于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死刑，今天便是行刑日。
孟氏集团曾经是A市堪与顾氏集团相提并论的大公司，如今在这世上已经不复存在。
温雨休手下温氏实业当初是如何强势进军A市市场的，在这两年里就是如何被他打得灰头土脸，不得不退出这片土地的竞争，将生意重心重新放回国外，夹缝里求生存。
顾泽临如一头永不知足的贪婪猛兽，一点一点蚕食着所有竞争对手的骨血，放眼整个华东和华南地区乃至环太平洋北部地区，已再无人可与他比肩。
他已经绝不会在人前提起那个女人，唯有他自己知道，这两年、七百多个无眠的夜里，他是如何裹紧了冰凉的被子，发一场又一场的高烧。
宁清欢，你若真的死了，我活在这世上也只是行尸走肉。
可是，我不得不独活下去，哪怕这人间才是我的炼狱。
你说过，你喜欢这座城市的灯火通明、满天繁星。我就当万家灯火与满天星辰都是你，终有一日能寻得。
……
“顾总，我们该出发去机场了。”
一个嗓音清脆的年轻女孩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他敛了悠远目光，转头对那女孩点了点头。
整个顾氏集团里，那个叫戚昀朵的女孩子，大约是顾泽临唯一会对她露出和善目光的人。
谁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戚昀朵自己却并不了解。
她的眉眼，实在是长得有些像宁清欢——那个在两年之前，成为了全公司禁忌的女人。
“小戚，这次出差，你不用跟着了。”顾泽临对她说。
戚昀朵眼中的神采顿时黯淡了一下：“啊——可是我听说这次您会见很多国外的大佬，应该很有趣呢。”
“公司项目的合作会议，不能用有趣来形容。”宋洋忍不住提醒她。
戚昀朵嘟起了嘴，撒娇般问顾泽临：“顾总，你不让我去参加，是因为昨天我犯的错吗？”
顾泽临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宋洋作为顾泽临的首席秘书，也赶紧跟了过去。
戚昀朵冲她翻了个白眼，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她大学一毕业就进了顾氏集团，其实以她的学历，根本不足以在各种名校、海归的激烈竞争当中被留下来。
但面试那天五十进一的淘汰率，她还是杀入了重围，起因只是顾泽临在面试的时候多看了她一眼。
她顺利地成为了总裁秘书室的小小助理文员，虽然什么都不懂，虽然根本跟不上其他人的工作进度，但顾泽临却对她无限宽容。
他允许她在办公室里咋咋呼呼，允许她犯很多低级的错误，甚至还让秘书室的老大宋洋亲自教她。
她不傻，知道顾泽临对自己的特别。
只是她很奇怪，顾泽临明明对她另眼相看，却依旧只是把她当作小员工而已，入职都快一年了，甚至还没有私下加过她的微信，更没有在非工作场合跟她说过一句话。
有时候，她也会发觉，顾泽临在看向她的那些灼热目光里，焦点亦是涣散，似乎想要透过她这张脸看到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我脸上能有什么东西？只有满满胶原蛋白的美貌罢了。”她照着镜子扮了个鬼脸。
……
机场。
由于路上堵车，顾泽临和宋洋到机场时，离登机时间已经快到了。
他加快了步伐，在走到登机口之前，忽然却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
“顾总，怎么了？”
他目光悠远地落在了某处，而方才那个人影却一闪而过，再不见了踪迹。
“没什么，登机吧。”
两年了，他竟还是会时不时出现这样可笑的幻觉，以为这世上人人都像她。
他低头顾自看着手机，浑然没有发觉在身后不远处，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顾泽临，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女人摘下了墨镜，对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仇恨目光。
她拖着行李走出机场，打了一辆车：“师傅，去望江大桥。”
天气下着连绵的阴雨，她靠着车窗望向外面。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可不知怎地，看着那条条道路与高楼，竟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姑娘，这下雨天去桥上做什么？看海潮也不该挑这样的天气。”出租车司机说道。
“我去祭拜我姐姐。”女人眼中透着一丝悲戚，“我听说，那里是她的埋骨地。”
望江大桥上，远处的天边与海水连成了一线，一片灰蒙蒙。
小雨淅淅沥沥，她并没有撑伞，站在雨中只觉得身上微凉。
她摸着那桥上有些生锈的铁质栏杆，冰凉透过掌心一直冷到心里。
一场又一场的大雨早已将过去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但那些沉痛的记忆却刀刀如割，不该被忘却！
听说，她的姐姐两年前就是从这座桥上掉了下去，至今没有找到尸体，而她在国外得知了消息以后，伤心得大病一场，竟换上了心因性失忆症。
过去的记忆变得完全模糊不清，可那之后的事情，她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