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什么事？”苏昕冉心里一咯噔漏跳了半拍，但表面上还是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用手去揉着另一边的肩膀和手臂，“我什么事都没有啊。”
“妈妈，你自己说过撒谎是不好的。”温越泽的圆脸上认真又严肃，可即使是这样，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可爱。
苏昕冉转头去看他，温越泽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越泽，”苏昕冉叹了口气，“我不告诉你，也只是想让你不必操那么多的心而已，你还很小，只需要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就好了。”
“可是看到妈妈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也快乐不起来。”温越泽抿着小嘴巴也沉了脸，“妈妈开心我才会开心。”
苏昕冉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
她是知道越泽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更成熟懂事的，但凡事总有两面性。
一方面他的懂事让大人们感到轻松，可另一方面却也会心疼。
“越泽，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累。”苏昕冉道。
“妈妈你就告诉我吧。”温越泽道，“我们老师说，如果快乐分享出来的话，那就会有两倍的快乐；忧愁和烦恼分享出来的话，那就会承受少一半的难过和悲伤了。”
苏昕冉看着温越泽眼巴巴的样子，终于妥协的坐直了身体道：“那好吧，那我跟越泽说说。”
温越泽看她这样正经的样子，也跟着坐直了身子乖巧的看着她。
苏昕冉轻拍着他的背缓缓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跟爸爸的事吗？”
温越泽点点头。
“五年之后我再次回来，原本爸爸是不想让我再和你还有他有任何关系的，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谁知道我看到了你。”
“我想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的吧，我开始和你接触，原本想着只要悄悄的陪伴在你身边，可没想到，还是被爸爸发现了。”
“原本他说什么也不同意的，但是你知道的，你爸爸一直都是个好人。后来他还是选择了妥协，让我陪伴在你身边，但不能和他再有什么接触。”
“我自然是答应的，所以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后来你爸爸就出了事。”
“你知道的吧，有段时间爸爸不在家，其实那时候，他是住在医院里的，他……生了一场病，偏偏忘记了妈妈，而且只忘记了那一段不好的记忆，他记得的只有美好时候的我。”
“他一天天的温柔让我沦陷，我一方面想着不应该这样毕竟他总有一天病会好起来，到那时候或许他会更讨厌我。可另一方面我却又想着我不能再刺激他，要好好的和他相处，也好好的陪伴在你身边。”
“我承认那时候我是有些自私的，甚至我想用那段时间的照顾来当作赎罪。我一个人纠结挣扎，也一个人接受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因为太过幸福了，这是我活到现在，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
“可是你也知道的，现在爸爸的病好了，他记起来所有的一切，包括我曾经伤害过他隐瞒过他的那一切。”
“就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样，梦醒了，所以总归是要回到现实当中去的。”
“爸爸发现自己的真正的心意，他不爱妈妈，所以，既然他不爱我，我就不能勉强和他在一起对不对？”
“就像……你不喜欢吃榴莲，我硬是逼着你吃的话，你会高兴吗？肯定不会的对吧？现在爸爸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妈妈必须要放手，给他原本的安静平和的生活。”
苏昕冉原本以为自己说着说着会哭出来，可是说到了这里才发现心情竟然如此平静。
一滴眼泪也没有。
温越泽只是静静的听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昕冉继续道：“对不起越泽，原本想要陪伴在你身边很久很久的，但是现在，可能我需要食言了。”
“我可能没办法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但我还是会定期来看你的，我真的很抱歉。”
“虽然我不想这样做，但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我想要给自己喘气的机会和时间，我想出去外边走走，放下这段过往，然后好好的开始新的生活。”
苏昕冉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弯出了一个漂亮的微笑转头看着温越泽：“越泽，我希望你能理解妈妈。等妈妈想通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温越泽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妈妈，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爱爸爸吗？”
苏昕冉脸上的笑意僵住，她转过眼眸，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巨大的灯。
温越泽也乖巧的等着她的下文，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许久许久。
苏昕冉才缓缓转了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非常非常爱他。”
……
“我说，我们是不是得去看看昕冉了？”许若卿看着一旁盘腿坐着看电视的苏宇东道。
苏宇东的身子僵了僵，缓缓垂下了头道：“去看她做什么。”
“好歹也是你女儿，你真就那样狠心么？”许若卿叹息着道，“她也帮了我们好多了，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甚至都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生活不是吗？”
“你想一想吧，现在你也想清楚了很多不是吗？那些不好的事情其实全都是你自己造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苏宇东想通了之后整个人的脾气都变得好了一些，许若卿也渐渐的敢同他以平等的地位来讲话了。
反正是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更何况现在也是一起分担生活，总归是会变得坚强一些了的。
苏宇东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想发火，可那个“你”字说出口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那天回家之后他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在想，把他的人生、还有苏昕冉出生之后的日子全都想了一遍。
是的，很多事都是他自己作的，而苏昕冉，是替他擦屁股的那个人，是替他挡枪子的那个人。
却偏偏还总是被他视作无能。
想想她能够忍到现在，也着实是已经够大气宽容的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或许的确是欠了他一条命和养育之恩，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也足够她偿还的了。
苏宇东抬起头继续看着面前的电视，虽然里边播放着什么内容他都不知道。
他开了口，声音沙哑缓慢：“罢了，还是不要去看她了。”
“为什么？！”许若卿震惊的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是觉得你做的那些都没错吗？”
“不是。”苏宇东有些艰难的道，“我想，这样对她对我们来说，都好。她或许也不再想见到我们了吧，毕竟是我们给了她这么多的伤害，而且还那么深刻。”
许若卿也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难道说我们再也没办法去见她了吗？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
“那就算是我们应得的惩罚吧。”苏宇东道，“她该有她的新生活，我们也该有我们的新的生活了。”
……
温越泽握紧了苏昕冉的手：“我知道了，那就好。”
“为什么这样说？”苏昕冉疑惑的看他。
“因为，至少我是包含着爱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温越泽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弯了嘴角。
听到这句话的苏昕冉更加难受了。
她垂下眼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再次撒了一个谎：“嗯，你是因为爱才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至少还有她爱他。
哪怕原本他的出生只是一场意外。
“爸爸知道你爱他吗？”温越泽又问道。
“知不知道的也不重要了呀。”苏昕冉摸摸他的头，“难道说他知道我爱他，现在的结局就能改变了吗？”
“这可不一定哦。”温越泽此刻努力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的样子，“我突然发现，妈妈都没有和爸爸说过你的心意呢。”
“……其实我有跟他解释过。”苏昕冉叹息道，“但我去到你爸爸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爸爸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了，所以我们要支持他才对。啊……可能爸爸还没和你说吧，但是我……我能感受到，他对那个女孩子非常温柔。”
“他看着她的眼神，和……失忆时候看着我的样子，一模一样。”
“所以，我是真的，应该放手了。”
温越泽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什么？办公室？漂亮女孩子？！”
“嗯，你要看照片吗？她可是个女模特，长得很漂亮的。”苏昕冉边说边伸手去拿包里的手机。
“不用了妈妈。”温越泽阻止着她的动作，“我不关心那位女士如何，总之在我心里我永远只有你一个妈妈。”
苏昕冉笑着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会喜欢她的，我也想在我离开的时间里，能有人照顾你。”
“我才不要。”温越泽皱了皱鼻子，“妈妈，我还是相信，你和爸爸……”
“小孩子是不会知道大人的世界的哦。”苏昕冉松开他，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越泽只需要好好的被保护起来，快快乐乐的成长生活就够了。”